女帝纵使受伤,依然难以撼动分毫。
温景洪、萧景衍,两名大帝强者,面对一个已经油尽灯枯的昭雪女帝,竟然又过数百招未曾拿下。
也就在这时,血隗老祖的迷心大法再度催动。
慕晚棠此刻重伤濒死,帝魂因燃烧本源而无比脆弱,正是这门邪法威力最大之时。
一个失神,慕晚棠部分意识已经陷入幻境……
那并非简单的幻觉,而是将她三百年来最深的恐惧、最痛的悔恨、最虚妄的渴望,全部搅拌、放大,化作真实无比的炼狱,反复炙烤她的灵魂。
就在温景洪那蕴含“无我剑境”终极奥义、仿佛自万古虚空刺来的缥缈一剑,与萧景衍凝聚祝融神火、焚尽法则的“大日焚天掌”即将临体的刹那。
慕晚棠濒临溃散的意识深处,那被她用三百年思念与愧疚反复加固、早已成为精神支柱的“银牙湾晨光”,再次涌现。
幻境中,黑暗与痛苦如潮水般退去。
初阳的金辉刺破林间薄雾,溪水潺潺,鸟鸣清脆。
那个穿着粗布麻衣、背影清隽熟悉的身影,就站在溪畔的青石上,缓缓转过身来。
是宴安。
眉眼温润,嘴角噙着她记忆中最温暖、也最令她心碎的笑意。
他朝她伸出手,掌心向上,目光澄澈而充满包容一切的温柔,仿佛在说:“飘絮,别怕,我在这里。跟我走,我们回家。”
回家……回竹屋……回到没有权谋、没有杀戮、没有三百年孤寂的时光……
这一刻,什么帝王霸业,什么血海深仇,什么未解的谜团与不甘,在极度疲惫与痛苦侵蚀的慕晚棠心中,都变得轻如鸿毛。
那是她灵魂深处最原始、最本真的渴望,是支撑她走过漫长黑暗的唯一执念所化的最终幻象。
她太累了,累到只想放下一切。
现实中的她,眼中最后一丝凌厉与挣扎彻底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解脱的茫然与柔和。
紧握的、那柄陪伴她征战多年、此刻已遍布裂痕的昭雪长剑,“哐当”一声,自她无力的手中滑落,深深插入脚下的山岩。
她对着虚空,对着那根本不存在的“宴安”,缓缓抬起了染血的手,似乎想要抓住那只虚幻的手。
“宴安……”
一声微不可闻、破碎至极的呢喃,从她唇边溢出。
然后,她闭上了眼睛,身体微微前倾,仿佛真的要朝着幻境中的身影走去,全然放弃了所有抵抗,将毫无防备的后背,暴露给了那两道足以将她形神俱灭的恐怖攻击!
“得手了!”
尸山老祖眼中鬼火狂跳,满是狂喜。
温景洪眉头微蹙,剑势却无丝毫迟疑,刺向慕晚棠后心要害。
萧景衍神色漠然,赤金火焰掌印炽烈轰向慕晚棠头颅。
血隗老祖狞笑,加紧催动迷心大法,确保这最后一刻女帝不会醒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时间仿佛凝固的死亡瞬间。
“他喵的……闹够了吧?”
一个带着浓浓不耐烦、仿佛刚睡醒还带着点起床气的声音,突兀地在慕晚棠身后、也是那两道攻击即将交汇的致命一点上空响起!
声音响起的同一刹那,一点幽蓝色的火星,凭空闪现。
紧接着,这一点火星仿佛被投入了无形汽油,轰然膨胀、爆发!
不是爆炸,而是一种更加诡异、更加霸道的“吞噬”与“显现”。
幽蓝色的火焰如同拥有生命的活物,瞬间铺展开来,
化作一道厚重凝实、仿佛由无数层折叠空间与深邃幽影构成的壁垒,间不容发地挡在了慕晚棠与那两道攻击之间!
温景洪的“无我剑境”剑气,斩入幽蓝壁垒,没有惊天动地的碰撞声,反而如同泥牛入海,那足以斩断因果、寂灭时空的缥缈剑意,竟被那幽蓝火焰一层层吞噬、消解,速度肉眼可见地慢了下来,最终停滞在壁垒深处,挣扎着湮灭。
萧景衍的“大日焚天掌”,那焚尽法则的赤金神火撞上幽蓝壁垒,更是出现了诡异的一幕。
赤金火焰非但没有焚烧对方,反而像是遇到了克星,被幽蓝火焰反向包裹、侵蚀,发出“滋滋”的哀鸣,迅速黯淡、缩小,仿佛被更高等的火焰法则所压制、吸收!
“什么?!”
“何人?!”
温景洪与萧景衍同时色变,失声惊呼。
他们志在必得的联手绝杀,竟被这突然出现的幽蓝火焰如此轻易地挡下、化解?
更让他们心惊的是,那幽蓝火焰中散发出的气息,带着一种令灵魂本能战栗的森寒与混乱。
幽蓝火焰微微收敛,显露出其中的身影。
沈烈依旧穿着他那身标志性的黑色锦衣,只是此刻衣角似乎沾了点夜露与灰尘。
他一手随意地插在裤袋里,另一只手还拿着那根标志性的烟斗,缓缓叼到嘴边。
他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嘴角向下撇着,眉头皱着。
他先是用眼角余光扫了一眼已经失去意识、身体软软向前倾倒的慕晚棠,才把目光投向空中如临大敌的四人。
温景洪脸色一沉,眼中剑气勃发:“阁下是谁?为何插手此事?此乃玉京仙朝与天虞帝朝之事,阁下……”
“关我屁事?”沈烈直接打断他,掏了掏耳朵,“本大爷路过,看你们不顺眼,行不行?再说了……”
他忽然转头,看向失去意识的慕晚棠。
“这可是本大爷的财神爷,你们敢动她,就是断本大爷财路!”
“放肆!”血隗老祖勃然大怒,新生的躯体血煞狂涌,“藏头露尾的小辈,敢辱本老祖!找死!”
他虽惊疑对方轻易挡下两大帝级攻击,但自负帝境修为,又觉对方气息虽古怪,但灵力波动似乎并非不可抗衡,盛怒之下,便欲出手。
“老祖且慢!”尸山老祖却急忙传音,声音带着惊惧,“师尊,此人……此人很可能就是弟子之前提过的那个变数,
明珠楼沈烈,他手段诡异,与魔域似有牵连,不可小觑!”
“沈烈?”
血隗老祖猩红瞳孔一缩。
而此刻,沈烈已经没兴趣再跟他们废话。
他骂完那一句,似乎连多看他们一眼都嫌脏。
他身影一晃,如同鬼魅般出现在慕晚棠身边,在她身体即将触地之前,一把揽住了她的腰。
触手之处,帝袍冰冷,沾染的血迹却还带着微弱的体温。
慕晚棠脸色惨白如纸,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长长的睫毛垂下,在眼睑下投出一片脆弱的阴影,再无平日半分女帝威仪,脆弱得像个一碰即碎的瓷娃娃。
沈烈低头看了她一眼,那玩世不恭的眼神深处,似乎有某种极其复杂的情绪一闪而逝,快得无法捕捉。
随即,他啧了一声,动作却算不上温柔,直接手臂一用力,将她整个人拦腰抱起,随即向上一甩,让她伏在了自己背上。
“麻烦,回头记得给本大爷加钱。”
他嘟囔一句,不知是说这场面麻烦,还是背上的人麻烦。
他空着的那只手迅速在慕晚棠背上几处大穴拂过,输入几道精纯却属性奇特的灵力,暂时护住她心脉与残存帝魂,防止其彻底溃散。
另一只手则始终拿着烟斗,仿佛这是什么不能离身的重要物件。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快如闪电,完全无视了周围虎视眈眈的四大高手。
“想走?把人留下!”
萧景衍最先反应过来,怒喝一声,周身赤金神火再燃,化作一道火焰巨网,当头罩下,试图封锁空间。
温景洪剑光再起,这一次更加凝练,直指沈烈背心,力求一击必杀或逼其放下女帝。
血隗老祖也狞笑着,双掌拍出两道腥臭扑鼻、腐蚀万物的污秽血煞。
尸山老祖则再次催动阴冥秘法,试图干扰沈烈行动。
面对这四面八方、属性各异的恐怖攻击,沈烈只是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他甚至没有回头。
只是脚下那双看似普通的云纹靴,轻轻一踩。
“轰!”
他脚下的地面,骤然塌陷出一个边缘燃烧着幽蓝火焰的圆形深坑。
而他的身影,连同背上的慕晚棠,如同瞬移般,从原地消失。
不是高速移动的残影,而是真正的、短距离的空间跳跃!
火焰巨网、凌厉剑光、污秽血煞、阴冥干扰,全部落在了空处,将那片山石地面轰得面目全非。
下一瞬,沈烈的身影已在三百丈外的一座矮山顶端闪现。
“追!断不可放慕晚棠离开!”
温景洪经验老辣,瞬间判断,剑气化虹,第一个追出。
萧景衍身化流火,紧随其后。
血隗老祖怒哼一声,血煞裹身,也疾追而去,尸山老祖连忙跟上。
沈烈站在矮山顶,回头瞥了一眼急速追来的四道虹光,尤其是那道缥缈凌厉的剑气长虹和炽热暴烈的火焰流光。
“啧,真是阴魂不散。”
他掂了掂背上轻飘飘又沉甸甸的女帝,确认她暂时不会断气,然后深吸一口气,眼神中的懒散瞬间被一种锐利取代。
他没有选择再次空间跳跃,正如温景洪所料,带人进行精确跳跃对现阶段的他消耗确实不小。
但他有别的办法。
只见沈烈脚下幽蓝火焰再次爆燃,如同火箭助推般,赋予他无与伦比的直线爆发速度!
“走你!”
他低喝一声,整个人化作一道贴地飞掠的幽蓝色彗星。
不是朝着更容易躲藏的深山老林,反而向着地势相对开阔、但方向莫测的东北方狂飙而去。
速度之快,竟在身后拉出了一条长长的、久久不散的幽蓝色光痕,仿佛将夜空都撕开了一道口子!
“好快的速度!”
萧景衍心惊,这纯粹肉身与火焰推进结合的速度,竟不比他这专精火法的帝境修士慢多少!
“不能让他拉开距离!他的火焰有古怪,不能持久!”
温景洪眼光毒辣,看出沈烈这种爆发状态必有代价,剑气更催三分。
血隗老祖则是不管不顾,猩红目光死死锁定沈烈背上的慕晚棠,那在他看来是绝佳的补品和炉鼎,绝不能放过。
一场发生在深夜荒山,关乎帝国命运、交织着爱恨谜团与多方算计的亡命追击,就此拉开序幕。
前方,是背负重伤女帝、身份莫测、手段诡异的沈烈。
后方,是当世剑圣、祝融火神、尸道帝尊以及阴毒军师的致命组合。
夜色如墨,追击如虹。沈烈嘴角却勾起一抹冰冷的、带着些许疯狂的弧度。
“来追本大爷啊,追上了就让你,嘿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