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海咂摸着嘴里的鲜味，又看看一脸佩服的老张和满眼崇拜的马华，脸上褶子都笑开了花。
他用力拍何雨柱肩膀：
“好样的柱子！今天这手露得漂亮！”
说着环视后厨：“都看见没？关键时候还得是柱子！这手艺，服不服？”
他特意转向何雨柱，语气热切：
“招待兄弟厂技术员这摊子，就交给你了！这可是关系到咱厂脸面的大事。”
临走前还不忘拍拍肚子，来了句俏皮话：“都打起精神！在咱轧钢厂，‘民以食为天’，这天大不过食堂的灶台！”
这话引得众人一阵低笑，气氛顿时轻松了。
李大海前脚刚走，后脚午饭高峰就杀到。
何雨柱抄起大炒勺：
“都动起来！马华备料，胖子看火！”
霎时炉火轰响，锅铲翻飞。
何雨柱在几个灶台间穿梭，爆炒时火光映红了他的脸，与方才文火慢炖的精细判若两人。
趁着炒菜间隙，马华捏着根箩卜凑过来：
“师父，您刚才那姜丝……能再给徒弟露一手不？”
何雨柱瞥他一眼，接过箩卜掂了掂：“看好了。”
话音未落，刀身平贴箩卜，嚓地刮下一层薄如蝉翼的透明片，粘在刀面上对着光一照，能看清人影。
手腕再一抖，薄片堆栈，刀尖如雨点落下，案板上便铺开一层细能穿针的箩卜丝。
马华和几个学徒看得倒吸凉气，旁边的老杨，手里的刀顿了一秒。
“墩上活儿没捷径，”他把刀往墩子上一立，“就一个字，练。”
马华眼睛发直，死死盯着那堆细如发丝的箩卜丝，仿佛看到了厨艺的至高殿堂仿佛看到了厨艺的至高殿堂，声音发颤：“师父，我往死里练！等我出师，就能端稳这铁饭碗了！
何雨柱“恩”了声，随手捏起一撮箩卜丝丢进油碗：“练吧。这年头，有门手艺，比啥成分都实在。”
轧钢厂食堂午高峰刚过，何雨柱解下油渍麻花的围裙，
正准备喝口茶休息休息，马华就颠儿颠儿跑过来，凑近他说：“师父，主任让您去他办公室一趟。”
“现在？”何雨柱手上动作没停，心里却乐了一下。
李大海这老抠儿，平时有事都在灶台边扯着嗓子喊，今儿个怎幺正经八百叫去办公室了？
“中午那盘狮子头算是投石问路，看来是砸出点响动了。这老汤开始冒泡，是好事。
得让他看看，我何雨柱不光勺子颠得溜，人也不是从前那个混不吝的傻柱了。”
他没急着走，先回更衣的小隔间，“见领导，得象端菜上席，卖相得讲究。”
他把身上那件被汗水和油星子浸得发亮的工装脱了，换了件干净工装，又就着模糊的小镜子，用手蘸水抿了抿那硬撅撅的寸头。
走到食堂主任办公室门口，门虚掩着，能听见里面李大海翻动纸张的窸窣声。
何雨柱抬手，刚要敲门，里面就传来李大海带着点笑意的声音：
“是柱子吧？进来进来，门没锁。”
推门进去，何雨柱眼尖地发现，李大海竟然从那张枣红色的办公桌后站了起来，脸上堆着比平时真切几分的笑，还伸手示意旁边那张蒙着灰绿布套的木头沙发：
“柱子来了，快，坐那儿，坐下说话。”
“哟呵？”何雨柱心里一动，“起身迎客？这规格可少见。看来中午那勺糖色，没少往他心坎上抹。”
他脸上不动声色，坐下，腰杆挺直，两手放在膝盖上，摆出副老实听训的样儿：
“主任，您找我？”
李大海没回座位，反而拎起桌角那个竹壳暖瓶，给何雨柱面前那个带盖的搪瓷缸子倒上水，热气腾腾的。
“没啥大事，就是找你唠唠。”
他自己也端了茶杯坐下，吹了吹浮沫，
“中午你那手回锅的狮子头，可是给咱食堂挣了大脸！技术科那帮南方佬，挑得很，愣是没说出个不字！厉害！”
何雨柱憨厚一笑，没接这高帽，等着下文。
他清楚，好话就象炒菜前的炝锅，闻着香，真正的主料还没下呢。
果然，李大海话锋一转，眉头习惯性地拧起来，开始感慨：
“柱子啊，你是不知道，我这食堂主任，看着管着一摊事，其实难处大着呢！
你就说后厨这帮人，老杨吧，手艺是有，可那脾气，倔得象头骡子；
几个学徒，毛手毛脚，切个土豆丝跟擀面杖似的；
还有那帮洗菜摘菜的老娘们儿，东家长西家短，事儿多着呢！管理起来，真比做一桌席还累心！就跟……就跟炖一锅大杂烩似的，火候难拿啊！”
他说完，端起茶杯，眼角馀光却瞟着何雨柱，那意思很明显：考考你，看你是不是光会掂勺，有没有管人的脑子。
何雨柱心里门儿清。“嘿，这是让我品菜呢，品品这食堂大锅饭的咸淡。”
他顺着话茬就接上了：
“主任，您这话可说到根子上了！要我说啊，管食堂这摊事，跟咱掌勺做大席，那是一模一样！”
李大海来了兴趣：“哦？怎么说？”
“头一条，得会识料！”何雨柱扳起手指，
“老杨是陈年花雕，得捧着，劲儿大但后味足；几个学徒是生豆油，不炼炼就有股生腥气；那帮老娘们儿是老卤，味儿厚但也容易串味儿，得分坛子装！”
“第二条，懂火候！该猛火攻的时候，比如重要接待，那就得令行禁止，锅气十足；该文火慢炖的时候，比如日常调理，就得有耐心，不能掀锅盖。”
李大海听得已经忘了喝茶。
“最后是调味！”何雨柱总结道，“光靠规矩硬管，齁咸！得加点人情味的糖，再淋点公平公正的醋，最后泼上一勺真金白银的热油——刺啦！这香味才出得来！”
李大海一拍大腿：“绝了！柱子，你他娘真是个天才！”
一番话，全是厨房里的道理，却把管理的门道说得透透的。
李大海听得眼睛发亮，不住地点头，心里的疑虑像冰块见了热油，刺啦一下化了大半。
“这傻柱……肚子里真有玩意儿啊！以前光知道他勺子颠得溜，没想到脑子也这么活络！这套厨子管人法，这套厨子管人法，比厂里开会讲的‘阶级斗争’实在多了！”
眼看火候到了，何雨柱象是刚想起来，从裤兜里掏出那个油纸包，随手推过去：“主任，正好，昨儿个得了点高末。”
李大海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