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洵盯着那条消息，没有立刻回复。
他眼前闪过叶蓁以往面对他时的笑容，脑海中那些不曾在意的细节逐渐变得清晰了起来……
习惯使然，楚洵从不会去关注别人的事情。
他只会关注这个人。
这个人对他来说是否有价值、是否可用、能否为他带来利益或者愉悦。
至于他的家庭怎么样、成长环境怎么样……都跟他没有关系。
他只用在意这个人是不是有利用价值就好。
所以他对这个世界叶蓁的成长环境也没有多关注。
在知道对方搬出了家里，自己一个人住也没有多想。
现在想想，一个十九岁的少年。
没有上学，而是自己出来挣钱，并且还从来不提家里人……
以往，是他不去想。
现在看来，叶蓁玩笑似地表现出来的财迷和轻微的占有欲，以及，
那对某些机会表现出来的、异于常人的紧迫感。
或许就是因为从小在家里缺乏物质保障，所以寻求安全感摆了。
楚洵脑海中浮现出叶蓁一次次在他面前展现的笑容与试探。
还有昨天晚上的那通电话中，对方那玩笑似的邀约。
很明显，对方知道今晚会出事儿。
甚至刚刚那则通告中的举报证据，或许都是他收集的……
叶蓁有自己的小心思，楚洵一直都知道。
不管是上个世界，还是这个小世界。
对方一直都有自己的小心思在。
只是上个世界的叶蓁从来不会将这些东西用在自己身上。
这个世界的叶蓁除了一开始外，后来在他面前也逐渐收敛了。
但偶尔还是会跟他玩一玩，想试探些什么。
楚洵想到他们昨晚的约定，眸光闪烁。
所以这次，他又想试探什么呢？
楚洵的指尖在手机屏幕上轻敲，却没有回尤婷的消息。
而是点进了叶蓁的界面。
对方的头像很早就换了，换成了荣光游戏中一位女性角色。
楚洵的眸光在叶蓁的头像上停留，眼底快速地掠过一道不解。
按照他对这个世界叶蓁的了解，对方那么渴望起来的机会。
现在，就不应该爆出来这些事情才对。
他才有点流量，正是事业上升期。
根基不稳，贸然爆出这些事情，很容易被背后的人整。
毕竟像这种规模的窝点，能存在这么长时间，背后一定是有着极其复杂的关系网的！
而这样的能量，不是现在的叶蓁能撼动的。
即便他把那些人都送进去了，他的下场也绝对不会好！
正常的步骤，应该是先自己站稳位置。
强大自身，强到别人都动不了的地步，再去干这件事情才稳妥。
以叶蓁事业的稳步程度，最少五年内，他是可以做到的。
现在这件事借着永耀热度直接爆了，他的所有信息都被扒了出来……
那些人是一定不会放过他的。
叶蓁很聪明，不应该会想不到才对。
楚洵的指尖在手机屏幕上轻敲，手机荧光在那双锐利的凤眸中闪过一道幽暗的光。
楚洵指尖停住，放到了叶蓁的头像上。
凤眸盯着手机上叶蓁的界面，眸光微动。
所以，这次是在向他试探什么呢？
翌日。
永耀基地的人要不就忙得团团转，要不就一直关注着网上那件事情的进展。
尤婷和秦翰都在盯着。
毕竟这件事情的热度最开始是从他们永耀过去的，虽然和永耀没什么关系，但万一被牵连了呢？
一旦被官方限制，别说什么热度了，他们今年的破晓杯还能不能参加都是个未知数！
所以尤婷他们现在不仅要把之前定好的营销撤回来。
未来的一个月内，至少在破晓杯开始之前。
他们都得安安分分的。
在永耀有意低调，加上叶蓁那边的确实骇人的情况下。
永耀的热度正慢慢下降。
楚洵的名字也不知不觉间，从关联中消失了……
而就在尤婷他们低调降热度时，楚洵已然悄然离开基地。
车窗外的风呼呼地吹着，把楚洵帽子稍稍吹得歪了些。
在前面司机看过来前，他自然地抬手，将帽子往下压了压，挡住了半张脸。
司机师傅从后视镜悄悄打量了下后座的年轻人。
这年轻人戴着口罩和帽子，看不到脸。
但优越的身材和气质，却不容忽视。
看过去的时候，总给人一种很吸睛的感觉……
按理说，这样的人不应该被忽视的。
但刚刚这年轻人走过来的时候，要不是对方主动叫他，他都没反应过来有一个人竟然到了他的车前！
司机师傅心底嘟囔着。
楚洵不知道司机师傅心底的嘟囔，即便知道了也不在意。
伪装，是帝国皇室的基本技能。
毕竟从出生起，他们的相貌就在全宇宙公开。
不少穷凶恶极的星盗、劫匪、反叛者……都会盯上他们。
所以他们一旦出现，就相当于是一个移动的发光靶子！
因此，保证自己的生命安全，是所有皇室成员学会的第一项技能！
收敛气息，降低存在感。
对楚洵来说不能再简单。
在巅峰时期，只要他想，就算是科技监测都发现不了他的存在！
楚洵侧了侧头，看着窗外快速移动的风景。
只是他强大了太久，习惯了活在众人的目光下。
楚洵隐在帽檐下的凤眸泛起一丝波澜。
他有些不适应。
但这点不适应被叶蓁那边进展神速的情况给掩盖住了。
或许是证据链过于充足，也或许是上面早就盯上了，只是碍于没有时机……
相关部门动作迅速，早上的时候就有好几个重要人物落网。
而叶蓁及他的父亲，在这些重要人物面前，都不够看了。
要不是叶蓁本身自带热度，现在这个案件都看不到他的名字！
虽然是因为叶蓁父亲被举报才查出来的案件。
但在整个案件中，他的父亲只是一个嫖客。
叶蓁本人更是跟这个案件毫无关系！
在案件越挖越深的时候，他们边缘化很正常……
但楚洵看着，脸上的神色却慢慢变得严肃了起来。
这个事情牵扯很大，现在才第二天，还很混乱。
叶蓁这个时候热度便降了，对他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
而且从昨晚的那通电话中，他隐约有所察觉。
现在的这个发展情况，叶蓁或许并不像通告中所说，只是一位嫖客的儿子。
回想昨晚对方的语气，甚至连证据都是他收集举报……然后刻意利用热度闹大的！
“到了。”
司机师傅的一声提醒，将楚洵从思索中喊回神。
他抬眸一眼，已然到了昨晚他们约定的地方。
楚洵付钱下车，站在饭店门口。
周围人来人往。
这个饭店是家网红餐厅，人流量并不小。
在这个节骨眼，把人约到这个地方，如果是别人，楚洵已经开始阴谋论了。
楚洵掀起眼帘，迈腿。
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
包厢是早就定好的。
在跟侍者简单的交谈中，楚洵得到信息。
这个邀约，叶蓁准备了半个月。
也就是说，他的计划，也至少准备了半个月。
楚洵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平静地跟着侍者来到叶蓁定下的包厢门前。
他会来这里，首先是对自己实力的自信。
自信能掌控一切，不会被任何人发现。
后面才是对叶蓁的信任。
虽然他不知道叶蓁想要试探什么，但那双每次看向他都带着纯净与仰慕的眼眸……
一次次，每一次，连续两个世界……都那么澄澈的眼眸。
用这样眼神看他的叶蓁，他私心认为，对方不会伤害他。
楚洵抬眸，看向面前的门。
他情感上是信任叶蓁的，也想信任叶蓁的。
但理智还是会让他有所防备。
从小的教育告诉他——不可置自己于险地。
这种明显有问题的陷阱，他不该多给眼神，更不该来。
楚洵凤眸中闪过一道幽暗。
他抬手，放到门把手上。
“咔嚓”一声轻响。
门开了。
不过对他来说，可以控制的陷阱，不算是陷阱。
最多只算叶蓁的小把戏。
叶蓁邀他前来或许是在试探他，但反过来，又怎么不是他在试探叶蓁呢？
正好他也想知道，搞了这么大事情出来的叶蓁——到底想做什么。
楚洵这么想着，眸光一凌，便推开门。
门开的刹那，“碰！”的一声巨响。
无数红色的玫瑰花瓣自上方降落，将整个包厢都带入了梦幻的天堂。
浓郁的玫瑰花香向楚洵袭来，他眸光透过这些花瓣看向包厢。
倏地，皱了皱眉。
这个包厢被重新布置过，弄得很浪漫。
所有的桌椅都被移开，只留下中央一条铺满深红色玫瑰花瓣的通道。
这条通道直通巨大的弧形落地窗。
窗外，能看见粉嫩的热气球掠过，引起下面路人的阵阵惊呼。
热气球上面挂着巨大的横幅，随风飘扬。
楚洵的眸光在那横幅上顿了顿，然后移开。
包厢里，数以千计的蜡烛在地面组成繁复的图案。
烛火摇曳，像是银河中闪烁的星光。
空气里弥漫着玫瑰、蜂蜡和一丝冷冽的薄荷香，浓烈到几乎令人窒息。
这样的布置，不像是一次秘密的见面，更像是一场精心策划的盛大告白仪式。
楚洵蹙了蹙眉。
叶蓁喜欢他，他一直都知道。
所以对方是打算在这个时候，用这种引人注目的方式告白吗？
毫无疑问，这确实是一个很好的时机。
这个时候告白，无论楚洵是否同意，他们两个人在外界眼中，都会被死死地绑定在一起。
毕竟时机太巧了，也太让人深刻了……
后面只要楚洵还活跃在网络上，这场告白、策划这场告白的主人……就如附骨之疽，深深刻在楚洵身上，让他甩都甩不掉！
这样偏执中又带着点病态占有的做法……
说实话，是这个世界的叶蓁能干出来的事。
虽然叶蓁在楚洵面前表现的一直都是偏美好的一面，但一个人的真正性格是无法掩藏的。
楚洵能看出来上个世界叶蓁纯真下的心机，自然也能看出这个世界叶蓁开朗下的偏执。
只是以往，对方从来没有把这些用他身上而已……
楚洵眸光闪了闪，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他沿着花瓣通道走向窗边。
那里，摆放着一张孤零零的高背椅。
椅子上放着一个打开的古朴木盒，木盒里铺着黑色天鹅绒。
上面放置的物品却让楚洵目光瞬间顿住——
是金曦。
或者说，是被叶蓁改造过的金曦。
每一颗金色水晶旁边都镶嵌了一颗晶莹的钻石。
钻石里嵌了很多照片，不同角度下，隐约能从水晶中看见不同的画面。
有他们第一次见面时饭店的合照、酒店里研究战队时的偷拍、探店时老板好心地纪念……
一幕幕，好似将他们从认识到现在所有的时光藏了进去。
在某种意义上也意味着永恒的时光。
叶蓁把他们相处的一幕幕藏进水晶里，藏进对他们来说都有着特殊意义的金曦里。
是想要获得那一瞬间的永恒。
羁绊与情感的永恒。
他很清楚，楚洵这样的人，想要获得他的爱太难了。
越是相处、越是了解，便越是无力。
从小只要是属于他的，只要是他想要的……他都会拼尽全力去得到！
如果得不到，那他就会想方设法地毁掉。
就如同当年父亲送给弟弟的那个水晶球。
那个晚上挂掉电话后，叶蓁一个在被子里待了很久很久。
对楚洵，他好似拼尽所有，也无法获得他想要的。
叶蓁将脑袋埋进双膝。
所以，有那么一瞬间……就好。
瞬间的纵容、瞬间的信任、瞬间的偏心、瞬间的……喜欢。
他退而求其次。
有那么一瞬间，就够了。
那些细枝末节中透露出来的，或许是喜欢的瞬间……
有的人，是无法占有的。
甚至无法期待对方的停留。
像是高悬九天的明月，无法触碰。
但明月光辉坠落的刹那，却可以保存。
保存在记忆里，保存在情感中。
而这一刹那，对叶蓁来说，便是他拥有明月的——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