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十七机部的处长还没走，闻言也笑着插话：“要我说，何工这是沾了跨界的光。
咱们这儿坐着的，有管化工生产的，有管科技情报的，有管出版的，还有我们这种管娘家单位的。
大家一看，哟，这小伙子思路清楚，不偏科，还处处踩在点上，这手，可不就举得利索了嘛！”
孙处长接话，“老李说到点子上了。不过还有一点，何工现在是咱部里的顾问，这层身份，也让有些审查环节的同志，在看稿子的时候，天然多了几分自己人的信任和期待。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稿子本身硬邦邦，经得起推敲。不然，光靠自己人的名头，可糊弄不过周编辑这样的老法师。”
周编辑哈哈一笑：“孙处您这话说的，我们看稿子只认内容。
不过何工这稿子，确实让人看得舒服，逻辑顺，数据实，想法新又不冒进。
说句实在话，有些在大学里泡了半辈子的老教授，写东西容易陷在理论里拔不出来，或者过于谨慎，四平八稳没新意。
何工这书，有工厂里带来的实劲儿，又有跑到前沿去的野劲儿，结合得好。”
何雨柱被几位前辈轮番夸奖，连连摆手：“各位领导、前辈可千万别再夸了，再夸我这回去的脚都要飘了。
主要是厂里和部里给提供了实践和研究的条件，宋老和各位专家给了很多指导，我就是把大家平时讨论的、实践中遇到的东西，试着系统梳理了一下。
能一次过，是运气好，更是各位高抬贵手，给我这个年轻人学习进步的机会。”
众人说说笑笑走出会议室。
走廊里，明亮温暖。何雨柱与各位领导、专家一一握手道别。
周编辑最后握着何雨柱的手：“何工，保持联系！期待你的下一部作品，说不定就是《动态培养在铁壁工程材料制备中的应用初探》了呢？”他开了个玩笑。
何雨柱笑着应道：“周老师您可别给我派任务了，我先把手头这本的售后做好，把厂里那个小基金弄起来，就烧高香了。”
走出化工部大楼，他轻轻呼出一口气。感觉，不错。
第二天。
接到四九城生物研究所的电话，项目基本准备妥当，请何雨柱过去一趟。
到了地方和陈汉章所长，简单寒暄后，陈所长提议项目名称为“高活性酶固定化新工艺研究”。
何雨柱对这个没有意见。
他最看重什么时候能出成果。
经过一系列的准备，他们一起进到研究所一个洁净实验室。
大家对他到来非常尊重，没有发生因为何雨柱年轻或炊事员出身，有人质疑能力、引发争执的故事。
原因倒也简单，生物制品所的几位研究员，不久前还在用何雨柱设计的红旗-柱式多因子联控仪解决细胞污染难题，私下里都叫他“何老师”呢。
加上陈汉章从何雨柱那份《关于提高固定化酶活性与稳定性的几种新途径设想》中获益匪浅，所里正计划将这套技术思路拓展到麻疹、脊灰疫苗的纯化生产环节。
所以何雨柱一来，这边同志格外热情，陈汉章亲自接待，安排独立洁净区作实验场，还调来两台联控仪辅助环境控制。
从级别来说，陈汉章是正职所长，比何雨柱这个七级工程师高了不止一级，
但生物制品所的配合诚意十足——这是对何雨柱的重视，都是部里直属单位，知道他不是只会炒菜的炊事员，
人家那脑子像开了挂，从联控系统到微量元素，样样拿手。
而且，陈汉章心里还有个小算盘：
既然酶固定化技术能解决疫苗生产环节的活性保持和重复利用问题，那这套工艺如果在所里率先突破，是不是意味着咱们的疫苗纯度和产量又能上个台阶？
看看，多么实在的科研追求，何等朴素的行业情怀。
对于这次合作，何雨柱只带了轧钢厂一半人手，另一半留在厂里继续处理酿造工艺的日常优化。
毕竟，酶固定化的核心是载体合成与活性测试，生物制品所这边有现成的酶源和培养设备，而轧钢厂那边得兼顾传感器集成的后续工作。
所以何雨柱把团队一分为二，两边同步推进。
来生物制品所的同志，原以为要打持久战，但何雨柱倒很乐观。
不是因为别的，而是他脑海里的技术路线图实在太清晰了——
融合了后世对于载体材料结构与功能关系的深刻理解，以及如何通过现有材料与工艺的组合，逼近最佳效果的工程化思路。
简短的实验启动会后，大家立刻投入工作。
何雨柱在洁净区向陈汉章及所里技术骨干讲解工艺关键：
“刚才说的就是这次尝试的核心，咱们不用以往简单的物理吸附或包埋。
我设计的方案是，采用重氮化交联的明胶-琼脂糖复合凝胶作为骨架，里面掺入经过硅烷化处理、带有活性基团的多孔硅胶微粒。
目标是把碳酸酐酶，主要通过共价键锚在硅胶微粒的活性位点上，同时又被外面的凝胶网络保护起来。
“何工，这共价键固定，条件很苛刻啊，酶很容易在处理过程中就失活了。”
一位对固定化有经验的研究员提出担忧。
“所以关键控制点在这里，”。。
陈所长提供的牛血酶源纯度很高，这是咱们成功的底子。”
这要求一出，几位研究员互相看了看。
温度ph控制凭借现有联控仪能努力做到，但试剂的精准配制和整个反应过程中酶活性的及时监测，以所里现有条件，仍有挑战。
“何工，这活性监测，咱们只能做到每小时取样，用比色法测一次。这频率够吗？会不会错过失活拐点？”另一位研究员问道。
“先按这个频率来，把数据点做密。咱们首要目标是摸清在这个固定化方案下，酶活的衰减规律。”何雨柱答得干脆，
“我有把握，这个载体设计能大大提升稳定性。”
他想起宋老夸他能搭建平台吸引资源，心里更稳了。他的把握，源于对材料保护机理的超前理解，而非盲目的自信。
见领头人思路清晰、目标明确，所里同志也不多纠结，立马行动——讨论可以提建议，但定了方向就全力以赴，大家拧成一股绳。
何雨柱接着部署首轮实验：
“酶提取就按陈所长安排的优化流程，牛血离心分离后取上清液，注意无菌操作。
载体合成这块，用我们带来的配方——明胶和琼脂糖按比例热溶，冷却到45°c时加入活化好的硅胶微粒，搅拌均匀后，在低温环境下用戊二醛蒸汽进行交联固化。
机械搅拌速率咱们先定在每分钟180转，确保混合均匀又不引入过多气泡，反应时间先定30分钟。”
听到何雨柱连载体成分、处理步骤和工艺参数都交代得如此具体，陈汉章带头点头，所里人心里彻底踏实了：
何工这方案，既有新思路，又有具体的、可操作的工艺路径，像一位经验丰富的老师傅直接拿出了经过琢磨的配方，不是天马行空。
众人飞快记录参数，琢磨着怎么把第一批载体做得符合要求。
看着迅速忙碌起来的实验室，何雨柱知道，真正的考验在于如何用这个时代的工具，稳定地实现他设计的工艺。
但他更相信，只要原理正确，路径清晰，凭借这群实干家的双手和严谨，完全有可能做出超越当前平均水准的成果。
而这，正是他降维打击最有成就感的方式——不是变魔术，而是当领路人。
何雨柱这边在研究所里螺蛳壳里做道场，周厂长那边在红星氮肥厂，却是一边狂喜一边跳脚骂娘。
狂喜的是，何雨柱那本工艺杂思笔记本里压箱底的动态补偿理论真叫他给挖出来了！
针对尾气氨逃逸这个老大难，何雨柱的思路简直神了：
不是头疼医头脚疼医脚，而是把整个工艺链当活物看，让前后工序像人的呼吸心跳一样自动协调补偿波动。
周厂长捧着何雨柱推演的计算草稿，激动异常：“何工！就是它了！这法子就是给咱红星厂量身定做的仙丹啊！”
老技术员：“理论是骨架，得拿现场数据喂成血肉才能跑。试试看吧。”
周厂长哪还等得及，立刻组织最精干的班组，严格按照何雨柱预设的控制逻辑和动态补偿模型，把优化参数一股脑灌进了红旗-柱式系统里。
系统跑起来了，数据也真漂亮！氨逃逸率肉眼可见地往下掉，周厂长美得冒泡，在控制室里背着手踱步，嘴里哼着小曲儿，看那曲线比看亲儿子还亲。
然而，这美梦没做多久，就被刺耳的警报声和咣当一声闷响砸得稀碎——安全阀起跳了！
起初以为是偶然，复位，重启。没过多久，咣当！又跳了！而且跳得越来越勤快，活像得了癔症。
周厂长傻眼了，冲进控制室，看着屏幕上明明无比精准、代表着优化的曲线，再看看旁边记录安全阀动作次数的计数器蹭蹭往上蹦，脸都绿了。
技术员哭丧着脸汇报：“周厂，邪了门了！系统越精准，补偿动作越及时，反而越容易触发安全联锁！这这优化参数跟安全阀犯冲啊！”
“我x他姥姥的！”周厂长憋了半天，终于忍不住爆了粗口，
“这他娘的不是越治越抽抽吗？！精准还有罪了？停！给老子停下！”
他指着那套刚刚还奉若神明的优化：“拆！先把这仙丹模块给老子拆下来！保生产要紧！总不能为了指标好看，让机器当放炮仗玩吧？”
骂归骂，周厂长心里跟明镜似的，何雨柱的理论肯定没错，错的是安全保护机制跟不上趟了。
他抄起电话，好不容易找到何雨柱：“喂？何工！救命啊！您那仙丹它、它把咱厂的安全阀给优化成炮仗了！
这玩意儿太精了，精得机器都受不了罢工了！您快给想想招儿，这骂娘式优化的烂摊子咋收拾？”
电话那头的何雨柱，想了片刻，对着话筒说：“知道了。动态响应太快，安全阀的机械惯性跟不上了。
得改，得给这急脾气降降火，加个延迟缓冲或者限幅，让它钝一点。
别急，我这就琢磨怎么把这聪明劲儿收一收，让它别那么勤快地惹祸。”
周厂长长叹一口气：
“何工啊何工，您这神仙手段，差点把咱这凡间的庙给拆喽得，咱这骂娘实干派，还得接着干——拆完硬件改软件，这优化之路，真是他娘的坎坷！”
何雨柱一笑，提醒说：“详细写个报告，这是个不错的案例，将来发到技术简报上，让大家学习一下。”
“我了个去，我这失败案例也发啊！”
“发。”
西北生物制品研究所的老马，正对着发酵罐眉开眼笑。
何雨柱的活态循环法——那套从微生物动态培养理论演化出的技术，被他用在了炭疽疫苗生产线上。
这法子讲究的是温度、营养和氧气的精细循环，像生态系统一样让菌种活起来。
老马按何雨柱的红旗-柱式联控仪参数调整了培养流程，菌种活性蹭蹭往上蹿，产量直接翻了一番。
他举着检测报告，冲助手直乐：“何工这活态循环法，神了！菌种壮得跟小牛犊似的，咱们的疫苗生产线这回可算扬眉吐气了！”
助手也兴奋：“活性这么高，年底任务超额完成稳了！”
老马却摇头晃脑，学着何雨柱的口气：“光知道活不够，得懂循环的精髓——微生物越强，越得护着它的动态平衡，差一点儿都不行！”
可这高兴劲儿没撑过三天。
高活性菌种一进老旧发酵罐，就出事了。
搅拌桨是苏联援建时留下的铁疙瘩，转速不稳、叶片粗糙。
活态循环法养出的菌种偏偏娇贵得很，稍一碰撞就碎成渣。
一罐上等菌液，硬是被搅成了菌汤，活性暴跌三成。
老马气得跺脚：“这叫什么事！菌种越强越金贵，可这破桨叶比砂纸还糙！”
矛盾就出在这儿：活态循环法把菌种性能提得越高，它越像水晶玻璃——光芒耀眼，却一碰就碎。
助手苦着脸：“何工的理论是妙，可咱这设备跟不上啊！动态平衡？桨叶一动，全成动态破坏了！”
老马一咬牙，就把工业风扇就往罐子边上怼。
“粗暴？管不了那么多了！”他吼着，把风扇调到低档，“先拿它代搅拌！风力柔和，总比铁疙瘩强。”
风扇呼呼转着，气流在罐里卷起微澜，菌种居然稳住了损伤。
可这是权宜之计——风扇控温不准，能耗还高，长期用非得把电费烧穿。
老马立马写申请：换新！要特种陶瓷搅拌桨，表面光滑如镜，转速精准，专护高活性菌种。
难题却卡在供应链上。
特种陶瓷？那玩意儿是紧俏货！
老马打听了一圈，全摇头：“军工和研究所都抢着要，轮不到制药厂。
这材料得耐腐蚀、高硬度，生产线全在东北，排队排到明年！”
他想起何雨柱在电极研发时提过类似困境，可这回连土法都绕不开。
老马急红了眼，抓起电话就吼：
“给我接部里！活态循环法是国策，菌种等不起——要么调陶瓷，要么我打报告让何工来化繁为简！”
他攥着风扇开关，心里发狠：材料太好，啃不动怎么办？那就把整个生产线也革新了！
傍晚时分，何雨柱结束了在生物制品所第一天的工作。
陈汉章所长亲自送到楼门口：“何工，今天可真是开了眼了！
不瞒你说，你上午讲那个复合凝胶载体的设计思路时，我心里还嘀咕，这得是多懂材料又懂生物的人才能琢磨出来的道道。
结果一下午跟下来，看你带着两边的人调参数、做预试，那股子既钻得进微观原理、又摆得平工程细节的劲儿，我是真服气了。”
一位姓李的研究员笑道：“何工，您可真是个多面手。我问载体孔隙率怎么估算，您顺手就画了个流体阻力模型；
小张问戊二醛交联的副反应怎么抑制，您从反应动力学讲到ph缓冲对的选择
好像就没您接不住的话茬。我们原来所里各管一摊，搞酶的不太懂材料，搞材料的不太懂生物活性，您这倒好，全给串起来了！”
另一位年轻些的技术员补充道：
“关键是何工有问必答，还答得特别透。
不像有些专家，要么说得云山雾罩，要么就一句按标准操作打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