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悦希本来心情就差,象是找到了发泄口,斜眼看着宋南枝。
“就是,有些人啊,仗着有人撑腰,倒跑来充内行,教训起长辈来了。”
屋里气氛瞬间僵住。
沉卫国沉着脸,嘴抿成一条线,终究没出声。
沉悦希斜睨着,眼底的幸灾乐祸几乎要溢出来。
宋南枝脸上那点礼貌的笑意淡了下去。
她微微偏过头,目光刮过温雪琴,看了足有三秒。
“二婶。”她开口,声音不大。
“您这么激动,是因为我拦着不让爷爷喝参汤,驳了您的面子?”
“还是”
据她了解,温雪琴没那么好心。
“还是,您不希望爷爷早点好利索?”
温雪琴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声音都变了调。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宋南枝,你少在这血口喷人!”
宋南枝不急不慢地说道,“爷爷本就是吃坏了东西,才进的医院。”
“现在就是要清淡流食,这道理,连门外扫地的阿姨恐怕都懂。”
“我不过是说了句不合适,就说我充内行,教训长辈?”
“二婶,我倒真想问问您,您到底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
“你你放肆!”温雪琴气得浑身发抖,手指着宋南枝。
“你敢这么揣测我?我是你长辈!”
“延庭,你这媳妇,真得好好管教了!”
她看向沉延庭,故意加重了管教两个字。
病房里一片死寂。
沉延庭从头到尾抱臂看着,此刻眼底的光亮得吓人。
他没立刻说话,只是伸出手,用力握了一下宋南枝微凉的小手。
然后,他才缓缓抬眸。
“管教?”他的目光转向温雪琴,甚至有些懒散的调子。
“二婶,您想让我怎么管教?”
他微微偏过头,象是真的在请教,可眼神如刀子。
“是管教她不该说实话?”
“还是管教她不该拦着您,给爷爷灌那碗能要他半条命的参汤?”
温雪琴被他的话刺得一哆嗦,张着嘴,“我”
“我那不是”
“不是什么?”沉延庭打断她,往前踏了半步。
他个子高,这一动,带来的压迫感令温雪琴下意识地后退。
“南枝哪句话说错了?您不但不听,谁拦着您就骂谁?”
他几句话,把责任扣得死死的。
沉老爷子掀了掀眼皮,“又吵吵什么!”
他声音已经恢复了中气,“我还没死呢!轮不到你们在这儿唱大戏!”
病房里瞬间安静下来。
连沉延庭都微微顿了一下,握住宋南枝的手收紧。
宋南枝手指微动,拉了拉沉延庭的袖口。
沉延庭立刻察觉,低头看她。
“我去食堂看看,有没有合适的粥,爷爷该饿了。”
她声音很轻,只有两个人能听到,但意思也很明确。
她不想继续待着这里了。
沉延庭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极轻地“恩”了一声。
握住她的手没有立刻松开,反而用指腹在她手背上摩挲了一下。
“去吧,快去快回。”
宋南枝低低应了一声,转身出了门。
今天没见到宋宥凡,听说沉悦希在和他闹离婚。
看来是真的。
她几乎是逃出那个令人窒息的病房的。
她低着头,沿着走廊走着。
就在她拐过一个转角,经过一间病房的时候。
眼角的馀光忽然瞥见一个有些熟悉的侧影,脚步猛地顿住。
她转过头,门上的玻璃窗虽然蒙了灰尘,但足以看清里面。
病床上躺着一个形如枯槁的老人,闭着眼睛,身上连着简单的管子。
床边,一个男人背坐着,正擦拭着老人的手。
头发乱糟糟的,侧脸消瘦,胡茬凌乱。
是王大强。
他不是被沉延庭抓了?
就在这时,一个端着托盘的小护士从隔壁病房出来。
看见她呆呆地站在王大强病房门口,往里看。
随口问道,“同志,你是这床病人的亲戚?”
宋南枝吓了一跳,回过神,连忙摇头。
“不是,我路过。”
她接着问道,“这家人,是怎么了?”
护士又看了看病房里面,叹了口气。
“这一家子也是可怜,床上那是他爹,脑溢血,昏迷好久了。”
“听说是老家干活的时候摔的,这儿子倒是个孝顺的。”
“天天守在跟前,翻身、擦洗、按摩,一点也不含糊,就是”
小护士摇了摇头,“就是欠着医院好些药费了。”
“问他,他也不说,只求着医院别停药。”
“我看他自个儿,饿了就蹲在走廊尽头啃冷馒头。”
“不过医院已经供不了他们了,今天再交不了医药费,就要撵走了。”
护士说完,又叹了口气,转身走了。
宋南枝还站在那,心沉了沉。
原来,是这样。
王大强勒索沉悦希,变卖她那块手表,原来都是为了给他父亲治病。
坏人也有软肋。
大厅的缴费处。
窗口的中年女会计头也不抬,“名字,床号。”
宋南枝报完,会计在帐本上翻找了一番,眉头蹙起。
“这床啊,欠了不少了,续费?”
“恩。”宋南枝点头,从随身带着的布包里拿出个手绢包。
抽出几张,从窗口递了过去,“麻烦您,把欠的都清了。”
“剩下的续上。”
会计有些诧异的抬头看了她一眼,似乎想确认她和病人的关系。
但终究没多问,麻利地开了收据,盖了章。
宋南枝接过来,折好,塞进包里。
“啥?交了?谁交的?”
“就刚刚,一个女同志交的,喏,往那边走了。”
会计随口答着,下巴朝宋南枝离开的方向抬了抬。
王大强猛地扭头,顺着会计的方向望去。
走廊那头,是一个身穿素色衣裳的女子。
他拔腿追了上去,“同志!等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