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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7章 血宴(1 / 1)

腓特烈一世与理查一世如此做,是有理由的。

一来,他们同为君王,当然会站在君王的立场上思考和做事。换而言之,如果腓特烈一世的儿子小亨利将来也要面对这么一位桀骜不驯,又确实掌握着军队和权势的大领主,他也要为小亨利不平;二来,作为圣地的基督徒国家,安条克才是此战的受益人之一,没有道理远道而来的客人和君主在打战,附庸却能够袖手旁观,等着攫取最后果实的。

除非他的安条克也如亚拉萨路般遭受到了撒拉逊人的围攻,否则没有任何理由可以让他滞留在君士坦丁堡,迟迟不归。

因此,腓特烈一世和理查在塞萨尔和鲍德温尚未赶回前,便已经亲笔书写了一封措辞相当严厉的信件,让教士带给现在还在君士坦丁堡的安条克大公博希蒙德,指责他身为天主的战士,却龟缩在异端的宫廷中,与一群拜占庭帝国的官员争权夺利,将骑士的荣誉与义务抛掷在脑后,让与他同为十字军的骑士们感到万分羞耻。

如果他还记得他在天主面前发下的誓言,以及祖辈的荣耀的话,他就应当马上脱下那些华丽的丝绸衣服,穿上链甲,戴上头盔,跳上骏马向战场疾驰而来。

这句话说的可是有点恶毒了。

因为人们都知道安条克大公博希蒙德的祖辈,虽然也是一个欧洛维尔,但因为是二婚妻子的么子,不得父亲和长兄的喜欢,只得到了一处偏僻,贫瘠又狭小的领地一一为了养活自己的骑士,不得不去做雇佣军

鲍德温当然不会因为这件事情而去责备两位君王。

如果说安条克大公博希蒙德原先在他的心中是一个可靠的长辈,一个可信的大臣,以及一位同样为了天主的荣光,而不惜陨落在战场上的英雄,现在就是完全与之相反的一个卑劣小人。

他知道博希蒙德为什么要避开自己,他们虽然没有证据,但一位国王,尤其是一位有实权的国王的喜恶,是很容易被他人察觉到的。

如果雷蒙还在,他会是博希蒙德手中最好的刀和盾牌,但雷蒙已死一一他的死甚至也和博希蒙德的阴谋脱不开关系,至少没有博希蒙德的怂恿,他绝对不会去想要抢夺大马士革的统治权。

对于大卫来说,雷蒙是一个好父亲,这一点谁也无法否认,大卫也必然会为他悲恸与哀伤,而这份悲恸和哀伤总要有倾泻的地方,大卫是个好孩子一一也不蠢,他当然知道罪魁祸首绝对不是鲍德温或者是塞萨尔,相反的,后者可以说是他们父子的恩人。

那么他所要仇视的人是谁呢?当然只有博希蒙德,博希蒙德基本上已经不再可能回到亚拉萨路的朝廷中了,就算是他最忠诚的支持者和盟友,也不得不再三斟酌一一个人可以坏,也可以蠢,但不能反复无常,行事疯癫一博希蒙德做出的一些事情着实叫人无法理解。

直至今日,就算是鲍德温和塞萨尔也只能隐约猜到,博希蒙德,或者是与博希蒙德有着亲密关系的人,可能曾经卷入到埃德萨沦落的事件中一一这也是鲍德温雄心勃勃,一定要为塞萨尔拿下阿颇勒的原因之一。他希望能够从阿颇勒的王宫以及那位曾经毒死了约瑟林三世夫妻的第一夫人那里找寻到什么线索,这位夫人应该知道自己与塞萨尔已经是不死不休的关系。因此她手中可能有着攸关此事的情报和证据一一若是事情真的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她可以用它们来和塞萨尔做交易。

而博希蒙德要做些什么也只有在这段时间了,所以他是绝对不愿意应召而来的。一旦应召而来,他就几乎无法离开十字军的大营了,到时候他还能做些什么呢?

总不见得,真的以身犯险去刺杀鲍德温或者是塞萨尔吧。

不说他们身边簇拥着的骑士和教士,单单他们之中的一个就足以将他碾死。

“看看这是什么?”鲍德温举起了一封信,塞萨尔一见就笑了:“博希蒙德?”

鲍德温点了点头,若是只有他一个人,无论他怎样催促,博希蒙德都能够装聋作哑,毕竟他只是附庸,不是封臣,又是他父亲留下的老人,他无需对这个年轻的君主毕恭毕敬,唯命是从,但若是有了腓特烈一世以及理查的两封信在前一据说理查还写信给已经回到了巴黎的腓力二世,教他也写封信给正在君士坦丁堡的博希蒙德一一理查甚至建议腓力二世在信中大骂博希蒙德一顿。

如果可能再去探听一下现任教皇的口风,如果能够让教皇也发出一封谕令谴责博希蒙德的话,那可真是再好也不过了一一为此他甚至愿意付点钱。

无论如何,圣地的四大十字军国家都有一个最重要的特点一一它们的创建是为了天主,而非个人的私欲是那些无畏的骑士们,在教会的呼召和支持下,一路往东穿过小亚细亚半岛来到这里,才有了现在的亚拉萨路,安条克,的黎波里,以及已经复灭的埃德萨。

直至今日,从伦敦,巴黎,罗马和施瓦本依然不断的有捐款涌向这里。

人们在有能力向天主证明自己的虔诚时,总是不遗馀力的。同样的,他们的愤怒也很容易被点燃一一如果他们知道圣地的基督徒国王已经沦落成了一个懦弱的拜占庭人,或者是一个自私的素檀,他们迟早会让博希蒙德陷于一个难堪的境地。

当初博希蒙德的阴谋让塞萨尔被教会大绝罚,如果在众怒之下,他也被大绝罚了,他又能有多少支持者呢?博希蒙德敢尝试一下吗?他当然不敢。

因此在大军开拔的那一天,他们便听到博希蒙德已经从君士坦丁堡乘船前往安条克的消息。他给三位君王都回了信,信中语气温和,不胜谦卑。

他先是委婉地诉说了自己为何长时间的滞留在君士坦丁堡。

现在的拜占庭帝国皇帝是他的外甥,他有一半的血属于基督徒一一无论哪一次东征,十字军都不可能不通过拜占庭帝国所有的领地或者是领海,他留在君士坦丁堡与那些异端们争夺这个年少皇帝的监护权,也是为了能够让他更为明确的知晓自己的来处和职责。

若是有可能,他特意提到,他会让亚历山大二世皈依天主教会,成为一个信奉天主教的拜占庭皇帝。这句话当然是说给罗马教会听的,想必教皇听了会非常的满意。

最后他又说到,他并未在君士坦丁堡尸位素餐,相反的,他一直在尽力聚敛所能触及到的财富与物资。他也确实为东征的大军提供了不少粮食、布匹和牲畜。

最让人无话可说的是,他竞然还揽了一部分并不属于他的功劳在身上。

这里说的就是塞萨尔之前向杜卡斯家族租用了拜占庭帝国舰队的事情。他大言不惭地说,自己在这件事中尽了不少力一一问题是这种似是而非的话语是很难被证实或者是否认的。

之后,他又表示了自己的痛悔与决心,承诺他会尽快地赶到阿颇勒,与他们一同投入这场神圣的战争。只是在此之前,他必须先回安条克,召集军队以及带来更多的补给,这也在情理之中,就如大卫也是先回到的黎波里,安葬了自己的父亲,而后召集军队,才重新添加十字军的大军的。

若不然他单身一人来到大营干什么?难道大营里还缺一个骑士甚至于马夫吗?

“博希蒙德感望的是哪位圣人?”塞萨尔突然问道。

鲍德温被他问住了,稍稍沉吟了一会后才说道:“犹大,或者我们也可以称它为圣达太。”他说道,“你应该知道他不是那个加略人犹大,他没有出卖耶稣,他是雅各的儿子或者是兄弟。”

塞萨尔点了点头,他当然知道圣犹大一一在约翰福音中有提到过他,他问耶稣说:主啊,为什么要向我们显现,不向世人显现呢?

而耶稣回答他,唯有愿意谦卑,领受真理和真心爱主的人,才能享受与神同在之恩典。

他并没有什么显赫的事迹。而人们也对他有着诸多误解。

不过据说感望到这位圣人的骑士或者教士往往会拥有着比他人更为敏锐的五感,甚至可以看见、听见和感觉到旁人无法理解的事情,博希蒙德的能力也确实在之后的数场战役中得到了显现。

“他曾经和我的父亲是很好的朋友。他,雷蒙和阿马里克一世是同时接受拣选仪式,并且被选中的,是无血缘的兄弟,就象是你和我。当然了,我们是真正有血缘的。”

鲍德温百感交集的说道。

“而在我的小时候,他们看待我也象是看待另一个儿子,即便是我染上了麻风病后,雷蒙依然会来给我上武技课,而博希蒙德也会来教导我语法和。”

塞萨尔顿了顿,没有说出来一一如果雷蒙与博希蒙德正是这桩阴谋的策划者,或者是知情人一一却还能够这样做,那就实在有点太可怕了。

不过就算他没有说出口,鲍德温也已经想到了这一点,他摇摇头,似乎要将这些可怕的猜测摇下去。“如果我们这次打下阿颇勒,并且找到了证据的话,”他沉声道:“塞萨尔,我必然要为你的祖父与父亲寻一个公道。”

塞萨尔沉默不语,他并没有这具躯体九岁之前的记忆,而他重新见到自己此世的父亲时,他已经是一捧冰冷的灰烬,他端详着这对夫妻的肖象,心中却无法生出一个儿子应有的感情,他为他们祈祷,也期望他们能够在天堂上与自己的儿子重聚一一他相信真正的约瑟林四世应该已经升上了天堂,一个只有九岁的孩子能够做出什么样的恶事来呢?

他必然是不会下地狱的。

而说到约瑟林二世与他的妻子,他们在敌人的堡垒中生活,当然也不可能犯下什么罪孽。

“一等他到了阿颇勒,”鲍德温低声说道,我们就将他秘密拘捕或者是监视起来,他并不是一个强壮的人,也不擅长战斗,他会得到与他身份相应的待遇。”

“然后呢?”

“然后我们若是能够从阿颇勒找到证据,我就会召开国王法庭,这可能是他的父亲所犯下的罪孽。”埃德萨是44年沦陷的,博希蒙德与阿马里克一世同年,阿玛里克是36年生人,也就是说那个时候他只有八岁,虽然他是次年才到了亚拉萨路的圣十字堡的,之前一直在安条克,但一个八岁的孩子能做什么呢?但是他的父亲阿基坦的雷蒙德那时候还活着,他并不是一个骁勇善战的将领,并且十分贪婪,而在44年前,他与赞吉的努尔丁作战,曾经被俘过一段时间,两年后才被释放一一据说因此付出了很大一笔赎金,奇怪的是,他并未因此陷入任何窘迫的境况。

他在49年死于一场战役,而他的妻子很快便嫁给了十字军中的一位骑士,也就是沙地永的雷纳德。从此,雷纳德以及安条克公国的女主人康斯坦斯成为了安条克真正的统治者。

而之后的故事,鲍德温和塞萨尔就都知道了。

如果埃德萨的陷落确实与雷蒙德有关一一以及,由此导致了约瑟林二世的被俘,以及约瑟林三世的死亡,他将会被处以叛国罪,哪怕他已经死了。

他生前所有的荣誉也会被因此被剥夺。

“但这似乎并不会影响到博希蒙德的地位。不管怎么说,他当时还只是一个孩子,一个父亲应该不会让自己的孩子被卷入阴谋,或者是让他知道那么多的事情。”

面对塞萨尔的疑问,鲍德温笑了:“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简单。虽然现在的基督徒王国一一安条克大公,的黎波里伯爵,甚至于我都有可能与撒拉逊人谈和或者是交易。

但如果正如我们所想的,埃德萨的沦陷确实关联到一场阴谋的话,这将直接影响到安条克的立身之本。停战,贸易,朝圣都不会影响到一国根基,但领地会一一所以我父亲当初绞死那十二个圣殿骑士的时候,圣殿骑士团也没法说什么一若确实是他们出卖了埃德萨,事情绝对无法轻易了结。

而在那个阶段,安条克公国和的黎波里伯国确实和约瑟林二世处于争吵之中一一我的父亲以及希拉克略很少提起这段过往一一但据说,雷蒙德并非是圣地的十字军骑士,他是阿基坦公爵威廉九世的儿子,他对这片土地并没有什么感情,对自己的职责也毫无头绪一一所以,出于个人的私怨,或者是对于生死的担忧,他确实会做出”

说到这里,鲍德温突然抿紧了嘴唇,很显然,他也不想将一个值得尊敬的长辈揣测得这样无耻。过往迷雾重重,但若他们的猜测真的是真的,这不单单是安条克的耻辱,也是整个十字军的耻辱。若不然罗马,巴黎和伦敦的人们如何能骄傲的提起第一次东征后创建起的四大十字军王国?他们曾经被誉为一顶桂冠上的宝石,一只手上的手指,同一座堡垒与城墙。

“如果被确定了,博希蒙德将会怎样?”

“即便无法确定他有参与到那场阴谋中,但作为叛国者的后代,我将会收回我的父亲曾经给予他的所有权利和身份,接踵而来的,应当就是教会的大绝罚。”

“大绝罚?”

“这几乎是堪称犹大般的行为。如果做出了这样事情的人不受惩戒,那今后在圣地搏杀的骑士和领主们还能相信谁呢?

人们常说四大十字军王国。事实上指的是埃德萨,的黎波里,安条克与亚拉萨路这四个最大的国家。事实上,周边还有很多其他十字军所占据的小片领地,与在德意志、法兰克、亚平宁以及英格兰的诸多国家不同,在这片曾经被上帝所赐福的地方,基督徒才是外来者,他们人数少,根基薄弱,如果还不能团结一心,注定了要被撒拉逊人个个击破。

他们曾经嘲笑过撒拉逊人的一盘散沙,各自为政,当然不会希望自己也沦落到这个下场,因此,叛徒肯定是要受到惩戒的。

安条克的骑士们可能会查找一个新主人。”

“新主人,你是说亚比该?”

这个名字让原先神色严肃的鲍德温都笑出了声:“

当然不可能是亚比该,亚比该,同样也是阿基坦的雷蒙德的后代,叛徒的血脉无法得到信任。因此,安条克的骑士们可能会推举一位可信的爵爷做国王,又或者是从欧特维尔家族的成员中选择一个,叫他来做安条克的大公。”

“如果是这样,”塞萨尔长长的叹息了一声:“博希蒙德所做的一切也就可以理解了。”

“理解个屁,”鲍德温轻篾地说:“不过,我觉得,这其中恐怕不单单是埃德萨一一应该还有更多的原因,但我们在不曾找到证人和证据之前,终究无法判定,何况”

“何况?”

“谁知道呢?塞萨尔,就连我们也不能预测命运会走向哪一个方向。

我们终究只是凡人,或许天主的判决会比我们的判决更早的来临。”

鲍德温想要说,但没有说出来的话,正是希拉克略所做的事情,他是知情者,只是在看着那双纯净的翡翠色眼睛时,他就什么都不想说了,何必呢?如果事情正如希拉克略所想的那样,平静而又残酷的结束,就更没必要让塞萨尔知晓了。

而就在塞萨尔和鲍德温提起这件事情的时候,博希蒙德已经率领着他的骑士们回到了安条克城堡。此时的奥伦特斯河依然可以通行,亚比该与他的妻子希比勒公主早早便走出了城堡,在码头上等侯这座城市的真正主人归来。

他们等了很久,从日光大亮的时候,一直等到黄昏,又从黄昏等到了月亮升起,渔民们早已被驱散,亚比该和希比勒也已经疲惫的叫人拿来了椅子,这当然是一桩叫人鄙夷的行为一一作为女性的希比勒公主,或许还能得到一些宽待,但亚比该是一个骑士,还是被选中的人,即便他失去了一条手臂,也不该如此虚弱,但自从他被确定不再可能再上战场后,这个原本就不曾创建过什么功勋的年轻人,就愈发的自暴自弃起来。他厌恶所有的辛苦,哪怕是在等待自己的父亲,他也懒得一直站着,不多会就叫人拿来了椅子,他的坐姿要比他的妻子更为不堪,几乎是瘫在了结实的扶手上。

而希比勒则不断的按捏着额头,低声吩咐人给她取热茶来。

“你应该喝些热葡萄酒。”亚比该说,他现在不想听到任何与塞萨尔有关的事情,包括茶、咖啡,这些饮料从来不允许被侍从摆在他面前。

虽然他在召开宴会的时候,宾客们还能够享用得到一一因为这的确是一种贵重而又新奇的东西,只是为了显示自己的富有与慷慨,安条克的城堡总管也一直在收购这些东西一一但在这个时候,“好吧,”希比勒温顺的说道,她的态度让亚比该感到满意。

亚比该不知道的是,希比勒的侍女根本不会依照他的吩咐做事,给他端上来的确实是一杯加热过,放了糖和香料的葡萄酒。但端给希比勒的依然是一杯热茶,只是往里面滴了点几滴蒸馏酒,让它嗅起来有着酒味罢了。

亚比该喝了一口热葡萄酒,厌恶的将它泼在了地上。“这是什么味儿?活见鬼,喝起来简直就象是马尿!”他信手将酒杯砸在了一个侍从的头上,哪怕他现在只有一只手臂,而这只手臂甚至不曾杀死过一个敌人,但依然有着很大的力气,一下子便将那个侍从砸的头破血流一一侍从甚至不敢发出一声叫喊,一手按着额头上的伤口,一手捡起杯子,正要退下的时候,亚比该又叫道:“把杯子留下!你这个小偷,让我抓住你,非得剥了你的皮不可!”

亚比该身边的城堡总管有些恼火地拉直了嘴唇,那是他的侄子。但是他也不敢多言,将火把交给了身边的一个仆从后,大踏步地走出去,从自己的侄子手中取过了酒杯,现在谁也不敢惹怒亚比该,他的脾气越来越古怪了,只有希比勒能够让他略微温和些。

但谁也不知道这剂特效药能够起效多久。

但也有些知情人在心中暗笑,亚比该如此惊惶不安,可能就是因为他的父亲要回来了。如果说亚比该是城堡中所有人的噩梦,那么博希蒙德肯定是亚比该的噩梦。

亚比该让博希蒙德失望透顶,可惜的是,他与自己的妻子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他还没有那么大的魄力舍弃唯一的继承人,但这种不甘如同毒蛇一般噬咬着博希蒙德的心,让他对亚比该要求更为严苛。即便亚比该已经成为了一个骑士,但依然会时常受到剥削和殴打一一等到亚比该失去了一条手臂,彻底变成了一个废物,博希蒙德看他简直还不如看条狗。

而亚比该也在期待着一一期待着他的父亲变得衰老,变得虚弱一一他听说有些人会在一夕之间老到连剑都拔不出来,博希蒙德是否已经变得脊背佝偻,目光浑浊?

若是如此,他是否可以他在心中涌起了无限的渴望,毕竟希拉克略已经向他保证,一旦他的父亲博希蒙德发生了什么“意外”,他会支持他成为安条克大公。

与他的父亲不同,亚比该虽然有野心,但无能,无能到几乎可以被忽略,他相信希拉克略,只是他自己也不愿意承认,希拉克略挑中他是因为他足够没用。

奥伦特斯河河口渐渐的闪铄起了几点星光,不,星光是固定的,这亮光更象是狼群在黑夜中闪亮的眼睛狼群逐渐近了,船浆击破水面的声音也随之传出,一艘宽平的平底船缓慢的从黑暗中浮现,船上的人应该也已经看到了码头上的光亮,于是他们也开始挥动火把。

亚比该的心在狂跳着,不知道是想要看到那面熟悉的旗帜,还是不想看到一一他看到了,那正是他的父亲,哪怕博希蒙德只是静静的矗立在船头,不曾有任何言语和动作,甚至看上去只是一个黑黝黝的剪影,他也一眼就认出了一那正是他的父亲。

亚比该急促的喘息着,僵立着,直至船嘭地一声靠上了码头,前后左右的人都忙碌了起来,他依然无法动弹,就象是被一条毒蛇盯住的青蛙。

他看见了他的父亲,火把照亮了他的脸,安条克大公风尘仆仆,神色疲倦,但和与离开圣十字堡时几乎毫无变化。

是的,他象一条皮毛发白,饥肠辘辘到看得出肋骨的头狼,老了,累了,浑身脏污,却依然是一头凶狠而又危险的捕食者,他在人们的垂首与屈膝中走向自己的儿子,只一眼便让亚比该跪了下去。亚比该匍匐在地,潮湿的木板让他的膝盖发疼,他的父亲在他面前站定,黑色的鹿皮靴子上遍布泥泞,“你要干什么?我的儿子?要吻我的靴子吗?”

虽然撒拉逊人时常亲吻素檀或者是哈里发的脚,但在十字军中,这种礼仪往往只会在臣服或者是觐见教皇时使用。

亚比该的嘴唇动了动,想要站起来,却在第一次的时候失了平衡,他失去那条手臂很久了,但还是没法习惯一一似乎永远无法习惯,他一下便摔倒在地,有几声压抑不住的笑声从周围传来,亚比该愤恨地朝那些地方看去,却只看见了黑暗,以及一张张严肃的面孔。

他的父亲却只是站着,甚至没有伸出手来拉一拉他,亚比该只能再一次狼狈不堪的爬起来,垂着头,他已经长大成人,但依然没有博希蒙德高大,他的眼睛只能看见父亲的下颌,或者是说他总是不自觉的低下头。

他等待着一记耳光或者是更为激烈的殴打,但这次博希蒙德却象是心情很好似的放过了他:“看来你等了不少时候,期待着你最爱的父亲归来,”博希蒙德笑道:“不然不会如此激动。”

他的视线从亚比该的身上滑到了希比勒的身上,从她的面孔一路往下走,直到她的腹部,“你还没能怀孕吗?我的儿媳,真是抱歉,我有一个过于无用的儿子,只希望这不会影响到你们的婚姻。”他踏出几步向前走去,所有的人都立即跟随他行动起来。

亚比该不自觉的咬住了自己的嘴唇,眼神阴晴不定,他不确定自己是否能够做到一一自己以及那些人所期望的,他真的能够取而代之吗?

他面对的是他有记忆时便有的噩梦。

在进入城堡之前,博希蒙德突然又停下了脚步:“亚比该!”他喊道,亚比该立即苍白着脸跑过去,“父亲。”

“你母亲呢?她还在生病吗?”

这个还在生病可用得真是巧妙。

博希蒙德的妻子并不得博希蒙德的喜欢,甚至会被博希蒙德视为耻辱,因为她正是在博希蒙德败于曼努埃尔一世之后,被迫接受的各种不合理条约之一。

他也知道,如果不是亚比该过于无能,或许曼努埃尔一世早就借着这个机会打入了安条克一一将这片原本就属于拜占庭帝国的土地收入囊中,可惜的是亚比该太没用了,即便他成年了,被封做了骑士,依然无法得到安条克骑士们的追随与拥护一更别说不久前发生的那些事情了。

即便如此,博希蒙德还曾经动过与这个拜占庭女人再生一个儿子的念头,只可惜,不知道是因为本身的贫瘠还是上帝的旨意,这个女人始终没能再给他生下过孩子,她就象是一棵过早枯萎的果树那样,再也结不出果子了。

博希蒙德便将她变作了一个隐形人,她依然是安条克的大公夫人,但几乎已经被剥夺了所有权利。反正博希蒙德也不指望她能够帮自己做什么一一若是将权力交给她,博希蒙德还担心她会给拜占庭人打开大门。

而作为一个不曾皈依的拜占庭人,她也无法得到安条克主教的支持与民众的信任。于是从很早之前开始,她就生病了,一直住在自己的塔楼上,几乎从不离开自己的房间,希比勒只与她见过寥寥几面,她似乎随时都要死去,却又坚强的活着。

“你看我身边总是些这样的家伙,无用的妻子,无用的儿子。”博希蒙德仰起头来,望了望妻子居住的塔楼,“而你们还总是在抱怨我给你们的太少,我还能给你们什么呢?

你们几乎吸干了我的血。”

他再度向城堡中走去的时候,希比勒甚至能够听到亚比该深深的舒了口气,他并不因为父亲对母亲的轻篾而恼怒,也不知道是因为习惯了还是过于无情。

而这回到安条克的当夜,博希蒙德没有浪费一点时间,马上就召集了他的大臣和将领们,叫他们召集士兵,整顿军备,筹集粮草、牲畜与民夫,一周后他就要赶往阿颇勒与第三次东征的十字军会合。亚比该还不知道他父亲接到了那几封要命的信一一他只是有些焦灼。

虽然他早就安排好了一切,但真正事到临头的时候,这个懦弱的家伙还是不由得踌躇不决一一他无数次的想要退缩,却被希比勒再三鼓励:“去呀,去啊!就算是为了你的孩子!”

亚比该呆住了。

“孩子?”

“是的,孩子,我这个月本该来的没来!”而且胸房鼓胀,腹部发紧,和之前的那次一模一样一一也就是说她可能已经怀孕了,亚比该当即高兴的就要大喊大叫,却被希比勒一把拉下。

“还不是高兴的时候,亚比该你要做决定了,你的父亲并不爱你,也不会爱你的孩子,或者说有了这个孩子之后,你对他来说就是可有可无了。哪怕她是个女孩,她将来也能够继承亚拉萨路以及安条克。”“我终究是他的儿子,他不会杀我的。”

“你或许说的对。”希比勒将双手搭在腹部,而后走向椅子,慢慢的坐下,盯着他,用那双冰冷而又美丽的蓝眼睛,“但你真的要这样吗?

你要将自己的性命放在别人手中吗?你要每天一睁眼睛,就要确定他是想还是不想杀你吗?随便你吧,”她嗤笑道,“我可以没有丈夫,我的孩子也可以没有父亲,反正他存在与否,没有任何意义,明明他可以做到只需要一杯酒。”

希比勒的嘲讽,让亚比该的脸变得铁青,然后又是通红,最后他就象是一个喝多了酒的家伙那样亢奋地颤斗着,转过身去,“我会让你看到的,希比勒,我会让你见到我是一个怎样的人,你不会失去丈夫,孩子也不会失去父亲。”

他高抬着头,走出门去的时候,听见希比勒在身后说,“但愿如此。”

亚比该走进了博希蒙德的房间,他很少主动至此,正在处理文档的博希蒙德抬起头来,意外地看了他一眼,“真是难得,”他说“有什么紧要事情吗?”

“我我是想父亲,我和希比勒为您准备了一场宴会,呃,欢迎宴会,不,欢送宴会。”他想起博希蒙德明天就要离开安条克了。“我的意思是说,父亲,我们希望能够与您如同家人般的团聚一次。”博希蒙德久久的望着亚比该,眼神犀利到让亚比该以为他们的阴谋已经败露。

但渐渐的,那双锐利的眼睛变得柔和了起来,“叫上你的母亲吧。”他说,“除非她真的要去见上帝了。不然的话,在这种场合她应当出席。”

宴会在晚上举行。大厅中灯火通明,炉床中火焰熊熊,驱散了河流以及砖石带来的潮湿和阴冷。骑士们大吃大嚼,欢声不断,而相比起座下的热闹,主座上却是寂静一片。

两对夫妻,四个人似乎没有丝毫交谈的兴趣,他们沉默的喝酒切肉,似乎盘子里的东西比身边的东西更让他们关心。

这时候上了一道牛肉面条,这是一道波斯菜,又从撒拉逊人这里传到了十字军这里一一这道菜丰俭随意,被能被端到领主面前的当然是用最好的小牛腰肉烹制的,加了诸多香料,少许酒的浓汤里面浮动着长条的面团,闻一闻便叫人胃口大开。

“请喝些汤吧。父亲。”亚比该殷勤的道,他甚至如同一个仆人般的服侍博希蒙德用餐,但博希蒙德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就拒绝了:“我吃饱了。”

亚比该卡了一下,只得将勺子放回到肉汤里,叫仆人端走,但他并不气馁,又亲自为博希蒙德敬了一杯酒一还在劈啪冒着小气泡的热茴香酒,“喝杯酒吧。父亲。”

“我也不想喝酒。”

博希蒙德随意地说道,亚比该的笑容几乎已经维持不下去,“那么吃点甜点吧。”炸糖丸同样来自于撒拉逊人,是阿巴斯王朝哈里发的最爱,外脆里软,外面要浇淋糖浆,撒上肉桂粉,但博希蒙德只是垂了垂眼睛,“我不想吃甜的。”

“为什么不吃呢?这很美味,父亲。”

博希蒙德用一只手撑住了脑袋,侧向自己的儿子,慢悠悠地说道,“或许是因为这些玩意儿都加了毒药的关系。”

他话一出口,最先给出反应的居然不是亚比该,而是博希蒙德的妻子,这个已经让很多人感到陌生的女人猛地站起身来,惊惶地看向自己的儿子一一在博希蒙德拒绝了那道牛肉面条后,她从仆人那里拿了点所以

而亚比该甚至没有提醒她。

她还没有感觉,可能是亚比该有意用了不那么快发作的毒药,可是一一她仓皇地看向希比勒的位置,但那里已经空无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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