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玄阳门那灵气氤氲如雾、修士往来如织的宏伟山门,外界那未经雕琢、广阔无垠的天地顿时如同一幅徐徐展开的巨幅画卷,毫无保留地展现在梁云与蓝诚的眼前。
梁云并未一味追求极限速度,全力御剑赶路。他刻意放缓了行程的节奏,时而驾驭凌行剑,维持在一个不疾不徐的速度,低空飞行,饶有兴致地俯瞰脚下那如同巨龙蜿蜒般的壮丽山川、如同玉带般奔腾不息的宽阔河流、以及星罗棋布、炊烟袅袅的凡人城池与静谧村落。
时而,他则会按下清亮的剑光,寻个无人注意的角落降落,收敛起周身大部分灵压,如同一个普通的游学书生或富家公子,信步走入那些充满生活气息的凡俗城镇,近距离地感受着与清静寡欲、追求天道的修仙界截然不同的、充满了柴米油盐与悲欢离合的风土人情。
这对于自破壳以来,绝大部分时间都生活在宗门阵法保护之内、见惯了修士和灵禽异兽的蓝诚来说,眼前这鲜活、嘈杂、五彩缤纷的凡俗世界,简直是给它打开了一扇通往新世界的大门,让它的小脑袋瓜应接不暇。
“哇!梁云你快看!快看下面!那些会跑的木头盒子!还有圆圆的轮子!里面好象还装着人!他们坐在里面不颠得慌吗?”
蓝诚紧紧抓着梁云肩头的衣料,努力平衡着因为飞行而微微晃动的身体,一只小翅膀兴奋地指向下方官道上那些由健马牵引、奔驰而过的华丽或朴素的马车,大呼小叫,声音里充满了惊奇。
“那是马车,凡人用以代步、运输货物的寻常工具,车厢内铺有软垫,并非如你想象那般难受。”梁云感受着耳边呼呼的风声和蓝诚的聒噪,无奈地再次充当起了解说员的角色。 “
咦?那边!好多人围在一块平坦的草地上,抢一个圆滚滚的皮球,踢来踢去,跑来跑去,满头大汗的,这有什么好玩的?”蓝诚的小脑袋又转向另一处,看着一群正在蹴鞠的青少年,满是不解。
“那是蹴鞠,凡人间流行的一种竞技游戏,能锻炼体魄,也能带来乐趣。”梁云耐心解释。
“好香!好香啊!是从那边飘过来的!那边街角!那个冒着浓浓烟气、油光锃亮的铁架子!是在烤什么好吃的?快!梁云,快下去看看!蓝爷我的馋虫都被勾出来了!”
每每路过那些人流如织、叫卖声不绝于耳的城镇集市,蓝诚就兴奋得在梁云肩膀上直蹦跶,非要缠着他降下去逛一圈不可。
看着集市上那些琳琅满目、它从未见过的凡人小吃、令人眼花缭乱的杂耍戏法、以及各式各样精巧或拙朴的手工艺品,蓝诚那双黑曜石般的小眼睛简直不够用了,滴溜溜地转来转去,嘴里不时发出“哇”、“哦”、“呀”的惊叹声。
梁云起初还试图保持修士的矜持,但被它闹得实在没法静心感受这凡俗烟火气,只得寻些僻静无人的巷口或树林边缘落下,陪着这只好奇心爆棚的小肥鸟,在摩肩接踵的集市中慢慢穿梭。
偶尔,他会掏出一小块凡俗金银,买上几串晶莹剔透的糖葫芦,或者几只烤得外焦里嫩、香气扑鼻的低阶灵雀给它尝尝鲜,看着它抱着比自己脑袋还大的食物,吃得欢天喜地、满脸碎屑的模样,倒也别有一番轻松闲适的趣味,冲淡了旅途的枯燥。
“嘿嘿,真没想到,这宗门外面的世界,竟然这么好玩!这么热闹!”
蓝诚心满意足地抱着一颗红艳艳、裹着亮晶晶糖衣的硕大山楂糖葫芦,小心翼翼地用鸟喙啃着,甜得它眯起了眼睛,连那撮呆毛都惬意地晃动着。
“以前在宗门里,总听那些活了百八十年的老鸟说什么外面世界多么危险,人心多么叵测,到处都是杀人夺宝的恶修,吓得你蓝爷我这么多年都不敢轻易踏出山门一步。现在看来,除了天地间的灵气确实淡薄了点,让人提不起劲修炼之外,这凡俗地界,也挺好的嘛!热闹!有人气儿!”
它一边费力地啃着粘牙的糖葫芦,一边絮絮叨叨,象个出了远门的孩子:
“不过话说回来,嘿嘿,要不是跟着你小子,就凭你蓝爷我现在这勉强练气八层的小身板,还真不敢一个人……不,一只鸟在外面瞎晃悠。随便来个筑基期的家伙,心思歪一点,都能把英俊潇洒的蓝爷我抓去炖了汤,或者强行收去做那劳什子灵宠。还是你小子靠谱!啧啧,不知不觉,你小子都已经是能飞天遁地的紫府期大修士了!在这片地界,估计都能横着走了!跟着你,安全!稳妥!”
它说着,还用沾着糖渣的小翅膀得意地拍了拍梁云的脖子。
梁云听着它这番既现实又带着点小得意的感慨,嘴角不由微微上扬,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没有出言反驳。他漫步在青石板铺就、被岁月磨得光滑的古老街道上,看着两旁为了生计而忙碌吆喝的小贩、匆匆赶路的行人、以及追逐嬉戏的孩童,听着那充满鲜活生命力的讨价还价声、笑语声与孩童的啼哭声,心中那份因长达半年闭关而产生的滞闷与枯燥之感,确实在这浓郁的烟火气中渐渐消散、融化。
这是一种不同于打坐练气时神魂遨游太虚、也不同于炼丹炼器时心神沉浸于方寸之间的独特体验,是另一种对“生活”、对“人间”的感悟,同样是一种不可或缺的“修行”。
如此这般,走走停停,飞行与步行交替,体验着不同地域独具特色的风俗民情,品尝着各地的风味小吃十馀日的悠闲光阴,便在不知不觉中悄然流逝。
这一日,根据宗门提供的兽皮地图指引,梁云驾驭剑光,终于抵达了此行的目的地——位于玄阳门东南方向,约五万里外的沧澜国。
正如宗门任务卷宗中所描述的那般,沧澜国境内灵气异常稀薄,远不如玄阳门周边局域,更无法与那些大型修仙城池或灵脉福地相比。
一路行来,凭借紫府境修士敏锐的感知,梁云遇到的修士数量寥寥无几,而且修为最高者也不过是筑基初期境界,大多是一些依附于凡俗王朝生存的小型修仙家族成员,或是在资源竞争中失意、来此避世或查找机会的落魄散修,整体修仙水平极为低下。
“啧啧,这地方……灵气淡得都快让你蓝爷我感应不到了,还真是……名副其实的鸟不拉屎啊。”
蓝诚站在梁云肩头,探着小脑袋,打量着下方那些看起来略显贫瘠、作物也不算特别旺盛的农田,以及炊烟稀稀落落的村庄,忍不住咂了咂嘴,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嫌弃。
“难怪玄阳门懒得在这里设立常驻弟子据点,估计把这沧澜国刮地三尺,收上来的那点微薄资源,还不够一个驻守弟子自己日常修炼消耗用的,纯属赔本买卖。”
梁云微微颔首,目光扫过下方这片土地,认同了蓝诚的判断。确实,资源贫瘠,修士稀少且水平低下,这便是沧澜国修仙界的现状,也是凡俗王朝能够在此稳定统治的基础。
也正因如此,一头拥有紫府境实力的蛇妖在此地肆虐作乱,当地的这些弱小势力根本无力解决,只能徨恐不安地将情况上报,寄希望于玄阳门这等庞然大物能够派遣高手前来铲除祸患。
“按照卷宗记录和地图标示,那赤鳞蟒最后一次被确认出现的地点,是在沧澜国王都西南方向的万瘴沼泽边缘局域。先去王都,找到此地的国主,应该能了解到更详细、更实时的情报。”
梁云心念一动,脚下凌行剑发出一声清吟,方向偏转,剑光吞吐,速度稍稍提升,朝着沧澜国王都所在的方向平稳而迅速地飞去。
沧澜国的王都,虽远不如修仙大城那般有阵法笼罩、灵光冲霄、气势恢宏,却也城墙高耸厚重,以巨大的青石砌成,城内宫阙连绵,飞檐斗拱,自有一番凡俗王权独有的庄严与富贵气象。
梁云并未刻意隐匿行迹,直接驾驭着那醒目的湛蓝色剑光,在王宫守卫们惊恐的目光注视下,如同天外流星般,精准而从容地落在了王宫正门之外那宽阔的、以白玉铺就的广场上。
那璀灿夺目的剑光以及他毫不掩饰、如同无形山岳般笼罩下来的紫府境灵压,瞬间如同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惊动了宫门内外所有的守卫,以及隐藏在宫殿阴影和角落里的、那几位修为最高不过筑基初期的王室供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