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9年，柏林墙倒塌，冷战格局开始瓦解。年，上海证券交易所重新开业，中国股市起步”
陆子谦谨慎地选择着信息。他说出的都是即将发生、但此刻尚未有任何迹象的重大历史事件。周教授在笔记本上快速记录，金丝眼镜后的眼神难以捉摸。
当陆子谦说到“1990年亚运会在北京举行”时，周教授的笔顿了顿。这个信息在当时还属于国家机密，普通民众无从知晓。
“够了。”周教授合上笔记本，“这些信息已经足够验证你的特殊性。陆子谦同志，从现在起，你被正式纳入国家安全保护计划。”
“保护计划？”
“对。鉴于你掌握的未来信息和当前面临的安全威胁，组织决定为你提供全天候保护，并安排特殊工作。”周教授站起身，“船应该到了，我们该走了。”
陈队长突然开口：“周教授，我需要核实一下。您说安排了船，具体是什么船？接应暗号是什么？”
这个问题很专业。如果是真正的内部人员，一定会事先约定接应细节。
周教授微微一笑，从口袋掏出一张纸条：“渔船‘粤渔402’，暗号是‘今天风浪大，小心行船’。回答‘不怕，舵手是老把式’。”
陈队长神色稍缓——这确实是他与广州方面约定的备用方案之一。但他仍然没有完全放松警惕：“我们需要分开走。陆子谦同志跟您走，我和孙叔走另一条路，作为掩护。”
“可以。”周教授点头，“但时间紧迫，请尽快。”
众人离开山洞，沿着崎岖的山路朝西海岸走去。清晨的海雾笼罩着小岛，能见度只有十几米。孙振山始终走在队伍最后，猎刀已出鞘，反握在手中。
走到一处岔路口时，陈队长停下脚步：“周教授，您带陆子谦从左边这条路走，约三百米就到接应点。我和孙叔走右边，吸引可能存在的追踪者。”
“明白，澳门见。”周教授伸出手。
两手相握的瞬间，陆子谦注意到一个细节——周教授的右手虎口有一层厚厚的老茧。这不是拿笔的手，而是长期握枪的手。
前世在上海滩，陆子谦结识过租界的巡捕、青帮的枪手、军统的特工。不同人的手有不同的特征：巡捕的茧在食指，因为常扣扳机；刀客的茧在掌心，因为握刀；而眼前这种虎口茧，更像是长期使用某种特定武器形成的
“陆同志，我们走吧。”周教授的声音打断他的思绪。
两人沿着左侧小路前行。海雾越来越浓，几乎看不清三步外的景象。陆子谦故意放慢脚步，落后周教授半个身位。
“周教授，到了澳门后，组织上对我有什么具体安排？”
“首先确保你的安全，然后会有专家小组与你谈话，系统性地记录你对未来的了解。”周教授头也不回，“这些信息对国家制定发展战略有重要参考价值。当然，我们会为你安排新的身份和生活。”
“那我哈尔滨的生意和朋友呢？”
“都会妥善处理。”周教授顿了顿，“不过陆同志，有件事我得提醒你——关于你‘重生’的事，必须严格保密。任何泄露都可能引发不可预知的后果。”
“我明白。”
前方传来海浪声。透过浓雾，隐约可见一艘渔船的轮廓停在浅水区。船上有人影晃动。
周教授举起手电，朝渔船方向闪了三下——两长一短。渔船回以两短一长。
暗号正确。
两人涉水走向渔船。海水及膝深时，陆子谦突然脚下一滑，似乎踩到了湿滑的礁石。他踉跄着抓住周教授的手臂稳住身形，顺势摸到了对方腰间——那里有一个硬物，形状明显是手枪。
“小心。”周教授扶住他，但迅速抽回手臂。
登上渔船，船上是三个皮肤黝黑的渔民打扮的男人，但他们的站姿和眼神都不像真正的渔民。船舱里堆着渔网和鱼箱，但陆子谦敏锐地嗅到一丝若有若无的机油味——不是渔船常用的柴油，而是更高标号的汽油味。
“开船。”周教授简短下令。
渔船发动，驶入浓雾笼罩的海面。陆子谦坐在舱内，看似闭目养神，实则用眼角余光观察一切。这艘船的引擎声太安静了，不像普通渔船；驾驶台上有一些他看不懂的仪器，但绝不是导航设备。
航行约二十分钟后，海雾渐散。陆子谦透过船舱窗户看到，他们并没有驶向澳门方向，而是朝着外海前进。
“周教授，我们不是去澳门吗？”他故作随意地问。
“先去公海，有另一艘船接应。”周教授解释，“这是安全程序，防止被跟踪。”
合情合理，但陆子谦心中的疑虑越来越重。他注意到船上三人偶尔会用一种他听不懂的语言低声交流——不是粤语，也不是普通话，更像是闽南语？
前世在上海滩，陆子谦接触过台湾来的商人，他们的口音与此相似。
一个可怕的猜想在脑中成形。如果周教授不是国安人员，而是台湾方面的人，那么一切都说得通了——他们对“重生者”的兴趣，他们对吴国华证据的迫切，他们精准的追踪能力
船速突然减慢。前方海面上出现一艘中型货轮，船身漆成灰色，没有船名和国旗。
“接应船到了。”周教授起身，“陆同志，请跟我来。”
渔船靠近货轮，放下绳梯。周教授率先爬上去，陆子谦紧随其后。登上货轮甲板，他看到十几个穿着统一制服的男人，个个神情冷峻，腰间鼓鼓囊囊。
这不是国安人员的作风。
货轮船舱内，装修简陋但干净。周教授摘下眼镜，揉了揉鼻梁，整个人的气质突然变了——不再像个学者，而是像个指挥官。
“陆先生，欢迎来到‘海龙号’。”他微笑着说，“抱歉用了些小手段，但为了请你来，不得不如此。”
“你不是国安的人。”陆子谦平静地说。
“我是，也不是。”周教授做了个请坐的手势，“我隶属于国家安全部门，但同时也为另一个更古老的使命服务。你可以叫我周天明，我的真实身份是‘时空观测与干预局’的负责人。”
陆子谦愣住了。这个机构名称他从未听说过。
“我们局成立于1965年，直接对最高层负责。”周天明倒了两杯茶，“成立起因就是你提到的1964年走私案。但那批货里最重要的不是军火，也不是间谍设备，而是一台苏联科学家研发的‘时间场扰动探测器’。”
“时间场扰动？”
“简单说，就是能检测到时间异常的设备。”周天明神色严肃，“根据我们的研究，时空结构偶尔会出现‘褶皱’或‘漏洞’，导致不同时间点的信息或物质发生转移。你，陆子谦，就是一个典型的‘时间褶皱体’——1949年上海滩的陆子谦的意识，转移到了1987年哈尔滨的陆子谦身上。”
陆子谦感到口干舌燥。这个解释比他想象的任何可能都要离奇，却又莫名合理。
“那吴国华呢？他为什么会有未来科技的u盘？”
“因为吴国华是我们局的第一批外勤特工，代号‘夜莺’。”周天明说，“1964年，他奉命打入走私集团，任务是找回那台时间探测器和相关研究资料。但他发现事情比想象中复杂——苏联方面在时间研究上已经取得突破，并且与台湾、美国等多个势力有合作。”
“郑耀先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
“枢纽。”周天明喝了一口茶，“他利用海关便利，为各方输送物资和人员。更重要的是，他掌握了一条‘时间走廊’的入口位置。”
“时间走廊？”
“一种相对稳定的时空异常区域，可以有限度地进行时间旅行。”周天明语出惊人，“根据情报，1964年那批货中，有十二名苏联专家就是通过时间走廊从1964年来到1987年的。他们的任务是在这个时代建立研究基地，继续时间实验。”
陆子谦的脑海中闪过那些资料中的信息：十二名苏联专家以技术人员名义经香港转道台湾。原来真相是这样的！
“那‘老k’是谁？郑老板背后的指挥者？”
周天明的表情变得凝重：“‘老k’很可能就是那十二名苏联专家中的一个，或者他们的接应者。他们在过去二十三年里，已经在这个时代建立了庞大的网络。郑老板只是这个网络的代理人之一。”
货轮突然轻微晃动。一个船员敲门进来，用陆子谦听不懂的语言快速汇报。周天明听后，眉头紧锁。
“我们被跟踪了。”他站起身，“是郑老板的人，也可能是‘老k’的直接手下。陆先生，看来你的价值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大。”
甲板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呼喊声。周天明从抽屉里拿出一把手枪和一个防水文件袋：“这里面是我们局对时间现象的所有研究资料，以及吴国华留下的第三份证据的线索。如果我有不测，请务必将它带回大陆，交给任何一位解放军高级将领。”
“你要做什么？”
“拖延时间。”周天明打开舱壁上的一个暗格，里面是救生衣和一个小型橡皮艇，“从这里下去，朝东南方向划，大约五海里外有我们的接应船。暗号是‘时间不等人’。”
“那你呢？”
“我有我的职责。”周天明笑了笑，“快走，没时间了。”
陆子谦穿上救生衣，将文件袋贴身藏好。当他爬上舷窗时，听到甲板上传来枪声——不是单发，而是连射，显然是自动武器。
橡皮艇落入海中，他拼命划桨。身后货轮上枪声越来越密集，还夹杂着爆炸声。海面上，另一艘快艇正高速驶来，船头站着的人影在晨光中逐渐清晰。
是孙振山。
老猎人驾着一艘缴获的快艇，手中拿着一把不知从哪弄来的冲锋枪。他朝货轮方向扫射，为陆子谦争取时间。
“陆老板，这边！”孙振山大喊。
陆子谦奋力划向快艇。就在他即将够到孙振山伸出的手时，货轮方向传来巨大的爆炸声——整艘船从中间断裂，火光冲天。
冲击波掀翻了橡皮艇。陆子谦落入海中，咸涩的海水灌入口鼻。他挣扎着浮出水面，看到货轮正在迅速沉没，海面上漂着碎片和油污。
孙振山将他拉上快艇。老人身上有几处擦伤，但眼神依旧锐利：“陈队长去追阿萍和小川了，他们那边也有麻烦。”
“什么麻烦？”
“郑老板的人在香港和澳门都布下了天罗地网，他们一上岸就被盯上了。”孙振山发动快艇，朝着澳门方向疾驰，“而且我怀疑，我们内部确实有‘鼹鼠’。陈队长父亲的死，还有吴国华的遇害，都太巧合了。”
快艇在波涛中颠簸前进。陆子谦紧紧抱着那个防水文件袋，里面装着可能解开一切谜团的资料。
前方海平面上，澳门的轮廓逐渐显现。这座东西方文化交融的城市，此刻在晨光中宛如海市蜃楼。
但陆子谦知道，在那片繁华之下，一场涉及过去、现在和未来的最终博弈，正等待着他的到来。
而他怀中的文件袋里，吴国华留下的第三份证据线索，指向了一个他意想不到的地方——不是上海，也不是香港，而是
他的故乡，哈尔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