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光自天际落下,如流星坠地,却又轻盈无声。
梁云稳稳落在坚修阁院门前,衣袍下摆微微飘动,旋即平复。他抬眼望去,熟悉的院门在晨光中显得静谧安然。
推门而入,熟悉的药草清香混合着火云树特有的温热气息扑面而来,让他紧绷的心神不自觉地放松了几分。
院内一如既往的静谧。火云树下,炎儿庞大的身躯盘踞着,正懒洋洋地晒着清晨通过树叶缝隙洒下的斑驳阳光,赤红鳞甲在光线下泛着金属般的冷硬光泽,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听到开门声,它琥珀色的竖瞳睁开一条缝,见是主人归来,喉咙里发出低沉愉悦的“咕噜”声,尾巴尖轻轻摆了摆,算是打过招呼,又惬意地闭上了眼睛。
蓝诚则不见踪影,大概是又飞到附近哪座山头去“巡视领地”了——这是它近来新增的爱好,美其名曰为主人警戒周边。
梁云唇角微扬,没有惊动炎儿,放轻脚步,径直走进阁内。
阁内陈设简朴,一桌一椅一蒲团,外加靠墙的书架,上面整齐码放着各类玉简、典籍。十年如一日,几乎未有变化。
他在蒲团上盘膝坐下,没有立即开始修炼,而是先闭上眼,长长吐出一口浊气,眉宇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秘境之行虽收获巨大,却也耗费心神,更有生死搏杀,此刻归家,心神松懈,才感到那股深藏的倦意。
但很快,他重新睁开眼,目光清明坚定。
“该清点收获了。”梁云自语,声音在寂静的阁内显得格外清淅。
他心神沉入腰间储物袋,一件件物品在意识中清淅浮现:得自腐毒古藤守护洞穴的碧玉云纹果三枚,果皮上云纹流转,灵光内蕴;灵泉精华潭水十瓶,用特制玉瓶封存,水色清透,灵气氤氲;潭底沉积物少许,呈淡金色颗粒状,蕴含着精纯的水土灵气……
接着是得自幽冥密室残碑下的《离火丹经》残卷,玉简古朴,表面有火焰纹路;造型奇古的青铜丹炉,炉身斑驳却难掩灵韵;万年雷击木残枝,焦黑表面下是澎湃的生机与雷霆气息……
最后,是沿路顺手采集的各种品阶不一的灵草、矿石,分门别类,堆了不小的一堆。
当然,最重要的,是那团已彻底融入丹田本命真火内核、不分彼此的玄心火,以及在青色风碑前生死搏杀中得来的、对风、火两系法则那触及本质的深刻感悟。
收获之丰,种类之杂,远超他进入秘境前的任何预期。
梁云将神识从储物袋中缓缓退出,睁开眼,目光首先落在那几样需要尽快妥善处理的灵植材料上。灵植娇贵,离土久了,灵气药性便会缓缓流失。
“碧玉云纹果乃四品顶尖灵果,需以上好寒玉盒封存,置于阴凉避光处,可保药性百年不散。灵泉精华潭水灵气浓郁,直接使用过于浪费,倒是可以小心稀释后,用来浇灌院中灵植,尤其是火属性灵植,对此等精纯水灵之气应当颇有裨益。”
他手指轻敲膝盖,沉吟着,“至于这些沿路采集的各类灵草,品相不一,需分门别类,挑选合适的局域栽种或处理……”
他起身,拍了拍并无灰尘的道袍下摆,走到院中。
打理灵药田
坚修阁的院子不算宽敞,但布局精巧,是他十年来一点一滴亲手打理出来的。
东侧向阳处,是他开辟的灵药田,用低矮的灵玉板隔开,分作三块:最大的一块种植着基础但实用的火属性灵草,如叶片赤红如火的赤炎草、藤蔓蜿蜒挂满小灯笼般朱果的朱果藤等,长势喜人;稍小的一块种植着风属性灵植,如絮状花朵随风轻摆的轻风絮、叶片如燕尾般灵动的飞燕草,微风拂过,沙沙作响;还有一块是试验田,面积最小,土质经过特殊调配,尝试种植一些需要特定环境或较为稀有的灵植,目前只有寥寥几株,却都透着不凡气息。
“秘境中采集的这些灵草,大多品阶不低,对环境要求苛刻,需好生思量安置之处。”梁云负手立在田边,目光扫过三块灵田,脑海中迅速盘算着。
他先走到东侧灵药田边缘,在风属性灵植区靠近院墙的一侧停下。这里背靠青石院墙,通风良好,能享受到侧面的阳光,却又不会象田中央那样被烈日全天直射。
从储物袋中小心取出三株通体淡青色、叶片细长如柳丝、无风自动、轻轻摇曳间仿佛自带微风环绕的灵草——四品灵植,随风草。
此草对生长环境要求颇高,需持续稳定的微风环境、纯净的木属性灵气,最忌土气混杂或其他属性灵气干扰。梁云蹲下身,仔细打量选定的位置,又伸手插入土壤感受湿度和灵气浓度,这才点点头。
他取出一套仅有巴掌大小、共九杆的青色“清风聚灵阵”阵旗。这阵法品阶不高,但胜在精巧专一。梁云指尖灌注灵力,神情专注,将阵旗按特定方位一一插入土壤。随着最后一杆阵旗落定,他低喝一声:“阵起!”
嗡——
一层淡如薄纱的青色光晕自九杆阵旗上升起,迅速连接成片,将大约三尺见方的局域笼罩。光晕之内,空气明显开始规律流动,形成稳定柔和的微风循环,同时周围的木属性灵气也被缓缓牵引汇聚而来,浓度提升了约三成。
“如此,微风不息,灵气纯净,应当可以满足随风草的须求了。”梁云自语,脸上露出一丝满意。他小心地将三株随风草从临时保存的玉盒中取出,根须上还带着特制的灵泥。
他动作轻柔,先在松好的灵土中挖出浅坑,将根须仔细理顺舒展,缓缓放入,再复上灵土,轻轻压实。
栽好后,他又取出一个玉碗,倒入少许灵泉精华潭水,再以无根雨水稀释十倍,这才用小玉勺舀起,细细浇灌在每一株随风草的根部。
灵液渗入,随风草细长的叶片轻轻颤了颤,旋即更加舒展,淡青色的光华在叶片脉络中流转,与周围清风聚灵阵的青色光晕隐隐共鸣,发出极其细微、仿佛风吟般的清音。
“好好生长。”梁云指尖轻轻拂过一片嫩叶,感受着其中活跃的生机,低声道,“待你们成熟,或许能以其为主材,尝试炼制‘御风丹’,助我参悟风之极速。”
接着,他起身走到那块小小的试验田局域。
这里的土质明显不同,颜色深褐,颗粒细腻,是混合了多种属性灵土、草木灰以及少量灵石粉末调配而成,适应性强,且能缓慢释放均衡的灵气。梁云在试验田中央略微隆起、排水良好的位置停下,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株茶树幼苗。
这茶树不过尺许高,主干纤细却显得异常坚韧,树皮呈淡褐色,隐约有木纹。叶片呈嫩绿色,椭圆形,边缘有一圈极其细微、却清淅可见的淡金色纹路,整体散发出一种清新提神、能宁心静气的淡雅香气——三品灵植,静心灵茶树。
灵茶树在修仙界不算特别珍稀,但胜在实用且易于栽培。其叶片常年散发清净灵气,有助于修炼时稳定心神,驱散杂念;采摘后经过炒制,便是上好的灵茶,长期饮用对温养经脉、潜移默化地淬炼灵力杂质都有益处,是许多注重根基的修士喜爱的日常饮品。
梁云半跪在地,用一把小玉铲仔细挖坑。他的动作不疾不徐,带着一种特有的专注与虔诚,仿佛不是在栽种一株茶树,而是在进行某种仪式。
坑挖好后,他小心地将茶树幼苗放入,扶正,一手轻握树干,另一手将混合了腐殖灵土的细土回填,压实。
栽种完毕,他又从储物袋中取出四块淡绿色的木质阵盘,巴掌大小,上面刻着繁复的生机符文。这是他用贡献点从宗门庶务殿兑换的简易“乙木生机阵”阵盘,虽是最基础的辅助阵法,但对于促进灵植生长、聚集木属性灵气有不错的效果。
梁云对阵法之道涉猎不深,但这乙木生机阵结构简单,用途单一,依样布置倒也难不住他。他将四块阵盘分别埋入茶树周围四个方位,呈正方形,然后注入一丝灵力激活。
阵盘微微一亮,淡绿色的生机之气从阵盘上升起,彼此连接,形成一个稳定的方形局域,将灵茶树笼罩其中。局域内的木属性灵气明显活跃起来,土壤似乎也更加湿润肥沃。
灵茶树似乎很喜欢这个新家,嫩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舒展开来,边缘的金纹流转着微光,整株树苗都焕发出勃勃生机,那股宁静清雅的香气也浓郁了几分。
“不错,看来能成活。”梁云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尘土,看着在生机阵中微微摇曳的茶树,嘴角勾起。
最后,他走到火属性灵植区。
这里紧邻着火云树,火属性灵气最为浓郁炽烈,地面都隐隐透着暖意。梁云在长势茂盛的赤炎草丛边缘,清理出一小块空地。这里的土壤经过常年火灵气浸润,呈现出淡淡的赤红色。
他取出一个特制的玉盆——并非直接将灵植栽入地中。从储物袋中,他小心翼翼地捧出一株奇特的灵植。
这灵植高约半尺,茎干笔直赤红,如红玉雕琢,质感温润。顶端长着一个拳头大小、含苞待放的花骨朵,花瓣层层紧裹,呈现出一种绚烂的金红色,即便尚未绽放,也已散发出温暖柔和的光晕,以及一种仿佛能驱散阴霾的、纯净的阳光气息——四品灵植,向阳花。
向阳花是颇为少见的纯阳属性灵植,生长条件苛刻,需吸收大量日光精华和精纯的火属性灵气。
其成熟后绽放的花瓣,是炼制多种驱邪、破障、补充阳气的丹药的重要辅料;其花蜜更是滋养火灵根、淬炼阳属性灵力的天然佳品,价值不菲。
梁云将玉盆置于空地中央,盆中已铺好混合了火属性灵土的基质。他将向阳花连带根部的原土一起移入盆中,调整好角度,使其花苞正对东方——明日朝阳升起的方向。
然后,他取出一小瓶稀释了二十倍的灵泉精华潭水,极其小心地沿着盆沿缓缓浇下,避免水滴直接落在娇嫩的花苞上。
灵液渗入赤红土壤,向阳花赤红的茎干似乎更明亮了些,那金红色的花苞轻轻颤动了几下,光芒随之明灭,仿佛在呼吸,又象是满意的叹息,金红光泽似乎又浓郁了半分,隐隐有绽放的趋势。
“此地火灵气充沛,又有火云树荫庇,加之灵泉滋养,应当能让你顺利成长开花。”梁云指尖凝聚一丝极细微的、融合了玄心火气息的本命真火,轻轻点向阳花根部土壤。真火气息没入,向阳花整株微微一震,随即恢复平静,但那花苞却似乎又膨大了一丝,对梁云传来一股微弱却清淅的亲近与欢欣之意。
满足与展望
栽种完毕,梁云直起身,后退几步,目光缓缓扫过焕然一新的灵药田。
新添的三株随风草在清风阵中摇曳生姿,淡青光华流转;静心灵茶树在生机阵内静静伫立,清雅安宁;向阳花在玉盆中傲然挺立,金红花苞蓄势待发,与旁边生机勃勃的赤炎草、朱果藤相映成趣。原有的灵植似乎也因新伙伴的添加和灵泉的滋养,显得更加精神斗擞。
一股淡淡的满足感与踏实感,从梁云心底油然而生,驱散了连日来的疲惫与紧绷。
修仙之路,漫长艰险,财、侣、法、地,四大要素缺一不可。这方小小的灵药田,就是他“财”与“地”的一部分重要积累。十年辛勤,如同老农般精心照料,如今又添新苗,假以时日,这些灵植成熟收获,无论是自用炼丹,还是兑换所需,都必将成为他修行路上坚实而可靠的助力。
“嘶嘶——”
低沉的嘶鸣带着热气靠近。炎儿不知何时结束了假寐,悄无声息地游弋过来,巨大的头颅带着好奇,凑近那盆新栽的、散发着温暖阳光气息的向阳花,琥珀色的竖瞳中倒映着金红光芒,猩红的信子快速吞吐,似乎在仔细分辨这股陌生的、让它感到舒适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