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
“麦克阿瑟这个畜生！”
几天后，在满腹虚无与悲叹之中，经由纽约抵达华盛顿特区的考特尼·希克斯·霍奇斯（urtney hicks hodges），终于再也压抑不住，爆出了粗野的咒骂。
这对一向被布拉德利等同僚将领评价为沉稳寡言、性情温和的他而言，几乎是不可思议的失态。
“怎么会怎么会有美国人，不，怎么会有‘人类’做出这种事！”
可他眼前铺展开来的惨状，足以让一条温顺的金毛猎犬在愤怒中蜕变成龇牙咆哮的吉娃娃，残酷而骇人。
“偏偏是华盛顿竟然把华盛顿特区烧成这样！”
华盛顿特区，被彻底夷为平地。
作为美国心脏的白宫，像征民主制度的国会大厦，曾见证解放黑奴与民权精神的林肯纪念堂，乃至波托马克河对岸、安葬着无数阵亡将士的阿灵顿国家公墓，全都在麦克阿瑟那道“焦土化”的命令下化为瓦砾。那里本是美国军人最高荣誉的归宿，自南北战争以来，多少士兵长眠于此。
出身普通士兵，在阿灵顿埋葬过无数战友的霍奇斯，仅凭这一点，就已怒不可遏。
可被麦克阿瑟摧毁的，远不止建筑。
“呕——！”
“该死的，拉罗克当年也没干到这种程度。”
麦克阿瑟，连华盛顿的市民一并“焦土化”了。
在特区废墟间挖出的一个个坑洞里，堆满了被屠杀的尸体；在焦黑的建筑残骸中，也不断发现来不及逃离、连人带屋一起被烧成炭块的遗骸。整座城市仿佛被刻意抹除，连生者的痕迹都不被允许留下。
“上帝啊”
“潘兴将军”
若说拉罗克当初焚毁巴黎，是为了给自己争取逃亡的时间，那么麦克阿瑟所做的，便是彻头彻尾的毁灭，仿佛要向整个世界宣告，他不会给同盟国留下建筑、人命，甚至任何可供追忆的东西。
“霍奇斯将军，我们必须追击麦克阿瑟。”
“曼陀菲尔将军。”
在美国士兵因愤怒而说不出话、连见惯战场的德国士兵回想起巴黎惨状都不禁露出厌恶神情的背景下，与霍奇斯一同抵达华盛顿的哈索·冯·曼陀菲尔（hasso eard freiherr von anteuffel）开口了。
“现在距离麦克阿瑟最近的，是我们。将军，我理解您的心情，但为了替死者的怨魂讨回公道，这里交给后续部队处理，我们必须立刻行动。”
“没没错，理应如此。”
霍奇斯点了点头，目光阴沉而凶厉，死死盯着麦克阿瑟逃亡的方向。
此刻他的心境，与史书中那支目睹洛阳焚毁、誓要讨伐董卓的联军，几乎没有区别。那是面对文明被践踏、秩序被焚毁时，任何一个将领都无法抑制的狂怒。
绝望与虚无如瀑布般倾泻而下，让人几乎想就此放弃一切。
但他不能坐在这里，只是旁观一座死城。
“麦克阿瑟，必须死。”
为了华盛顿特区。
为了不让这种地狱重演。
哪怕赌上自己的一切，他也一定要亲手终结那个人。
在心中反复低吟誓言的霍奇斯，转头看向同样被怒火灼烧的官兵们。
“记住今天！记住华盛顿特区！我们一定要让那个叛徒付出代价！和他一起把dc变成这副模样的家伙，一个也别想逃！”
“哦哦哦哦哦——！！”
“上卡车！上坦克！去抓麦克阿瑟！”
在震天的怒吼声中，霍奇斯与曼托伊费尔的部队开始向威斯康星推进，踏上追击麦克阿瑟的征途。
“麦克阿瑟这个畜生！”
“马歇尔参谋长，立刻把所有兵力调往威斯康星。对叛军不需要任何仁慈。不择手段，全部歼灭！”
“是，总统阁下！”
罗斯福与朗在听到华盛顿惨状的瞬间，理智几乎被怒火吞噬，短暂地忘却了政治，只以铁血的语气下达了调动全部可用兵力的命令。
“全军，立刻向威斯康星机动！”
“los！los！los！”
虽未达到美军那般歇斯底里的愤怒，但曾在欧洲战场上以“惩恶即正义”为信条作战的德军，以及其他同盟国部队，也同样追随美军，向威斯康星进发。
“简直疯了”
“我不干了。为了那个恶魔麦克阿瑟继续打仗？不如直接投降。”
事实上，新政府军早已士气崩溃。得知麦克阿瑟不仅弃守华盛顿，还将其彻底毁灭后，大多数部队不是投降，便是逃散。
同盟国集结兵力、向麦克阿瑟新据点威斯康星以及五大湖地区逼近的过程，几乎没有受到任何阻碍。
“阁下，同盟国正在向威斯康星逼近！”
“数量呢？”
“无、无法统计侦察兵回报，地平线尽头，全都是敌人，根本数不清！”
“哼，看样子，大家都迫不及待想抓住我麦克阿瑟了。”
然而，早已被疯狂灌满头脑的麦克阿瑟，此时此刻，脸上依旧挂着轻篾的笑容。
“那就来试试吧。”
他甚至亲自执起指挥权，向同盟国发出最后的宣告。
“记住dc！”
“让麦克阿瑟迎来死亡！”
“想想你们曾被腐败政府与犹太资本操控的过去！想想在黑帮与送奶工的枪战中瑟瑟发抖、苟延残喘的屈辱岁月！”
“越过决战，全新的秩序正在等待我们！”
就这样，又过了数日。
1937年8月30日。
“全军——进攻！！”
是终结第二次世界大战，还是将其继续拖入深渊。
决定这一切的，同盟国与轴心阵营之间的最后一战，就此拉开帷幕。
“我军已经向密尔沃基在内的威斯康星一带，以及芝加哥、底特律等工业心脏地区发起了进攻。”
“包围网已经构筑得滴水不漏了吧？”
“当然。地面与空中的兵力全部压上不说，就连以密歇根湖为中心的五大湖水域也展开了军舰。那里本就是北美内陆交通与工业命脉所在，一旦封锁完成，麦克阿瑟已经无路可逃，剩下的只有地狱。”
听到曼施坦因的豪言壮语，汉斯点了点头，随即转过视线，看向那张已成废墟的华盛顿特区照片。
那座城市曾是合众国政治权力的像征，从国会大厦到白宫，汇聚着美国建国以来的制度与信念，如今却化为焦土，本身就足以动摇人心。
为什么那些轴心国的家伙，总喜欢用这种方式进行最后的垂死挣扎呢。
真是让人厌烦到极点的存在。
“总之，转告各位指挥官，比任何时候都要更加严密谨慎。这一次，一定要抓住麦克阿瑟，把这该死的战争彻底结束。”
“是，总理。就算您不说，在美国的所有军官和士兵也都抱着同样的念头在拼命作战。至于美军那边就更不用说了，华盛顿特区那件事已经让他们彻底红了眼，甚至扬言连投降都不接受。”
‘这是打算连俘虏都不要，把所谓的叛乱军统统杀光吗？’
从感情上来说，完全可以理解。
这种事情，若是发生在他国尚且足以招致滔天仇恨，更何况是对同为美国人的自己人下手。内战的残酷，从来不只是枪炮的对决，更是信念与身份的撕裂。
当然，抛开所谓“伸张正义”的说法不谈，从道德层面来看，这绝对称不上正确。但这早已不是一句劝阻就能改变的局势。
说到底，就算某人隔着大西洋苦口婆心地喊“这样不行”，美国人又怎么可能真的听进去。
他们只会按自己的想法行事。
‘连罗斯福和朗都对此保持沉默，看样子是对这一次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无论是像征新政精神的罗斯福，还是以激进改革着称的朗，在这种时候都没有发声，本身就是一种默认。
美国的事情，还是交给美国自己解决吧。
真要做得太过火，上层自然会出面制止。
更何况，如今还残存的所谓新政府军，都是在亲眼目睹米切尔那场堪称“伟大”的集体逃亡，以及华盛顿特区被夷为平地之后，依旧选择追随麦克阿瑟的家伙。
这种人，被打死都算是便宜了他们，干脆当作自然淘汰更合适。
“总之，希望战斗能尽快结束吧。”
当然，这绝不会容易。
不管是己方，还是他们，都已经把一切押在了这一战之上。
轰！轰隆隆——！
“继续倾泻火力！停战就在前面等着我们！”
“这次真是最后一战了！把那些垃圾彻底清扫干净，堂堂正正地回家！”
不论是己方，还是他们，都把一切押在了这一场战斗上。
正如汉斯所说，同盟国与轴心阵营的最后决战，激烈到了令人窒息的程度。
如今听来或许有些讽刺，但若说第一次世界大战被称作终结一切的战争，那么这一次的战斗，也毫无疑问同样肩负着终结一切的意义。就象历史上那场横跨欧洲的大战一样，人们在硝烟最盛的时候，总会相信这是人类最后一次彼此厮杀。
而仿佛在印证这一点，战争的终局，正一点点笼罩在所有人的眼前。
咻———
“是尖叫汉斯！”
“卧倒！”
轰轰轰！！
为了亲眼看到终结的到来，同盟国终于对威斯康星州以及五大湖工业区发动了只能用“无情”来形容的猛烈攻势。这里曾是美国工业心脏，钢铁、汽车与军火在此诞生，如今却成了火海与废墟的代名词。
在震耳欲聋的炮火声中，数量轻松以百万计的同盟国部队不断向前推进，铺满天空的炮弹与火箭弹接连不断地重击着敌军防线。
“开始轰炸！”
“已经没有人能拦住我们了，把一切都砸下去！”
所有能动用的飞机悉数升空，从高空不停投下炸弹；驶入五大湖的炮艇等小型军舰，也象是无法容忍炮管冷却一般，不断喷吐出钢铁的弹雨。五大湖原本是美国内陆航运的生命线，如今却成了漂浮着残骸的战场。
“英军正在格林贝登陆！”
“罗克福德请求支持！”
“把第二装甲师调往罗克福德，格林贝投入预备队！”
然而，新政府军依旧没有轻易崩溃。
更准确地说，他们拒绝后退。
“战斗！给我战斗！”
“扣动扳机！一直扣到手指断掉为止！”
因为走到这一步，他们已经没有退路。
在这里败北，一切就宣告结束；而一切结束之后，等待他们的，只有死亡。对于叛乱者而言，失败从来不是被宽恕的选项，尤其是在首都华盛顿特区被夷为平地之后。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投、投降”
“去你妈的，杂种！”
“这是为华盛顿复仇！”
“把叛军一个不留地全宰了！”
“那些家伙已经不配叫美国人！连猪都不如的法西斯垃圾！”
因华盛顿特区化为焦土而彻底失去理智的美军士兵，正如他们自己所宣称的那样，连投降都不肯接受，只要看到新政府军的军服，便毫不尤豫地端起突击步枪疯狂扫射。
对新政府军而言，投降这一选项已然消失。不管是真心追随麦克阿瑟，还是被迫站队，如今都只能继续战斗下去。
“去死吧！”
“你才去死！”
没有奇谋，也没有技巧，只有最原始的力量对力量的碰撞。
被鲜血浸透、化作泥沼的大地之上，同盟国士兵与新政府军士兵扣动扳机、挥舞剌刀，血肉横飞的混战一刻也没有停歇。那情景，与一战西线战壕里的人间炼狱别无二致，只是地点换成了北美大陆。
“莫德尔司令，敌军防线正在动摇！”
“别停下，继续集中火力。让他们好好看看，数量一旦具备质量，会有多么可怕！”
“明白！”
然而，时间拖得越久，局势越是向同盟国一方倾斜。
所谓力量的较量，归根结底，差距总是会在数量上被无限放大。
与拥有压倒性兵力、甚至可以在一万人阵亡后立刻补充十万人的同盟国相比，新政府军在连番败退与投降中早已损失过半，兵力捉襟见肘。
不仅绝对数量严重不足，如今甚至连补充兵员都成了奢望。
咻———
“看来我们没什么事可做了。”
敌方空军已经成建制投降，既然如此，也只能返航了，拉尔。
虽然尚存防空炮火，但仅凭那些，根本无法完全阻挡从头顶倾泻而下的轰炸。尤其是类似德国v系列那样的远程火箭武器，除了战斗机拦截，几乎没有其他有效手段。那是工业与科技压倒意志的残酷体现。
“阁下，盟军已经占领芝加哥了！”
“什么？我不是明确命令调预备队去支持了吗！”
“阁下，我已经多次汇报过了，我们已经没有任何预备队了！”
“胡说八道！预备队不可能这么快就消耗殆尽！这是阴谋，一定是阴谋！”
而握着指挥权的麦克阿瑟，同样成了致命的问题。
他曾经拥有耀眼的军事才能，这一点无人否认。只是，那早已是过去的辉煌。
沉溺于奢靡与享乐之中，跌落到谷底不说，如今甚至被疯狂吞噬的麦克阿瑟，早已不剩半点昔日的判断力。
他不断做出误判，甚至连自己手中还剩多少兵力都记不清楚，亲手将新政府军推向毁灭的深渊。历史上，独裁者往往在失败临近时失去理智，而这一幕再一次得到了印证。
轰！轰隆——！
“撤退！撤退！”
“退到密尔沃基！”
同盟国赤裸裸的数量压制。
空军的全面缺席。
以及麦克阿瑟近乎失控的指挥。
这三者交织在一起，最终形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尽管新政府军拼死抵抗，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他们还是一路被逼退，直至麦克阿瑟所在的密尔沃基。
所有人都在等待的战争终点，终于近在眼前。
而那场始于1931年，持续了将近六年的美国内战，也在这一刻，迎来了它的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