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兰花几乎是飘着,走出林言那方小院的。
走在熟悉的土路上,李兰花却觉得每一步都有些不真实。
她下意识地抬起手,指尖轻轻拂过额角那片,曾经让她夜不能寐的皮肤。
触感平滑,细腻。
没有的粗糙凸起,也没有膏体覆盖的异样感,仿佛那道狰狞的伤痕,真的从未存在过。
可仙师明明在里,细致地涂抹过什么。
这……便是仙家手段么?
林兰花忍不住又伸手摸了摸,动作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试探。
“别摸了,别摸了!”
“仙师施过法术,定然是没问题!”
“可不敢乱碰,万一……万一……再露出来可如何是好?”
李婶子忙拉住女儿的手,脸上是掩不住的激动与后怕,
她紧紧攥着李兰花的手,生怕一松开在李兰花的触摸下,那奇迹就突然消失。
李兰花被母亲的话吓得一个激灵,连忙缩回手。
她脸色发白,再也不敢去碰额角,连呼吸都放轻了几分,生怕真如母亲所说,好不容易得来的奇迹会消失。
李大树走在妻女身旁,腰板挺得笔直,眼角余光却总忍不住往女儿额头上瞟。
仙师这手段……真是神了!
他在心里咂摸着,那些寻常的胭脂水粉,经了仙师的手,竟真能让疤痕消失不见。
想起早上在仙师院里,还担心这些俗物派不上用场,脸上就有些发烫。
活了半辈子,从未见过这等奇事。
李大树又偷偷瞄了眼,李兰花光洁的额头,那处皮肤在晨光下泛着健康的光泽,连个印子都寻不着。
这几日压在心头的,大石总算落了地,连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得赶紧把兰花儿的婚事,办得漂漂亮亮的,可不能辜负仙师这番心意。
一家三口向村东头走着,刚拐过磨盘,便被眼尖的周大娘瞧见了。
“哎哟!大树家的!兰花!”
周大娘挎着菜篮子,几步就迎了上来,目光直往李兰花脸上瞅。
“俺听说你们去仙师院子里了?”
“咋样?这……这额头……”
她的声音,将远处几个路过的村民,都给引了过来。
几人围拢过来,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李兰花的额头上。
阳光下,少女的额头光洁饱满,肤色均匀,别说疤痕,连一丝红印都瞧不见。
“这……”
“兰花丫头,你这……仙师真给治好了?”
“一点都看不出来啊!”
钱老六瞪大了眼,凑近了些,在李兰花脸上看仔细端详。
李兰花被看得有些窘迫,微微侧过脸,声如蚊蚋。
“仙师……仙师施展仙法,已无碍了。”
“全靠仙师施展仙术!
李大树搓了搓粗糙的手掌,眼角笑出了深深的褶子。
“仙师说了,这只是暂掩瑕疵,等兰花大喜那日,还要再行施法。”
“确保万无一失,让俺闺女风风光光出嫁!”
李大树挺直了向来微驼的脊背,声音洪亮得半个村口都能听见。
他边说边不自觉地踮了踮脚,仿佛这样能让话语传得更远。
“仙术?真是仙术!”
“昨日俺见兰花还戴着布帕,愁眉不展的,今日这就……光溜溜的,跟剥了壳的鸡蛋似的!”
正在洗衣的赵寡妇地低呼出声。
周大娘连连点头。
“可不是嘛!”
“这真真儿的,半点痕迹都没有!”
王老汉也被这边的动静,吸引了过来。
他眯着眼,仔细端详了李兰花额头好一会儿。
王老汉猛地一跺拐杖,眼睛瞪得溜圆,花白的胡子微微颤抖。
“了不得!了不得!仙师这是能改头换面的大神通啊!”
他激动得胡子直翘,拐杖把地面戳得咚咚响。
“你们想啊,今儿个能把疤变没,明儿个是不是就能把丑的变俊的?”
他环顾四周的村民,压低声音却掩不住兴奋:
“这要是用在别处……是不是还能变成另一个人?”
“戏文里说的易容术,跟仙师这手段比起来,那就是泥巴和真金差距!”
“王叔说得在理!”
“仙师这等容颜瑕疵挥手即去,必定得是神通才能办到。”
“昨日还见伤痕,今日便光洁如初,这不是仙术是什么?”
“刚才大树还说,仙师只是用了些寻常物料……这化腐朽为神奇,才是真本事!”
“兰花丫头真是好造化,竟能得仙师亲自出手……”
“仙师连这等小事都愿耗费仙力,真是慈悲心肠。”
“俺家那小子前年磕破了膝盖,留了个疤,不知……”
钱老六搓着手,脸上满是敬畏与向往。
“你倒是想得美!”
“仙师是何等人物?”
“岂是专给你家小子祛疤的?”
“兰花丫头这是赶上大喜事,仙师慈悲,才愿意出手相助!”
周大娘打断他。
“仙师确实是活神仙,俺家兰花这福气,都是仙师赐的!”
李兰花躲在母亲身后,脸颊绯红,声音虽轻却满是感激:
“仙师的大恩,俺这辈子都记着……”
李婶抹了把眼角,赶忙拉着女儿的手:
“快别耽误工夫了,这两天因为这事都耽误了,还有好多事没有办完那!”
“可不能辜负了,仙师的一番心意。”
“他叔他婶们先忙着,俺们还得去忙呢!”
一家三口,在众人目光中匆匆离去,李兰花的脚步轻快得像要飞起来。
赵寡妇望着李家三人远去的背影,手里的棒槌都忘了落下,喃喃道:
“瞧瞧人家这福气……仙师连姑娘家的脸面都照顾到了。”
“大树家往后可不一样了,有仙师这般照应……”
“俺家闺女出嫁时要是也能请动仙师,俺倾家荡产都愿意!”
王老汉拄着拐杖的手微微发颤,昏花的老眼里满是艳羡:
“祖坟冒青烟啊……大树家得仙师这般青眼。”
几个年轻媳妇凑在一处窃窃私语,这个说:
“兰花往后在丈夫面前,都能挺直腰杆。”
“何止是在丈夫面前,在咱们村都是独一份”。
众人越说越不是滋味,也不知谁先叹了口气,顿时响起一片,此起彼伏的唏嘘声。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伴随着清晨的炊烟,迅速飞遍了李家村的每一个角落。
村东头井台边最为热闹。
胖婶把湿衣裳往盆里一按,声音扬得老高:
“俺可是亲眼瞧见的,兰花丫头那额头,光溜得跟剥壳鸡蛋似的!”
“昨日还见着戴布帕,今早从仙师院里出来,啥也没了!”
“仙师用的啥法子?”
“真就一点看不出来?”
“俺家二小子前年磕破的疤还在呢,要是能求仙师……”
胖婶直接打断她的话。
“快别做梦了!”
“仙师那是看兰花丫头大喜日子,破例出手!你当是个人都能求的?”
“听说仙师就用了点胭脂水粉,可是寻常物件能有这效果?”
“指不定里头掺了什么仙露!”
“不过话说回来,你们说仙师施法时是啥光景?”
“会不会满屋子金光?”
“金光?俺看不止!指定有仙乐飘飘!”
胖婶和钱老六媳妇,越说越起劲,手里的活计都慢了下来。
李老汉倚着槐树根,烟锅子在鞋底磕了磕:
“老朽琢磨着,仙师这手仙术怕是大有来头。”
“你们想啊,要是两军交战,派个细作换上敌将的脸”
“前两年镇上通缉江洋大盗,悬赏五十两,要是会这手艺,往脸上抹两下,大摇大摆从衙役跟前过都认不出!”
“可别瞎说,要是盗贼会这等本事,我们普通老百姓的日子可不好过。”
“要俺说,仙师这是给人改命呢!”
“你们想,要是谁家媳妇脸上有胎记,郎君嫌弃”
他朝李大树家方向努努嘴。
“俺要学这个,往后逃学往脸上画两道褶子,保管先生认不出来!”
“小兔崽子,讨打。”
“待会告诉你娘,让他把你屁股打开花,一天净想着逃学。”
李老汉笑骂着挥烟杆,转头却若有所思。
“不过话说回来,你们说仙师自己这张脸,会不会也是”
众人顿时噤声,不约而同望向村西头那座小院。
暮色渐浓,槐树影子里仿佛藏着无数个改头换面的秘密。
是夜,月华如水。
林言盘膝坐于榻上,默默的运转功法,等待着提示音的出现。
终于,在那信念汇聚至,某个临界点的刹那。
久违的提示音,自识海深处如期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