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花街名副其实——整条街道两旁堆满了各式金属废料,空气中弥漫着电弧的焦糊味和源能泄漏的甜腥气。
大大小小的修理铺、废品站、黑作坊挤在一起,叮当的敲击声此起彼伏,偶尔还夹杂着爆炸声和叫骂。
老鲍勃的店铺在街尾,门面最大,也最乱。
陆尘找到时,正看见一个秃顶壮汉骂骂咧咧地一脚踹飞半截机械臂。
那壮汉右臂是粗犷的机械义肢,关节处裸露着齿轮和管线,此刻正冒着黑烟。
“该死的蚀魂油!
这月第三件了!”
老鲍勃——显然就是这壮汉——吐了口唾沫,转头就看见站在门口的陆尘,“看什么看?
要修东西排队!”
“汤姆介绍来的。”陆尘平静道。
老鲍勃动作一顿,上下打量他几眼,独眼眯起——他左眼竟是颗暗红色的机械义眼,镜片伸缩聚焦,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汤姆那老瘸子推荐的?”
他擦了擦油污的手,指了指店铺角落堆着的三堆东西,“规矩简单:把那儿三堆‘闹腾’的残骸处理了。
不管你拆了、砸了还是用什么见鬼的方法让它们安静下来。
成功,十枚源晶币,管一顿饱饭。
他咧嘴,露出被烟熏黄的牙齿:“或者被它们‘污染’了,自己爬出去,别死我店里。
听懂了?”
陆尘点头,走向那三堆残骸。
第一堆是密密麻麻的金属齿轮组,足有数百个大小不一的齿轮咬合在一起,正以不正常的频率疯狂震颤,发出刺耳的尖鸣声。
齿轮缝隙间闪烁着不稳定的幽蓝电弧。
第二堆是几截扭曲的管道节,表面流淌着粘稠的黑色液体;
那液体像有生命般缓慢蠕动,散发出令人头晕的恶臭和隐晦的精神压迫感。
第三堆最诡异:一个半人高、布满锈迹的金属箱子,表面有无数细小的气孔。
箱体正有规律地发出心跳般的“咚…咚…”声,每一声都让地面微震。
箱体缝隙渗出暗红色的微光,光芒明灭间,隐约能听见箱内传来极其微弱的、仿佛幼兽呜咽般的抽泣。
《百世书》的警示在脑海浮现:【检测到中度源能污染…
检测到微弱生命反应(第三堆)…建议谨慎接触。
陆尘先走向第一堆齿轮组。
他伸出手,在距离齿轮组还有半尺时停下。
指尖传来强烈的排斥感和能量冲击——那是混乱暴戾的源能,与他体内的混沌本源隐隐对抗。
但经过管道一战,陆尘对这两种能量的“粗暴融合”有了新认知。
他没有强行压制,而是闭上眼睛,将一丝混沌本源顺着指尖缓缓探出;
像最轻柔的触须,轻轻“触碰”齿轮组中那股混乱的源能。
不是对抗,是引导。
就像治水,堵不如疏。
混沌本源仿佛天然的“调合剂”,小心翼翼地“梳理”着齿轮组中那些乱窜的能量流,将它们一点点导入正常的循环轨道。
这个过程极其耗费心神。陆尘额角渗出细密汗珠,指尖微微颤抖。
但效果显着——三分钟后,齿轮组的震颤开始减弱;
五分钟后,尖鸣声变成了低沉的嗡鸣;
七分钟后,所有齿轮缓缓停止转动,归于平静。幽蓝电弧也消散不见。
全程,陆尘没有触碰齿轮分毫。
老鲍勃的机械义眼镜片“咔哒”收缩了一下,他放下手里的工具,盯着陆尘的背影,独眼中闪过讶异。
“有意思…不是用蛮力压制,而是‘疏导’?”
他喃喃自语,“这小子以前接触过精神念力?还是懂净化仪式?”
陆尘没回答,走向第二堆。
这一次,黑色液体——蚀魂油——的反应更剧烈。
陆尘刚靠近,液体就猛地蹿起几道粘稠的触须,试图缠绕他的手臂!
他迅速后退,同时从怀里掏出一颗从管道怪物身上得来的暗红色源晶石,用力捏碎!
“啪!”
晶石粉末洒向蚀魂油。
油液仿佛遇到了天敌,触须猛地缩回,表面泛起剧烈涟漪。
陆尘抓住这瞬间的机会,再次探出混沌本源,不过这次他学聪明了;
将本源能量“包裹”着晶石粉末,像撒网般罩向蚀魂油!
粉末中的微量源能被混沌本源引导、净化,化作一层薄薄的“隔离膜”
将蚀魂油与外界彻底隔绝。失去能量来源的油液迅速失去活性,缓缓流淌进老鲍勃早已准备好的特制容器中。
“懂得变通,不错。”
老鲍勃这次直接开口评价,“蚀魂油是黑市抢手货,虽然处理起来要命。
你这手法虽然粗糙,但思路对。这活儿,值五枚源晶币。”
陆尘擦了擦汗,走向第三堆。
金属箱子里的心跳声似乎快了些,呜咽声也更清晰了,带着明显的痛苦和恐惧。
陆尘没有贸然动手。他绕着箱子走了一圈,【初级扫描】全力运转——虽然只能看到模糊的能量轮廓;
但箱内那团暗红色的、微微颤抖的生命波动,清晰可见。
胚胎。或者说,某种失败的生物机械改造产物。
“直接砸开取出核心最安全。”
老鲍勃在旁边提醒,“这玩意儿已经半失控了,再过几天可能彻底异变。”
陆尘却摇摇头。
他蹲下身,左手轻轻按在箱体表面。
与此同时,箱内那团生命波动的呜咽声,竟变成了清晰的、断断续续的精神传音:
“痛……好痛……救……救我……”
陆尘瞳孔骤缩。
这胚胎,有意识!
他不再犹豫,将混沌本源顺着掌心疤痕缓缓注入——疤痕此刻仿佛成了能量传输的天然通道,比经脉更顺畅!
混沌本源渗入箱体,接触到那团暗红色的胚胎。
那一瞬间,陆尘“看”到了胚胎内部——无数细小的机械结构与脆弱的血肉强行糅合在一起;
源能回路错乱纠缠,每一次心跳都是撕裂般的痛苦。
我在帮你…”
胚胎剧烈颤抖,随即传来更清晰的回应:“谁?谁在说话?”
“能救你的人。”
陆尘用精神回应,同时控制混沌本源,小心翼翼地开始“梳理”那些错乱的源能回路。
这个过程比前两次困难百倍。
每一次梳理都像在刀尖上跳舞,稍有不慎就会让胚胎彻底崩溃。
但陆尘的耐心和精细操控能力,在这一刻发挥到极致。
一炷香时间过去。
两炷香时间过去。
陆尘脸色苍白如纸,汗如雨下,但箱内胚胎的暗红色光芒,开始逐渐转为柔和的淡金色。
心跳声变得平稳有力,呜咽声消失了。
就在陆尘以为结束时,左手疤痕突然自主爆发出银灰色光芒!
那光芒透过箱体缝隙钻入内部,与胚胎核心处的某个隐藏结构产生共鸣!
“嗡——!”
箱体剧烈震颤,随即从内部传来“咔咔”的机械重组声!
淡金色光芒大盛,胚胎的气息骤然拔升,从微弱的濒死状态;
一跃成为稳定而充满生机的存在!
“这…这是?!”
老鲍勃猛地冲过来,机械义眼疯狂扫描,“你…你把它‘安抚’了?
还…还让它‘进化’了?!见鬼!这是‘共生型源能生物’的雏形!
虽然只是最低级的‘箱庭护卫’…”
他死死盯住陆尘,声音颤抖:“小子,你到底是什么人?!”
陆尘缓缓收回手,疲惫地坐倒在地,看着那散发着淡金光芒的箱子,轻声道:“一个想过得好点的人。”
老鲍勃沉默半晌,突然大笑。
笑声洪亮,震得屋顶灰尘簌簌落下。
“好!好一个想过得好点!”
他一把拉起陆尘,态度彻底转变,“就凭你能无伤处理这三样东西,尤其是最后这个…
你至少是个‘优良’级的精神亲和者,甚至可能是‘特异型’!”
他从怀里掏出一封早已准备好的推荐信,郑重地签上名、按上手印:“拿着!
去‘源能机械师协会’第七区分会,找考核官汉森!
他会给你安排天赋测试!”
陆尘接过信,还没说话,老鲍勃又塞给他一个小布袋——里面是承诺的十枚源晶币,还有额外二十枚。
“封口费,加投资。”
老鲍勃压低声音,“以后有好活儿,我找你。
但记住,今天的事,尤其最后那个箱子,别跟任何人说。”
陆尘点头。
老鲍勃这才小心翼翼地打开金属箱子里面;
一个巴掌大小、由淡金色金属与莹润血肉完美融合的小型生物正蜷缩沉睡;
外形像只幼狮,背脊却生着精致的金属翅骨。
“箱庭护卫…居然真成了。”老鲍勃喃喃,眼中满是震撼。
而那小家伙在沉睡前一瞬,分离出一小粒淡金色的结晶,精准地弹入陆尘手中。
【扫描:纯净的源能生命结晶(低级),蕴含温和生命能量,
可加速伤势恢复,小幅提升源能亲和。
老鲍勃看到这幕,更是摇头苦笑:“它还认主了…
你小子,真是…”
他拍拍陆尘肩膀,开始详细讲解这个世界的两大主流力量体系——源能机械师与血脉觉醒者。
陆尘默默听着,心中渐渐有了方向。
离开火花街时,天色已近黄昏。
陆尘握着推荐信和生命结晶,心中稍定。他终于在这个世界找到了可能的立足点。
然而就在他拐进一条小巷、准备找地方吸收结晶时——
怀中的《百世书》突然剧烈震动!
不是之前的温和提示,而是刺耳的警报:
【警告!警告!
【检测到附近存在高浓度‘记忆蠕虫’感染体!
【距离:三十米,正快速接近!
【建议:立即远离!重复,立即远离!
陆尘脚步猛地顿住。
记忆蠕虫?
已经渗透到这个世界了?!
他猛地转身,看向巷口。
一个穿着破烂、眼神空洞的流浪汉,正摇摇晃晃地朝他走来。
那人的额头上,隐约可见一条细小的、银灰色的蠕虫状凸起,正缓缓蠕动。
流浪汉抬头,看向陆尘,嘴角咧开一个诡异的、僵硬的微笑:
“你…见过…真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