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像是沉在浑浊的水底,挣扎了许久才猛地破水而出。
容舟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不是她熟悉的天花板,也不是闹钟刺耳的铃声。
而是几片歪歪扭扭、缝隙里透著灰白天空的肥大树叶,以及一股混合著泥土和腐烂植物的、从未闻过的原始气息。
她愣了好几秒,大脑一片空白。
怎么回事?做梦?
她下意识想坐起来,却感觉身下硌得慌,低头一看——
自己正躺在一片裸露的、带着湿气的泥土地上,身上穿的,还是那件妈妈买的、印着小草莓的短袖短裤睡衣。
凉风透过薄薄的棉布吹在皮肤上,激起一阵细密的鸡皮疙瘩。
一种前所未有的空虚感和不安全感瞬间攫住了她。
等等睡衣里面
容舟猛地低头,睡衣领口有些宽松,她一眼就能看到自己胸前略显青涩的弧度,以及空荡荡的触感。
轰的一声,血液仿佛都冲上了头顶。
没穿内衣!
怎么回事啊
这里到底是哪里啊?!
到底是谁在整她?
恶作剧也没这么过分的!
为什么好好睡个觉,世界就变了样?
容舟下意识地用双臂紧紧环抱住胸口,仿佛这样就能获得一点可怜的安全感,同时满脸焦灼地四处张望。
这里是一片茂密的树林,树木高大,枝叶虬结,许多植物她根本叫不出名字。
没有摄像头。
也没看到有其他人。
不远处,似乎有一条被踩踏出来的、不算宽阔的泥巴路。
有路就意味着可能有人。
但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更深的恐惧压了下去。
万一碰到犯罪团伙呢?万一有人贩子呢?
不行,绝对不能上去。
在原地蜷缩著,内心挣扎、踌躇了好几分钟,冷意和越来越清晰的不安催促着她必须行动。
最终,容舟决定,就在树林里走,沿着那条路平行的方向,躲在树木的遮蔽下前进。
至少,这样不会那么显眼。
主要是她没穿内衣,怕凸点。
她光着脚,小心翼翼地踩在地上。
泥土还算柔软,但夹杂着碎石、断枝和不知名的硬壳种子,每走一步都传来刺痛。
十几分钟后,她的忍耐就到了极限。
细嫩的脚底已经布满了细小的划痕,火辣辣地疼。
林子里嗡嗡作响的蚊子,像发现了移动的美味盛宴,前赴后继地扑上来。
手臂、小腿、脚踝,甚至连脸上都未能幸免,鼓起一个又一个又红又痒的包。
又疼,又痒,又冷,又怕。
容舟站在一棵大树下,看着自己狼狈不堪的样子,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几乎要崩溃大哭。
她好想家,好想爸妈。
就在理智的弦即将绷断的瞬间,她的目光无意间扫过前方不远处的路边。
那里好像躺着个什么东西?
穿着深色的、似乎是黑色的衣服,一动不动地伏在草丛里,看不真切。
容舟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
死人?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可怕的念头第一时间窜进了她的脑海。
再次确认没有摄像头。
容舟立刻压低身体,打算从侧后方绕一个大圈过去。
她屏住呼吸,脚步放得极轻,生怕惊动了什么。
在经过那个“东西”侧后方,好奇心驱使她忍不住飞快地瞥了一眼。
就在那一刹那——
那个原本一动不动趴着的人影,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容舟视力极好,清晰地看到那人似乎抬了抬头。
侧过的脸上糊满了暗红色的、已经半凝固的鲜血,几乎看不清五官,只有一双因为血迹和肿胀而显得格外狭长的眼睛,正对着她的方向!
“啊——!woc!”
容舟胆子天生就小,连恐怖片都不敢看。
这极具冲击性的一幕瞬间击溃了她所有的心理防线,吓得她魂飞魄散,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最原始的求生本能。
跑!
她再也顾不得脚下的碎石和荆棘,像只被猛兽追赶的兔子,撒开腿就在林子里狂奔起来。
脚底传来更尖锐的疼痛,可能已经划破了,但她完全感觉不到,肾上腺素飙升,驱使着她只知道向前、向前,远离那个可怕的“血人”!
而此刻,那个趴在地上的男人,在听到那声短促尖叫的瞬间,原本因为失血和剧痛而涣散的意识,像是被注入了一针强心剂,猛地睁开了眼睛!虽然视线模糊,但那声音
“雌性?”
他干裂起皮的嘴唇无声地动了动,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
在这靠近边界的荒僻之地,怎么会有落单的雌性?
但紧接着,鼻尖微动,一股好闻的味道、与他熟悉的血腥和尘土味截然不同的气息,若有若无地飘了过来。
是雌性的气味!纯净的,没有其他雄性沾染过的气息!
这个认知像野火一样瞬间点燃了他近乎枯竭的身体。
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力量疯狂涌出,支撑着他忽略掉身上多处撕裂的剧痛,用颤抖的手臂强撑著,竟然晃晃悠悠地、极其艰难地站了起来。
他视线模糊,只能看到一个娇小的、仓皇逃窜的模糊背影。
但那气息指引着他,一股源自血脉深处的、对雌性近乎本能的追逐与守护欲,驱使他迈开了沉重的步伐。
容舟拼尽全力跑出了一百多米,肺部火辣辣的,嗓子眼发干,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她实在跑不动了,速度不可避免地慢了下来。
早知道天天锻炼一下了。
恐惧并没有因为距离拉远而减少,反而因为体力耗尽而加剧。
她低头看着自己白皙脚丫上新增的几道血痕,混合著泥污,又疼又可怜,绝望感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上心脏。
爸爸妈妈她今天是不是真的要死在这里了?
死在这个莫名其妙的地方,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了沉重的、踉跄的脚步声,以及一个沙哑得几乎破碎,却带着某种奇异执念的男子声音:
“别走”
容舟下意识地回头。
就看见那个满脸是血的男人,竟然追了上来!
他看起来伤得极重,脚步蹒跚,身体摇晃,仿佛随时会再次倒下,但那双眼眸透过血污,却亮得惊人,死死地锁定在她身上。
容舟的眼泪一下子彻底决堤,模糊了视线。
完了。
她双腿一软,几乎要瘫倒在地。
而男人,凭借著最后一口气和那股找到雌性的兴奋支撑,猛地一个前扑,沉重的身躯带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和汗土混杂的腥臭气息,如同小山般朝容舟压了过来。
“啊!”
容舟惊叫一声,被他扑得向后倒去,后背重重撞在草地上。
那股陌生而极具压迫性的、属于成年雄性的浓烈气息,混杂着血腥与汗臭,如同一个密不透风的茧,瞬间将她牢牢笼罩。
背后的刺痛和身上陌生的重压夹击着她的心脏。
她是不是要被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