技术分析区的发现,如同一块投入平静水潭的巨石,在联合行动指挥部激起了层层波澜。紧急会议在核心办公楼一间临时改造成的指挥室里召开,气氛凝重而紧迫。
椭圆形的会议桌旁,除了林卫国、陈教官,还有来自海军、空军、情报部门以及外交协调机构的几名高级军官和官员。墙壁上的大屏幕被分割成数个画面:左侧是“海鸥号”的结构图和预测海域热力图,右侧是园区战场态势图,中间则是不断更新的卫星图像和数据流。
王烁和伊莎贝拉作为临时任务小组的成员,也被允许列席旁听,坐在会议桌靠后的位置。王烁看着那些肩章上星光闪烁的将领和神色严肃的文职官员,感受到一种不同于前线搏杀的压力——那是一种关乎战略、资源、甚至国际关系的沉重考量。
主持会议的是一位头发花白、目光如鹰隼般锐利的将军,肩章显示他是此次联合行动的最高指挥官——杨振华将军。他没有多余的寒暄,直接切入主题:
“各位,情况已经明晰。‘屠夫’地面巢穴虽已捣毁,但其背后网络的核心资产和关键人物可能已经转移至海上平台‘海鸥号’,并与一个隐藏的移动热源存在关联。这是我们始料未及,但必须面对的挑战。”
他的手指向左侧屏幕:“沈工,再简要汇报一下最新分析进展。”
沈雨站起身,尽管面对众多高级将领,她的声音依旧清晰稳定:“是,将军。根据对‘方舟’日志、财务数据及卫星侦察的综合分析,我们高度确信‘海鸥号’医疗船被犯罪集团用于非法人体实验、样本转运及可能的不明生物研究活动。其最后一次明确信号消失于菲律宾以东公海,并与一个周期性出现、具有隐蔽特征的可疑热源存在汇合迹象。我们初步划定了该热源可能存在的五百平方海里区域。同时,数据挖掘显示,‘海鸥号’的运营与一家名为‘蓝色地平线医疗设备’的离岸公司密切相关,该公司可能负责提供定制化的实验设备和耗材。”
她顿了顿,补充道:“另外,我们从部分破解的通讯记录碎片中,发现‘海鸥号’与一个代号‘灯塔’的陆基指挥节点有过短暂联络,该节点最后一次活动地点位于马来西亚沙巴州某沿海城镇,时间在‘海鸥号’信号消失前十二小时。我们怀疑这可能是一个临时通讯中转站或补给协调点。”
杨将军微微颔首,目光扫过众人:“情况很清楚。我们面临两个紧密关联但地理分离的任务:第一,彻底肃清园区残敌,完成证据固定、人员解救和后续司法程序,这是陆上任务。第二,也是最紧迫和复杂的,追踪并控制‘海鸥号’及其可能关联的隐藏平台,阻止犯罪活动继续,解救可能存在的受害者,获取核心证据,并尽可能抓捕关键人物如‘宋先生’,这是海上任务。
他停顿了一下,语气加重:“鉴于任务的特殊性——公海区域、目标可能具备武装和隐蔽能力、涉及敏感的生物实验和可能的跨国犯罪网络——我提议,立即调整行动部署,兵分两路。”
“同意。”一位海军少将首先表态,“海上追捕需要专业力量。我建议,立即调动在附近海域执勤的‘海口’号导弹驱逐舰和‘昆仑山’号船坞登陆舰组成特混编队,向预测海域机动。‘海口’号具备强大的雷达和电子侦察能力,‘昆仑山’号可搭载特种部队和直升机,适合执行登临检查和控制任务。同时,请求总部协调,调动‘天璇’系列侦察卫星,加强对该区域的持续监控。”
“空中力量必须提供支持。”一位空军大校接口,“我们可以部署一架‘高新6号’反潜巡逻机前出,利用其长航时和多功能雷达、光电系统进行广域搜索和目标识别。必要时,可派遣战斗机提供远程护航和威慑。”
陈教官这时开口:“海上编队和空中侦察是关键,但最终可能需要人员登船控制。我建议,从‘雷霆’和‘利剑’中抽调最精锐的小组,组成海上突击队,随舰出发。他们熟悉犯罪集团的内部情况,并有应对突发危机的经验。”他的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王烁和伊莎贝拉的方向。
林卫国补充道:“陆上肃清工作不能放松。园区内仍有部分残敌隐匿,证据整理和人质移交工作量大,且需防备可能的反扑或破坏。我建议,由张上校负责,带领‘雷霆’主力及部分‘利剑’队员,继续完成地面扫尾,并建立稳固的防御和移交阵地。同时,对‘灯塔’这个陆基节点,应立即派出精干小组进行侦察,如确认有价值,可实施抓捕或监控。”
会议室内响起一片低声讨论。兵分两路意味着资源和力量的分散,但也确是应对当前复杂局面的必然选择。关键在于如何协调配合,确保两路都不出纰漏。
杨将军沉思片刻,果断拍板:“好!就这么定。成立海上特遣队和陆地清剿队,双线并行。”
“海上特遣队,由海军赵振华少将统一指挥,‘海口’号、‘昆仑山’号编队为核心,空军协同。突击队由陈明远中校具体负责组建和指挥,人员从‘雷霆’、‘利剑’中遴选,务必精干。情报支持由林卫国主任统筹,沈雨技术组随舰提供实时数据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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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地清剿队,由陆军张建国上校指挥,全力完成园区扫尾、证据固化、人员移交及区域安全控制。对‘灯塔’节点的侦察,由‘利剑’派出一个小组执行,视情况决定下一步行动。”
他的目光扫过全场:“诸位,时间紧迫。‘海鸥号’关闭信号已超过四十八小时,每多一分钟,它就可能驶离预测区域,或完成罪恶勾当。陆上残敌也可能狗急跳墙。我要求,一小时内,完成初步部署和任务简报。三小时内,海上编队启航,陆地部队完成对‘灯塔’节点的侦察准备。有没有问题?”
“没有!”众人齐声应道,声音在指挥室里回荡。
“散会,立即行动!”
命令如山,整个指挥部瞬间以更高的效率运转起来。军官们匆匆离去,通讯频道里响起一连串简短的指令呼叫声。
王烁和伊莎贝拉跟着陈教官和林卫国走出会议室。走廊里,陈教官停下脚步,转身看着他们俩。
“你们刚才都听到了。王烁,你的伤”
“教官,我没事!不影响行动!”王烁立刻挺直身体,额角的纱布有些显眼,但眼神灼灼。
陈教官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看向林卫国。林卫国沉吟道:“王烁对‘屠夫’集团的内部运作和受害者状态有直观了解,对分析‘海鸥号’上可能的情况有帮助。伊莎贝拉的国际情报资源和经验,在追踪‘蓝色地平线’和识别目标人员方面价值独特。我认为,他们可以随海上特遣队出发,主要担任情报分析顾问,为突击队提供目标特征和行为模式分析。当然,是否参与一线登临行动,视情况发展和他们自身状态而定。”
陈教官点了点头,看向王烁和伊莎贝拉:“这是非常规安排。海上任务环境复杂,目标情况不明,风险甚至可能超过陆地攻坚。你们要想清楚。”
“教官,我想去。”王烁毫不犹豫,“那些数据那些‘样本’和‘种子’我觉得我必须去。至少,我要亲眼确认。”他想起了地下囚室那些空洞的眼神,想起了“方舟”日志里冰冷的词汇。
伊莎贝拉的回答同样简洁:“我的任务尚未结束。追踪‘海鸥号’符合合作目标。我加入。”
“好。”陈教官不再多言,“给你们三十分钟准备。领取必要的装备,尤其是防寒、防潮和海上救生装备。王烁,再去医疗点检查一下伤口,换药。三十分钟后,到停机坪集合,我们乘直升机前往港口登舰。”
“是!”
三十分钟的时间转瞬即逝。王烁去医疗点重新包扎了伤口,医生检查后确认没有感染迹象,但嘱咐他避免伤口沾水和剧烈碰撞。他领到了一套海军式的作训服、保暖内衣、救生衣、以及一个装了基本个人物品和急救包的背囊。当他赶到临时划出的停机坪时,两架涂着迷彩的直-20直升机已经发动,旋翼卷起巨大的气流和尘土。
陈教官已经在那里,他身边站着七八名全副武装、神情冷峻的队员,都是“雷霆”和“利剑”中的精锐,王烁认出其中有两人参与了最后主控室的突击。伊莎贝拉也到了,她换上了一套合身的作训服,外面套着战术背心,金发束在脑后,脸上没什么表情,正检查着自己的装备。
“登机!”陈教官一挥手。
众人依次猫腰钻进直升机机舱。引擎轰鸣声中,直升机拔地而起,迅速爬升,将满目疮痍的园区抛在下方,向着蔚蓝的海岸线方向飞去。
机舱内噪音很大,交流基本靠手势和喊话。王烁透过舷窗,看着下方大地逐渐被蓝色的海洋取代,心情复杂。短短几天,他从陆地战场的参与者,又将投身于一场未知的海上追猎。身旁,伊莎贝拉闭目养神,但王烁能感觉到她并没有真正放松。
大约飞行了四十多分钟,浩瀚的深蓝色海面上,出现了两个灰白色的舰影。那是正在预定海域等待的“海口”号驱逐舰和“昆仑山”号船坞登陆舰,宛如两座移动的钢铁城堡。
直升机在引导下,稳稳降落在“昆仑山”号宽敞的飞行甲板上。舱门打开,带着咸腥味的海风立刻灌了进来。
一名海军军官迎上前来,向陈教官敬礼:“陈中校,欢迎登舰!赵将军在指挥室等候。”
“带路。”
一行人跟着军官,穿过复杂的舰内通道,来到“昆仑山”号的作战指挥中心。这里比园区那个临时指挥部更加现代化,巨大的环形屏幕显示着海图、雷达信息、卫星图像和各战位状态。海军赵振华少将是个面色黝黑、身材敦实的中年人,此刻正与几名参谋围在海图前讨论。
“陈中校,来得正好。”赵将军与陈教官握了握手,目光扫过他身后的队员,在王烁和伊莎贝拉身上稍微停留了一下,“这位就是林主任提到的两位顾问?”
“是的,赵将军。罗德里格斯。”陈教官介绍道。
赵将军点了点头,没有多余客套,直接指向海图:“我们目前的位置在这里。预测的‘海鸥号’及隐藏热源可能活动区域在这里,大约五百平方海里。‘海口’号已经前出,用舰载雷达和电子侦察系统进行初步扫描。‘高新6号’反潜巡逻机预计一小时后抵达该空域,展开大范围搜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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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调出卫星图像:“这是最新传回的该区域高分辨率光学图像,暂时没有发现明显的大型船只目标。但云层和光线条件不理想。热源信号由于对方刻意隐藏,卫星直接捕捉难度大。”
“我们的计划是,”赵将军继续道,“编队以经济航速向预测区域中心机动,同时保持雷达和电子侦听全开。一旦发现可疑目标,‘高新6号’或舰载直升机立即前出识别确认。确认‘海鸥号’后,根据其反应和国际法程序,发出停船检查指令。如对方配合,则由突击队登临检查和控制。如对方抗拒或逃逸”他看了一眼陈教官,“必要时,可采取包括示警射击、破坏其动力或航行能力在内的强制措施,但必须尽量避免伤及可能存在的无辜人员和船上敏感设备、样本。最终目标是控制船只,解救人员,获取证据。”
陈教官面色凝重:“明白。突击队已经做好准备,制定了多套登船预案,包括和平登检、快速突入、以及应对武装抵抗的方案。我们需要‘海鸥号’尽可能详细的结构图,特别是可能用于关押人员或进行实验的舱室位置。”
“沈工的技术小组正在加紧分析所有能找到的‘海鸥号’设计图纸和改装记录,会尽快提供。”林卫国说道,他是指挥中心里少数穿着便装的人之一。
“另外,”赵将军看向伊莎贝拉,“关于那个‘蓝色地平线’公司,以及‘灯塔’节点,有没有新发现?这有助于我们判断对方的支援能力和可能的后手。”
伊莎贝拉走上前一步,用流利的中文回答:“将军,利用登舰前的短暂时间,我查询了国际商业数据库和一些非公开的航运监控记录。‘蓝色地平线’注册在塞舌尔,名义上是一家医疗设备贸易公司,但实际控股方层层穿透后非常模糊。它过去三年有十七笔交易记录与一些声誉存疑的私人研究机构和航运公司有关。其中一笔记录显示,六个月前,它通过一家希腊代理商,购买了一艘二手的小型补给船,该船之后更名为‘信风号’,ais信号稀疏,常出现在东南亚至南太平洋航线,最后一次信号出现在一周前,位置在菲律宾以东,与‘海鸥号’预测区域有部分重叠。”
“信风号”赵将军立刻在海图上标记,“吨位?特征?”
“约两千吨,白色船体,无明显特殊标记。有可能就是那个隐藏的热源。”伊莎贝拉分析道,“至于‘灯塔’节点,我方情报渠道刚刚反馈,确认该地点为一处废弃的渔业仓库,昨晚有不明车辆和人员短暂停留后离开。现场遗留了一些电子设备碎片和焚烧痕迹。人已撤离,线索暂时中断。但可以判断,对方陆上的支援和通讯节点正在有意识地清理痕迹。”
“反应很快。”陈教官冷声道,“看来‘宋先生’的预警,让整个网络都启动了应急程序。”
指挥中心内气氛更加凝重。对手的狡猾和决断超出预期,这场海上追捕,很可能演变成一场与时间和隐藏对手的赛跑。
“报告!”一名雷达操作员突然高声喊道,“‘海口’号报告,在其西北方向,距离约六十海里处,发现一个微弱的不明水面回波!目标很小,速度很慢,航向不定,正在尝试识别!”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到雷达屏幕上那个微小的光点上。
是“海鸥号”?还是“信风号”?或者是其他无关船只?
猎手,已经嗅到了猎物的蛛丝马迹。兵分两路,陆上清扫余烬,海上追击幽灵。真正的较量,在这片无垠的蓝色战场上,刚刚拉开序幕。而王烁知道,这一次,他们将面对的不仅仅是持枪的匪徒,更可能是隐藏在白色船体下的、更加令人不安的未知与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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