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梁云态度如此真诚,语气这般坚决,眼神清澈毫无作伪之色,苏月薇沉默了片刻,冰封般的内心仿佛被这股坦荡的热流触动。
她不再矫情推脱,知道这是对方的一片赤诚之心,便微微颔首,清冷的声音也柔和了一丝:“既然如此……师兄盛情,月薇……愧领了。多谢师兄厚意。”
她上前几步,俯身将自己的那一份战利品,仔细地收入储物袋中。在她弯腰起身的瞬间,那原本如同万年冰雪般清冷疏离的气质,似乎也因为这番共历生死的考验和梁云光明磊落的举动,而悄然融化、缓和了些许,多了几分人间烟火的气息。
分完战利品,两人之间的气氛明显不再象最初那般全然陌生与拘谨,多了一份历经生死后产生的信任与默契。山谷中暂时恢复了安全与宁静,两人便趁着调息恢复的间隙,自然而然地闲聊了几句。
“苏师妹也是专程为了这沧落秘境而来的吗?我看你似乎对此地颇为了解,行动也颇有章法?”
梁云随口问道,同时并未放松警剔,强大的神识如同无形的蛛网般铺开,持续扫视着山谷周围的动静,以防有其他修士或妖兽被刚才那场惊天动地的战斗动静吸引而来。
苏月薇闻言,轻轻整理了一下因战斗而略显凌乱的蓝色道袍袖口,那清丽绝伦的侧颜在秘境朦胧而均匀的光线下,仿佛被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少了几分平日的冷冽,多了几分静谧。
她轻轻摇头,声音平和地解释道:“倒也并非专程为此秘境而来。不瞒师兄,我本是沧州人士,家就在这陨星山脉之外不远处的‘流云城’。此次下山,是接了宗门一项巡视任务,顺路返回家中探望父母双亲。恰逢秘境开启,家父早年因故落下些顽疾旧伤,需几种特殊灵药调理,我便想着借此机会进来碰碰运气,看能否寻到……没想到,运气实在不佳,刚凭借一丝感应,发现了那妖兽巢穴中似乎孕育有‘月华精髓’这等灵物,还未来得及细探,便被那两头嗅觉伶敏的畜生盯上,一路苦苦追杀至此,险些酿成大祸……今日若非恰遇师兄,后果当真不堪设想。”
她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一丝后怕,更有一丝对梁云及时出现的庆幸。
梁云恍然,原来如此。难怪她会独自一人出现在这相对危险的局域,是为了查找给父亲治伤的灵药,这份孝心倒是难得,也让他对这位清冷的师妹多了几分欣赏。和地宽慰道:
“原来师妹是沧州本地人,还是为了令尊伤势而来,此等孝心,实在令人敬佩。常言道,吉人自有天相,师妹一片赤诚,如今危机已过,不仅自身无恙,收获亦是如此丰厚,想必令尊得知详情,也定会为你感到欣慰与骄傲。”
苏月薇听到梁云的宽慰和赞赏,唇角不自觉地微微牵动,露出一丝极淡却真心实意的浅浅笑意,如同冰雪初融,春花乍放,虽然短暂,却动人心魄:“承蒙师兄吉言,借您贵言了。”
她抬起眼眸,望向梁云,那双清冷的眸子中带着毫不掩饰的好奇与探究,“倒是梁师兄,身手如此了得,法术更是精奇玄妙,远非寻常内门弟子可比。不知……师兄是宗门内哪位峰主座下的高徒?月薇以往似乎未曾听闻过师兄大名?” 她问得颇为直接,却也符合她清冷不多绕弯子的性格。
梁云微微一笑,神色坦然,并未直接透露师尊涂明君的名号,只是用一种相对模糊却也不算说谎的方式应道:
“苏师妹过奖了,梁某实在当不起‘高徒’二字。我入门时间其实不算太长,大多时间都在丹霞峰潜心修行,很少在外走动,算是籍籍无名之辈。能有些许微末修为,也多亏了宗门培养和偶得的一些机缘巧合罢了,实在不值一提。” 他巧妙地将话题引开,既回答了问题,又避免了深谈。
苏月薇见他言语间有所保留,不愿多谈师承,也立刻心领神会,不再追问。修仙之人,各有缘法,各有隐秘,实属常态,过度探询反而失礼。她聪慧地转而说道,语气郑重:
“无论如何,师兄此次救命与赠药之恩,月薇必当深深铭记于心。他日师兄若在宗门内外,有所需之处,只要不违背门规道义,月薇定义不容辞,定当尽力而为,以报今日之恩。”
梁云见她如此郑重,也拱手笑了笑,语气轻松自然:“师妹言重了,太过客气反而显得生分。同门之谊,本就该如此相互扶持。他日若我真有难处,说不定还真要叼扰师妹呢。”
他开了个小小的玩笑,缓解了略显严肃的气氛。随后,他抬头看了看秘境那始终朦胧、难以判断具体时辰的天空,又感知了一下自身恢复了大半的灵力和状态,便提议道:
“苏师妹,你伤势颇重,虽暂时稳住,但仍需静养。此地血腥气浓重,方才战斗动静太大,恐怕不宜久留,迟则生变。不若……我们就在此别过?你我也好各自继续探寻机缘,或是觅地安心疗伤,你看如何?”
苏月薇也深知此地凶险,绝非久留疗伤之地,更不愿再因自己而连累梁云,闻言立刻点头同意:“师兄考虑周全,所言极是。那我便不再耽搁,先行一步,返回流云城为父亲疗伤要紧。师兄还要继续在这秘境中探索,前路未知,危机四伏,还请务必……万分小心,多多保重。” 她的话语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师妹亦然,一路保重,盼早日康复。” 梁云也真诚地祝福道。
两人互相郑重道别。苏月薇再次对梁云深深敛衽一礼,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一瞬,仿佛要将这位救命恩人的模样记住。随后,她祭出一方素雅洁净、绣着流云暗纹的云帕状飞行法器,身姿轻盈而略带虚弱地踏了上去,素手轻掐法诀,云帕化作一道柔和的白光,托着她,朝着山谷之外、流云城的方向平稳飞去,那抹清冷的蓝色身影,很快便融入了秘境朦胧的天际,消失不见。
梁云负手而立,静静地目送她离去,直到那道白光彻底消失在视野尽头,感知中也再无她的气息,才缓缓收回了目光,深邃的眼眸中若有所思。
“嘿呀,总算是走了!安安静静地来,安安静静地走,没带走一片云彩,倒是带走了一半的好东西!”
肩头的蓝诚立刻迫不及待地叽叽喳喳起来,用它的小翅膀拍打着梁云的耳朵,语气里带着几分夸张的肉疼和几分戏谑,“不过嘛,嘿嘿,小子,这苏师妹看着外面跟块万年寒冰似的,生人勿近,没想到内里还挺讲道理,知道感恩,人品看来不赖。就是……你刚才是不是也忒大方了点?那紫府六层的妖丹啊!里面蕴含的雷火之力,说不定对蓝爷我都有点好处呢!你就这么眼都不眨地分出去一半?”
梁云被它吵得微微偏头,瞥了它一眼,眼神平静无波,淡淡道:“你这肥鸟,眼光何时能放长远些?得失之间,岂能只盯着眼前这点蝇头小利?一枚妖丹固然珍贵,但能借此结下一份来自一位潜力不俗的同门的善缘,换来她一份真诚的感激与承诺,其长远价值,又岂是一枚妖丹可以衡量的?况且……”
他话音微微一顿,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我自有我的计较与打算,何须与你细说。”
他不再理会蓝诚在一旁不满的嘟囔,将属于自己的那份沉甸甸的战利品仔细收好,随即,目光锐利如鹰隼般,投向了不远处,那隐藏在山壁阴影下的、金甲雷狮猿的巢穴方向。那里,还有苏月薇口中提及、系统也确认存在的——月华精髓!那才是他此番兵行险着、硬撼两头凶兽的最终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