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做的面罩保护了上半部分的脸，但对下半部脸颊的密封性不够，口罩呼吸的水汽容易在口鼻附近结霜，浸湿面料后更容易导致冻伤。而普通口罩一旦结冰，硬邦邦地贴在皮肉上，本身就是伤害。
她没打算做得多精细，主要自己也没有那个条件。拿出针线盒，将折叠好的围巾一端，粗略地缝在今天戴的那顶帽子头罩的相应位置，大约在耳朵上方。
没有仔细锁边，也没有讲究针脚，只是每隔几厘米缝上几针，确保这“加长版面罩”能牢固地挂在帽子上，不会在行动中滑落。缝好后试戴了一下，围巾垂下来，可以拉到鼻子下方，甚至脖子，也不影响视线。
虽然简陋，但多了两层围巾的遮挡，防风保温效果应该会好很多，甚至还阻挡了一些寒冷的空气，说实话，很冷的冷空气吸入肺部真的是很不舒服，感觉整个肺部都会被冻住的感觉，还会刺痛呼吸道，加上围巾遮挡，应该会好受许多。
再次全副武装，这次，内层是帽子面罩，中间是缝了围巾的面罩，最外层依旧是那顶毛茸茸的“俄罗斯帽”。手套、袜子依旧还是早上的策略。检查无误，推上已经空了的推车和行李箱、收纳箱，再次踏
入极寒。这一次往返，心理上的感受有所不同。就是搬运，路线熟悉，体力也因饭食得到补充。为了节省时间并保持身体产热，她继续采用走跑交替的方式。
推著空车小跑时，脑子里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似乎这样能让时间过得快些，也能忽略一些身体的疲劳和环境的严酷。
“要是能滑雪就好了”她想象著自己踩着滑雪板，手持雪杖，在平坦的雪原上轻盈滑行的画面，那速度肯定比推车快多了，还省力。
但随即又自己否定了：滑雪得有坡度才省力，在这么平的地方，滑起来估计跟走路也差不多累。
“那溜冰鞋呢？”念头一转。溜冰鞋在光滑的冰面上也可以飞快滑行。但很快这个想法也破灭了：首先得找到合脚的溜冰鞋，其次，外面是厚厚的积雪，不是光滑的冰面。就算有冰面，就算有滑雪板，就算有溜冰鞋，这些她一个也不会啊。
这些天马行空又不切实际的念头一个接一个，她一边小跑，一边在脑海里“尝试”又“否决”，注意力被分散，反而感觉不那么累了，脚步也轻快了些。等回过神来，商场的建筑已经近在眼前。
进入商场，黑暗和寂静一如往常，她直奔堆放物资的地方，先将剩下的、她认为最有价值的物资装车。
装车比搜索快得多，很快就将箱子再次塞满，林微甚至觉得有些超载了，她用力绑紧绳索，开始返程。
回去的路因为负重而变得漫长，她不再跑，主要也是跑不起来了，只是匀速地、一步一个脚印地向前拉。
沉重的车轮在坚硬的雪面上发出持续的、单调的“沙沙”声。眼睫毛很快又挂上了霜，这次因为新面罩可能阻挡了部分呼吸水汽上扬，结霜似乎慢了一点，但依然不可避免。
眨眼时，上下睫毛上的霜偶尔会黏连，带来轻微的不适和视线模糊，隔着镜片，也无可奈何。不过这样的情况她也已经习惯了，每次出门都是这样的，她早已习惯，只是机械地走着。
“一天到晚这么走，是真受罪啊！”她在心里苦笑，但也只能受着，为了活下去，这点罪不算什么。
她甚至有点苦中作乐地想：要是手机还有电，还能计步，自己每天的步数肯定轻松超过五万步，稳居朋友圈榜首，如果还有朋友圈的话。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带着一丝淡淡的、对过往平凡生活的嘲讽和怀念。
她不再胡思乱想，只是低下头，盯着前方的路面，注意力也也放在周围的环境中，有什么风吹草动她能第一时间知道。
调整呼吸，专注在每一次迈步和拉车上。
就这样，林微咬紧牙关地一趟接着一趟往返搬运著物品。当她搬到第三趟时，时间已经悄然流逝，而此时，太阳正逐渐西沉，仿佛一颗疲惫不堪的火球，慢慢地消失在地平线上。
林微抬起头，望着那渐渐远去的夕阳，心中暗自估算：大约再过一个多小时，天就要黑了。
然而，这并没有让林微感到丝毫的担忧或焦虑，最多不过半小时，自己就到家了。
走在路上时，她不禁抬头望了望天色。果然，白昼一天比一天短了，这才几天啊，黄昏竟来得这样匆忙。她加快了脚步，赶在天色彻底暗下之前推开了家门。
林微先把带回来的物资一一归置好，然后蹲到灶膛前，熟练地生起火。跳动的火光渐渐映亮了屋子，也烘得人脸上发暖。她在小板凳上坐下，伸手对着火堆烤了烤，目光却不自觉移到桌上那盏油灯上。灯芯静静燃著，昏黄的光圈只勉强照亮桌面一角。
要是极夜的时候，能有一盏更亮些的灯就好了她盯着那簇小小的火苗，脑海里闪过好几种灯的样式。忽然间，灵光一现——现在虽然没电，但不是还有太阳能灯吗？
这个念头才冒出来，她自己就怔住了，随即轻轻摇了摇头，嘴角浮起一丝苦笑。真是冻糊涂了，她对自己说。都是极夜了，哪来的太阳？有灯也没用啊，更何况，她上哪儿去弄太阳能灯呢？
算了，先不去想它。她站起身，搓搓温暖起来的手，饭总要吃的，灯也总会有办法的。
再说了，自己还有油灯的嘛！大不了多做几盏，油灯的油自己还是供得起的。
晚饭热了半袋番茄牛腩，又煮了一小锅米饭。食物下肚，身上总算攒起些踏实的热气。吃完后，她借着炉子里烧红的火炭，细心煨了两个炭盆。
等炭火红彤彤地燃稳了，她才端来热水，照例泡脚、泡手。温热的水漫过冷的起鸡皮疙瘩的皮肤，寒意被一丝丝被驱散。
她低头看着水面，忽然有些庆幸，幸好眼下只是极寒，不是极热。若是极热，连水都用不上。
泡完脚，她把热水袋灌满，塞进被窝里暖著。睡意还没上来，林微便把油灯挪得近了些，就著那圈昏暗的光，翻开日记本。今天似乎没什么特别可记的，她握着笔想了想，最后只写了一行：
“今天去新兴商场搬物资了，下面三层还没搜完，明天继续。”
合上日记本，她顺手拿起昨天找到的那本杂志，就著灯光慢慢翻看。偶尔看到有意思的设计，她会停下多看两眼，在心里默默点评几句，或是用指甲轻轻在页边划一道浅痕，算是圈下自己喜欢的样子。
直到眼睛开始发酸，倦意也一层层漫上来，她才收起杂志，吹熄了油灯，钻进已经暖了的被窝里。
黑暗重新笼罩下来，唯有炭盆里还闪著暗红的微光，温温地，映着屋里安静的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