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落之后,是长久的死寂。
这片位于荒古弃域边缘的冰冷虚空,在见证了一位仙朝王者的陨落,与一支无敌舰队的覆灭之后,便陷入了一种仿佛连时间都为之凝固的沉寂之中。
然而,这片沉寂,并未持续太久。
当陈凡那平静地、仿佛在陈述一件微不足道之事的敕令,在三位神将的心湖中回响时,一场更为宏大的、足以让任何目睹者都为之道心颤栗的……创生,便在这片死亡与残骸之上,缓缓拉开了序幕。
“吼——!”
赤龙神将仰天发出一声压抑的龙吟,他一挥手,那具体型堪比月辰、却早已被破军星君抽干了所有生命精气的星空巨兽的骸骨,便横陈于虚空之中。
那骸骨,通体呈现出一种青黑之色,即便已成死物,其上依旧残留着丝丝缕缕的、属于仙王级的威压。
“起!”
陈凡立于九龙神舟舟首,只是淡淡地吐出了一个字。
一股无形的、源自他体内混沌宇宙的创世之力,化作一只看不见的大手,将那庞大无比的巨兽骸骨,轻轻托起。
随即,一缕缕灰蒙蒙的、仿佛能焚尽万物的混沌真火,从陈凡的指尖溢出,将那巨大的骸骨,彻底包裹。
没有剧烈的燃烧,没有恐怖的高温。
那坚不可摧的巨兽骸骨,在混沌真火的煅烧之下,竟如同暖阳下的冰雪,开始缓缓地、无声地,融化,变形,重塑。
一道道属于星空巨兽的天生道纹,被从骸骨中强行提炼出来,又以一种更为玄奥的方式,重新排列组合。
最终,那庞大的骸骨,不再是骸骨。
而是化作了一道连绵不绝、横亘了整片界壁缺口的、通体闪烁着幽暗光泽的……龙形山脉!
这道山脉,便是这座“伐天之关”的……脊梁!
“青玄。”
陈凡的声音再次响起。
青玄神将心领神会,她身后的世界树虚影,光芒大放。
那株巨大的世界树,在消化了三十万艘战船的本源之后,其形态竟也发生了一丝奇异的变化。它的枝叶,变得更为苍翠,其上甚至凝结出了一枚枚如同星辰般的、蕴含着勃勃生机的道果。
此刻,随着青玄的意志流转,那世界树的树干之上,缓缓地,流淌下一条由最纯粹的、已经去除了所有杂质的“星辰寒铁”本源所化的……金属长河!
这条长河,在陈凡那无形的创世之力的引导下,如同有了生命般,围绕着那道龙形的骨架山脉,开始奔腾、浇筑。
它们填补了山脉的缝隙,化作了高耸入云的城墙,化作了鳞次栉比的殿宇,化作了那直插苍穹、仿佛要与上界天庭争辉的……万丈高塔。
一座雄伟到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充满了洪荒与霸道气息的漆黑雄关,其雏形,就此出现在了这片虚无的宇宙之中。
“剑苦。”
剑苦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庞上,眼中闪过一丝炙热。
他和他身后的亿万白虎卫,在这一刻,人剑合一。
亿万道凝练到极致的杀伐剑意,冲天而起,汇聚成一柄巨大无比的、仿佛能开天辟地的……天之刻刀!
这柄刻刀,在剑苦的意志驱使下,在那初生的、尚且温热的漆黑城墙之上,开始龙飞凤舞地游走。
它所过之处,留下了一道道深邃的、充满了无尽杀伐之意的……阵纹。
那些阵纹,并非是凭空创造,而是源自《七杀戮神典》之中,最为霸道、最为凌厉的绝杀大阵。
当最后一笔阵纹,被深深地烙印在城墙之上时,整座漆黑的雄关,都仿佛在瞬间,活了过来。
一股冰冷的、足以让金仙都为之神魂冻结的杀伐之气,从那关隘之中,冲天而起,将周围的虚空,都切割出道道漆黑的裂缝。
至此,神关已有其骨,有其肉,亦有了……杀伐之兵戈。
但,还差最后一味。
也是最重要的一味……魂。
陈凡的眼眸,变得深邃,他缓缓抬起右手,对着那片曾属于破军星君的战场,隔着虚空,轻轻一握。
“归来。”
随着他话音落下,那片虚空中,那些本已消散的、属于破军星君的王者道则碎片,竟如同受到了某种不可抗拒的召唤般,从四面八方,重新汇聚而来。
最终,在他的掌心,凝聚成了一枚拳头大小的、闪烁着点点星光、却又充满了不甘与怨念的……残破道果。
“以敌之骨,铸我之关。”
“以敌之魂,镇我天门。”
陈凡的声音,冰冷而漠然。
他屈指一弹,那枚承载了破军星君一生道果与最后怨念的残破道果,便化作一道流光,狠狠地,打入了那座漆黑雄关的最核心之处。
轰——!
整座雄关,在这一刻,猛地一震。
随即,在那雄关的最上方,一道由破军星君的虚影所化的巨大图腾,缓缓浮现,他那张充满了惊骇与不甘的脸庞,被永远地,定格在了那里,仿佛在向所有后来者,无声地诉说着那场惨败的结局。
而他那残破的王者道则,则成了这座大阵的阵眼,其散发出的属于紫薇仙朝的本源气息,对所有仙朝之人,都将产生一种源自大道的……天然压制!
这,才是最极致的羞辱。
至此,神关,方成。
其名……伐天!
……
紫薇仙朝,中央神都,紫薇殿。
大殿之内,一片死寂,气氛压抑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长生仙尊,缓缓收回了那道由破军星君最后执念所化的光幕,他那张如同婴儿般光洁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了一抹深深的疲惫与……忌惮。
“诸位,都看到了。”
他的声音,在这座空旷的大殿中回响。
“破军……败了,天河水师……全军覆没。”
“更重要的是,那道由高祖亲手赐下的‘天宪法旨’仿品……失效了。”
大殿之中,除了他之外,还伫立着另外三道身影。
每一道身影,都笼罩在混沌气流之中,看不清面容,但其身上所散发出的、那渊深如海的仙尊气息,却让整座大殿的时空,都为之扭曲。
其中一道身披玄黄战甲,气息最为霸道的身影,在沉默了片刻后,发出了一声如同雷鸣般的冷哼。
“哼,破军轻敌冒进,咎由自取!”
“我仙朝天威,岂容一群来自污秽之地的贱民所挑衅!长生,你休要在此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依本尊看,此事无需多议!当立即点齐我仙朝所有星君,起三百万天兵,踏平那荒古弃域,将那所谓的‘神庭’,连同其背后的所有星辰世界,尽数化为宇宙尘埃,以儆效尤!”
此人,正是紫薇仙朝另一位主掌兵戈杀伐的仙尊,擎天仙尊!
“擎天,你错了。”
长生仙尊摇了摇头,他那双浑浊的眼眸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此番入侵之敌,其道,与我等截然不同。那道能让帝威失效的诡异力量,你当真以为,只靠数量,便能取胜么?”
“我等面对的,可能不是一场叛乱,而是一场……道争!”
“道争?”擎天仙尊不屑冷笑,“在这片由高祖开创的宇宙之内,除了高祖的‘紫薇大道’,何来他道?不过是些旁门左道,跳梁小丑罢了!”
眼看两位仙尊就要争执不下。
突然,一道更为古老、更为威严、仿佛来自万古之前的意志,从大殿的最深处,那片永恒的混沌之中,缓缓降临。
那意志,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却让在场的所有仙尊,都同时心神一凛,齐齐躬身。
“恭迎……帝君。”
片刻之后,一个淡漠的、听不出任何情绪的字,在那片混沌中响起。
“准。”
只一个字,便平息了所有的争论。
擎天仙尊脸上露出喜色,而长生仙尊,则在心中,轻轻一叹。
随即,长生仙尊直起身,用他那古井无波的声音,对着殿外,宣布了仙朝的最新决定。
“传……帝君法旨。”
“命,北斗七曜之‘摇光’星君,玉衡真人,为荡寇大元帅。”
“统领仙朝‘玄甲军’十万,即刻启程,前往荒古弃域天关。”
“另,赐下……‘紫薇荡魔剑’一柄。”
“务必,将那伙乱臣贼子,形神俱灭,不留一丝痕迹。”
此言一出,就连一向主战的擎天仙尊,其呼吸,都为之一滞。
摇光星君,玉衡真人!
那可是北斗七曜星君之中,杀伐最重,实力最为接近仙尊的存在!
而玄甲军,更是仙朝真正的嫡系,是拱卫神都的无上精锐,每一位玄甲军士,其修为,都在天仙境之上!
更不用说,那柄“紫薇荡魔剑”,那可是……真正沾染过仙帝之血的……无上杀伐帝兵!
为了对付一群来自弃域的“贱民”,仙朝,竟动用了如此恐怖的力量。
一场更为猛烈的风暴,已然,在酝酿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