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人问题也很重要。”他喃喃重复着自己饭桌上那句干巴巴的回应,此刻品出点不同的滋味。
个人问题似乎比微型传感器的密封还要复杂些,但好像也并不令人排斥。
“个人生活:与娄晓娥同志的关系,应考虑进入新阶段。需明确规划,妥善安排时间。”
想罢,觉得有点太像技术报告,摇头笑了笑。
但意思到了。
思路一旦打开,便清晰起来。
结婚,成家。这似乎不只是个人问题。
一个稳定的家庭,能让人心更定,更少后顾之忧地去啃硬骨头。
娄晓娥是个好同志,理解他,支持他,还能在他一头扎进技术细节时,把他拉回烟火人间。
而技术上的突破,国家级奖项这些也不仅仅是荣誉。
它们意味着更大的话语权,更高的平台,更广泛的号召力。
就像宋老,一句话就能推动联合攻关;
就像他那本小册子,一旦被认可,就能影响更多厂矿的路子。
他想起仓库里跟着自己干的梁东、马华,还有那些渴望学到真本事的年轻人。
一个人的力量终究有限。如果自己能站得更高,成为真正有分量的技术大佬,
就能聚拢更多人才,调配更多资源,把立足现有、变废为宝这条路子,铺得更宽,走得更远。
技术突破,是根基。
家庭稳固,是港湾。
而影响力与资源,则是将根基的价值最大化。
这三者,并非割裂,反而相互支撑,层层递进。
他简单洗漱,躺到床上。
兴许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何雨柱睡得沉稳,梦得踏实——
一觉醒来,他站在满是精密仪器的明亮实验室里,身旁是穿着白大褂、笑容温婉的娄晓娥。
窗外,以他那本小册子为蓝本改造的生产线,在无数厂矿中有序运转。
而他正对着聚拢过来的的技术员们,清晰讲解着下一个攻关方向
临近年关,四合院里飘着零星熬猪油的香气,年的脚步近了。
这天晌午,却见街道办事处的老王,蹬着一辆借来的平板三轮车,停在了四合院门口。
车上用麻绳捆着个方方正正,足有半人高的大件,看着就沉。
这年头,私人往来寄送东西,多半是邮局那个绿布口袋,了不起是个小木匣。
像这般用三轮车专程送来的的大件,要么是公家的重要物资,要么就是寄送人下了血本。
无论哪种,都非同小可。
前院的阎埠贵正晒太阳,好奇地凑过去:
“王干事,这是这么大阵仗?”
老王擦了把汗,从怀里掏出单据,眯眼瞅了瞅:
“轧钢厂,何雨柱同志!铁路托运过来的,从成都发的件。
街道帮忙从车站领回来的。好家伙,死沉!小何同志在家不?”
“成都?”
阎埠贵声音不由提高,院里好几户都支起了耳朵。
成都?那可是远在西南!
啥东西值得千里迢迢打铁路发过来?
成都到四九城,坐火车都得几天几夜。
这年头铁路货运紧张,运费不菲,手续繁杂。
能走铁路托运个人的物件,要么是极其紧要,要么是托了硬关系,
光这份能运过来的能耐和花费的心思,就足以让寻常百姓家咂舌。
院里人隐隐觉得,后院的何雨柱,似乎比他们想象中,还要厉害。
动静惊动了后院。何雨柱闻声出来,看到那大件也是愣了下。
他最近没往成都联系过什么私人物品。
在老王和阎埠贵,以及不知不觉围拢过来的几个邻居注视下,何雨柱核对单据,签字。
寄件单位一栏,是“蓉都所”,联系人是“王铁军”。
蓉都所!王铁军!院里旁人或许不明就里,但何雨柱心里清楚。
这是部里指定的、验证他何氏醒醅诀的核心协作单位,是能在高层技术会议上协调资源的人物。
他们用这种方式联系,绝无小事。
帮忙把箱子抬进何雨柱家,老王又递过一个牛皮纸信封:
“这还有封挂号信,一并的。小何同志,你这关系够广的啊!”
何雨柱接过信,笑了笑,没接这话茬,心里却跟明镜似的。
关系?广?老王这话说得太轻飘了。
何雨柱掂量着手中这封来自蓉都所的挂号信,心里划过一丝清晰的认知。
这哪里是寻常的关系广,这分明是某种超出个人交际范畴的影响力在实实在在地回响。)
送走老王,回到屋里,他看着地上的大箱子和手中的信,并没有立刻拆开,而是忽然走神了那么一瞬。
他想起后世某种模糊的概念——如果硬要比喻,他现在的处境,大概有点像某些领域里,拥有了一批极其忠实,且具备高度行动力的核心技术追随者。
“蓉都所,王铁军这可不是街坊邻居串门送点花生瓜子。
这是正儿八经的国家级研究所技术负责人,是能在部里会议上说上话,能调动资源的主儿。
他们这么搞,可不是因为我何雨柱关系广。
是因为何氏醒醐诀真能解决他们卡脖子的难题,是因为部里指定的联合攻关,
我这边给出的思路和协调,真能让他们看到实实在在的进展和希望。”
他思绪飘得更远些,想到最近通过技术协作池简报交流,
收到的一些来自天南地北厂矿技术员的来信,有请教细节的,有报告本地化应用成效的,言辞间都是朴实而热烈的探讨欲。
“算算看,从红星氮肥厂一炮打响,再到现在部里牵头、多个院所厂矿参与的联合攻关这套立足现有、变废为宝、土法上马的路子,像块石头扔进水里,涟漪早就荡出去了。
直接间接受到影响、开始尝试或关注的单位,两只手怕是数不过来了。
王铁军和蓉都所,不过是其中反应最迅速、反馈也最实诚的一批罢了。
这关系网,可不是喝酒吃饭喝出来的,是一个个技术难题啃下来,一次次方案被验证有效后,自己长出来的。
真要论级别大概算是,算是个被不少一线实干派技术员认可的土法创新意见领袖?”
他心里这么想着,嘴角不由得浮起一丝淡淡的笑意,不是得意,是一种对自身价值被认可的踏实。
何雨柱这番内心活动,若是让许大茂之流听见,怕是能惊掉下巴。
他们绞尽脑汁钻营的关系,在何雨柱这里,早已升维成了基于实用方法论所形成的影响力。
这不是靠请客送礼能搭建的。
收起思绪,何雨柱定了定神,这才拿起裁纸刀,仔细地拆开那封挂号信。
技术的世界里,情谊要领,但问题,更要继续攻克。
信很正式,完全是革命同志加技术战友的口吻。
但字里行间透着扎实的感激。
何雨柱看着,心里明镜似的:这不是寻常客套,是对方真心觉得欠了大人情,非得用这种最朴实也最费劲的方式,才能表达一二。
技术人的谢意,往往不擅言辞,却重在行动和实效。
他放下信,揭开油布,里面是一个钉得结结实实的松木箱。
撬开箱盖,一股混独特气息弥漫开来。
何雨柱逐层取出。
四条川味老腊肉,每条都有小臂粗;
几串同样色泽诱人的麻辣香肠;
两罐密封极好的郫县豆瓣酱;
还有两包雅安绿茶。
底层几个大小不一的铁皮盒子,标签上写着耐高温密封脂(试)。
显然,这是蓉都所利用自身实验条件,特意为何雨柱目前可能遇到的传感器微型化等难题,
准备的一些可能用得上的材料样本。
虽非成品,但价值远超市场采购的普通物资。
东西摆了一地,没有一样是花哨的。
腊肉香肠是实在的吃食,茶叶是提神之物,实验材料更是对症下药。
这份礼,重不在价值,而在心意之诚。
尤其是那些带着标签的实验样品,说明对方是真的懂他、敬他,仔细研究过他现在需要什么。
何雨柱看着这一地东西,心里不禁感慨。
这年头,从成都发这么一大箱重物到四九城,光运费、打包、托关系从车站弄出来再送到家,
所花费的金钱、人情和精力,恐怕远远超过箱子里这些土产的市场价值。
他正思量着如何处理这些厚礼,院里的风却已经刮起来了。
许大茂是跟阎埠贵嘀咕:“阎老师,瞧见没?那么大个箱子,从成都来的!
铁路托运啊!我那会儿帮厂里捎点东西,走铁路又贵又麻烦,不是紧要公物根本不给办。
柱子这面子够大的!不知道里头是啥紧俏货?”
许大茂这话,毒就毒在半真半假。
铁路托运难是真的,所以他更难以置信这是纯粹的公事或正当私谊。
他以己度人,立刻往特权上联想,那点子嫉妒和幸灾乐祸,就像闻到腥味的猫。
阎埠贵心里也犯嘀咕,推推眼镜:“组织上的往来吧?何工现在接触面广”
“再广,这私人收这么大件外地东西,也说不过去啊。”许大茂压低声音,
“听说成都那边啧啧,有些女技术员可热情了。
上次来交流,不是还有位女同志专门找柱子讨论问题到很晚么?”
许大茂太熟悉如何调动普通人那点猎奇和攀比心理了。
流言像长了脚。
传到一些耳朵里,就成了何雨柱收了个女人从成都寄来的大包裹,可神秘了!
路费恐怕都比东西贵,这关系不一般!
是不是违反纪律了?
很快,厂里监察科的同志也听到了风声,一位姓李的干事特意来到四合院。
许大茂抢先开口,“李干事!您来了解情况,这真是太及时、太有必要了!
作为邻居,作为同志,我也有责任向组织反映我看到的情况!”
许大茂此刻,像极了闻到血腥味的鬣狗。
他转向何雨柱,“柱子,你说说,那么大一箱子东西,从成都那么老远运来,铁路托运啊!
这得花多少钱?托多少关系?这能是一般老乡寄点土产那么简单吗?
这里头肯定有问题!你得跟李干事交代清楚,是不是收了不该收的东西,是不是被人啊,那个,腐蚀了?”
何雨柱听微微挑了下眉,慢悠悠地开口,“李干事,我有个问题不太明白,想请教一下。
如果我是说如果啊,真的收了外地老乡寄来的一点土特产,比如山鸡什么的,
按照许大茂同志刚才说的这个腐蚀的程度,一般组织上会怎么处理?批评教育?还是更严重些?”
他问得一脸认真,仿佛真的犯了错。
李干事皱了皱眉,觉得何雨柱这问题有点怪,但还是本着政策解释道:
“何雨柱同志,这要看具体情况。
如果是正常的同志、朋友、老乡之间的朴素情谊,价值不高,且没有利益输送关系,一般以批评提醒为主,认识到错误,退还或折价处理就好。
当然,如果性质严重,另当别论。”
“哦,批评教育,退还”何雨柱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然后忽然转向许大茂,
“大茂,你这么说,是不是因为你特别懂这方面的规定?
我听说前阵子好像也有人给咱们院某人送过两只老母鸡?这收老乡的鸡,这得算什么性质?
该受什么惩罚?是不是也得请李干事,或者干脆请派出所的同志来裁定一下?”
许大茂脸色一白,随即梗起脖子,手指虚点何雨柱:
“何雨柱!你少血口喷人!我那鸡是正经集市买的,公平买卖!跟你这来路不明的大箱子能一样?”
他转向李干事,语气委屈:“李干事,我这是自己掏钱办年货!他呢?铁路托运,这么大阵仗,没猫腻谁信?分明是做贼心虚,拉我垫背!”
何雨柱没说话,只看着他,像看戏。
这时许半夏从屋里探出头,细声说:
“哥,你那天不是说鸡是你下乡的时候,老乡硬塞的么?还让我别往外说。”
院里一静。
许大茂猛地扭头,脸涨成猪肝:“半夏!你胡说什么!”
何雨柱这才开口,语气平淡:
“哦,原来是谢礼。还让妹妹别说。”
他看向李干事:“按大茂说的腐蚀标准,他这收礼又办事,性质更重吧?我那至少是公对公的技术感谢。”
顿了顿,又说:“既然大茂坚持要严查,我支持。请派出所同志来,我这箱子,他那两只鸡,都查清楚。腐蚀这帽子,不能乱扣,也不能真有却放过。”
许大茂张着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冷汗涔涔。
李干事脸色沉下,先看了眼许大茂,转向何雨柱:“先看你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