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上下打量着苏青青,阴森道:“咱们彼此之间都知道对方是什么料子,多馀的话也不必再说。”
“皇帝不在养心殿;他与皇后又没什么感情,自然也不会留在坤宁宫守灵。”
“烧了三座宫殿,还没能把他本人给逼出来,本王和先太子思来想去,也只有你的明光宫能够容人了。”
顺亲王指了指她身后的殿门:“要么你让开,本王对以前的恩怨既往不咎,只要皇帝一人。”
“要么”
“要么怎么样?”
苏青青打断了他的话:“凡事讲究个先来后到,本宫方才就说过了,要么你们老实认罪,要么和本宫切磋一把,再屈辱认罪。”
她用剑尖在地上划出半个圈,发出泠泠的声音。
顺亲王猛地抬头,不知何时,明光宫的殿顶上已经密密麻麻站满了暗卫,尤如蛰伏在草丛中的毒蛇,随时准备冲上来置人于死地。
“你你哪来的私兵?”
这话问得太过天真,苏青青忍不住笑了起来:“你的兵是从哪儿来的,那么本宫的兵就是从哪儿来的。”
“怎么,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自从上次发生刺杀事件之后,秦瑞轩就把自己身边的暗卫分出二分之一,交给苏青青差遣。
除此之外,赵忠和手里还有不少私兵,都是平日里跟着他四处抄家的汉子,并不隶属于任何官方部门。
所以赵忠和临行之前,把这些私兵也都托付给了苏青青,供她打探消息用。
原本一边倒的局势迅速逆转,变得旗鼓相当起来。
顺亲王的脸色有些难看,贵妃手里有兵,分明就是经过皇帝允许的,战斗力肯定不容小觑。
原本他和先太子还准备趁着宫里毫无防备的时候,直接杀上门来逼宫。
结果没想到的是,向来温和的瑜贵妃才是那个不显山不露水的狠人,能够号令这么多暗卫,手中的权力一定比他们想象中还要大。
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看来陛下当真是很宠爱娘娘,难怪皇后猝然崩逝,不会就是受了你的刺激吧?”
看着顺亲王破防的小气样子,苏青青反而舒心了不少:“这就不用你替皇后担心了,斯人已逝,顺亲王还是先关心关心自己吧。”
拼战力拼不过,打机锋也打不过。
顺亲王只觉得受到了不可挽回的伤害,他强撑着哼笑道:“也罢,索性今儿个的主角也不是本王,多贫了这几句话,没讨到一点儿好处。”
说完,他就摸着鼻子退到一旁自闭去了,把战场归还给先太子,指望临时队友能够给自己挽回几分脸面。
苏青青表面上一派冷静,实际上心中早就开始焦急起来。
宫里发生了这样大的火灾,从京城的角度而言,肯定能够窥见几分不对劲。
然而拖了这么久的时间,打了这么久的嘴仗,带着凤印去查找骠骑将军的小兰却迟迟没能回来。
难不成顺亲王和先太子的兵比自己预想中还要多,以至于把骠骑将军和其他将领都拦在了宫外,才没法进来救援?
就在这时,秦瑞楚突然解开了护甲的盘扣,脱下了外衣,只留里面的长衫与单裤。
他站在台阶下,面对着殿门前的瑜贵妃和所有面带警剔的宫人们,缓缓开口道:“行啊。”
“难得众人都在———皇兄应该也在殿内,正听着外面的动静———我和你单独来一场,谁打赢了就听谁的话。”
秦瑞楚绷紧嘴角,脸上一丝笑意也无,很明显是铁了心要争出结果:“如果你赢了,我就当场投降,无论是顺亲王,还是身后这些卫兵,统统任由你处置。”
“但如果我赢了,就让卫兵进去抓人,你和孩子归我,谁都不许反悔。”
苏青青眨了眨眼,突然很想问:先太子为什么总是执着于孩子?
但凡一个正常的情敌,都不会主动提出要帮别人养孩子吧,除非他是个无可救药的绿毛龟。
听了这些话,顺亲王也下意识地看了弟弟一眼,低声质问道:“等会,你赌就赌了,把我也押进去算怎么回事?”
“你真是比我还不要脸,好歹我从来不打女人。赢了就是胜之不武,输了就是技不如人,无论如何你都不占道理啊!”
秦瑞楚干脆利落地顶撞道:“关你屁事。”
他挽起了袖子,露出半截精瘦的小臂,对苏青青点头示意道:“为了不落王爷的口舌,我就不带武器了。”
“只不过青青是女子,你想用什么来对付我都可以,我不介意。”
苏青青给他这样自来熟的亲昵叫法给恶心住了,觉得自己受到了工伤,哪有不应的道理。
她朝着去而复返的小莲勾了勾手:“给本宫拿把匕首来。”
小莲是个忠实的贵妃拥护者,摸遍全身没能找到匕首,便立刻跑回内殿,取了一把削铁如泥的尖短刀,躬敬地递了过来。
短刀比起匕首而言,弧度更加弯曲,能够回手直取敌人的命脉,而且把柄也更加称手。
这把短刀是宫外的姜大小姐亲手打造,然后托人送进宫的。
她现在和玉娘凤仙一起,管理着京城那几家店铺,把生意打理得蒸蒸日上,帐本看起来格外赏心悦目。
短刀用了上好的精铁打造,刀刃部分还锻造了细密的锯齿纹路,确保能够将敌人一招毙命。
刀背则镶崁了硬度极高的金刚石,增加美观性的同时,还能在主人反手不及的时候,狠狠剜开敌人的血肉,是一把非常实用的武器。
顺亲王一见短刀如此精美,立刻墙头草似的倒戈了。
他原本觉得秦瑞楚答应与女人决斗,绝非君子行径;结果一看这锋利的刀尖,顿时觉得苏青青是个歹毒货色,知人知面不知心。
苏青青抬手固定了一下发间的簪子,用刚才绑住荣思的长带,束起了自己的袖口,整个人显得极为干净利落。
她对着小莲轻声道:“把陛下守在殿内,不许他出来添乱,听见没有?”
小莲相信自家主子的能力,肯定能够化险为夷,坚持到骠骑将军带兵进宫救驾。
于是重重地点头应声:“奴婢绝对不姑负您的信任!”
另一边,顺亲王抬头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对面全副武装的瑜贵妃,心里也有些开始着急起来。
“哎,我可警告你,若是真要和她打,最好速战速决,别在众人面前上演“情意绵绵剑”那一套。”
“天一亮就要举行出殡大礼,如果到时候世家们看不见皇帝的踪影,肯定会反应过来不对劲,咱们可就逃不脱了!”
秦瑞楚依旧是不愿意多搭理他的样子:“用不着你多说,我心里有数。”
你有个鬼的数!
顺亲王一眼就看出来了,这家伙完全是非不分,已经彻底沉迷于“禁忌之恋”的戏码中,把自己感动得不行。
如今这样紧急的逼宫行动,居然还同意了瑜贵妃的决斗要求,好象看不出她在故意拖延时间一样。
不行———
他无声地招了招手,身边侍从立刻心领神会,不知从哪儿摸出一把黑弓,放到了自家主子手里。
顺亲王的眼里闪过一丝寒光。
等会儿若是迟迟分不出个胜负,他这个出钱又出力的东家,可要好生“推波助澜”一下了。
就在他思考之际,面前的两人早就缠斗在了一起。
苏青青懒得和秦瑞楚再多废话,本以为这孩子没爹疼没娘爱,是个地里黄的小白菜,才格外关照了几分。
结果没想到这株小白菜却是个实打实的白眼狼,关照他还关照出问题了,升米恩斗米仇,不和他谈恋爱就得被逼宫,这谁都得了!
但凡他态度低下些,苏青青都得考虑在秦瑞轩的面前替这位五弟弟求个情,高抬贵手放过其一条小命。
结果人已经杀到了眼前,还放火烧了养心殿,可谓是嚣张猖狂至极,不给他点教训,他就不知道花儿到底为什么这样红!
苏青青欺身而上,手持短刃,照着秦瑞楚的脸就是一刀。
她目光里满是杀意,根本不留任何情面,动作又快又果断,丝毫不象是养在深宫里的贵妃。
秦瑞楚猛地往后仰倒,躲开了这狠厉的攻击,左手化掌为拳,从极为刁钻的角度,斜向上勾起,直朝着苏青青的下巴而去。
两人打得有来有回,倒是把站在一旁准备看热闹的顺亲王给惊呆了。
敢情平日里人人都戴着伪善的面具,到关键时刻就取下来,露出原本的真面目;
只有自己从始至终单纯善良,偶尔做些赌场的买卖,对武斗智斗之事一窍不通吗?!
他有点想退缩了
秦瑞楚虽然是皇子出身,却没有母妃抚养,以前又不得先帝宠爱,不知从哪儿学来的这身好功夫。
苏青青更是离谱,她好象是侍妾出身吧?为什么她也这么能打,与男人都可以打得难分高下啊?!
想到这里,顺亲王便想偷偷暗度陈仓,小心绕过正在缠斗的两个人,闯进明光宫去捉拿皇帝。
可是他刚迈出一步,那些原本立在殿顶上的暗卫们便纷纷跳了下来,落到地上。
并且他们个个都戴着面巾,只留一双黑得吓人的眼睛,紧紧地盯着这边,看起来就象黑夜里狩猎的猫头鹰,让人不寒而栗。
“好好好,本王不动,你们别紧张。”
顺亲王从善如流地退了回去,把双手插在一起,端于身前,惆怅地看向远方的月亮,全当自己不存在。
苏青青没有注意到顺亲王的动静,她全身心关注在面前的先太子身上,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松懈。
两人都不是经常打架的角色,对于彼此之间的下一步动作没办法准确地预判,只能来回试探着出手,意图找出对方的破绽。
她躲开下勾拳之后,迅速转身,借力抬高左腿,朝着秦瑞楚的小腹狠狠蹬了过去。
秦瑞楚的反应很快,立刻侧开身子,让她的左蹬腿落了个空。
与此同时,他的右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卡向苏青青的脖颈处,想要掐住她的喉咙,将人直接按在地上。
耳边传来凌厉的风声,苏青青抬起左臂格挡,另一只手上的短刀立刻反方向劈了上来,这次是朝着秦瑞楚的颈动脉削的,以牙还牙,很公平。
不过她的战斗经验没有对面人充足,秦瑞楚见一击不成,便将目标从苏青青的脖子转移到了她的左手腕,抓住她的小臂,用力往后一扯———
苏青青的力度被卸走,短刀的弧度与设想中的轨迹出现了偏差,只有刀尖堪堪划过皮肉,留下了一道不轻不重的血痕。
“嘶!”
秦瑞楚吃痛,赶紧后退几步,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他抬手一摸,侧脖颈处已经见血,带着丝丝针扎似的痛感,使得内心的恼火更上了一层楼。
苏青青咬紧牙关,呼吸已经加重了不少,额头处冒出了细密的冷汗,身上各处肌肉也开始出现酸胀的感觉。
她苦中作乐地想:还好这辈子没有近视眼,要不然大半夜站在殿门前打架,又没个照明的物件,自己的战斗力肯定得大大削弱。
秦瑞楚捂住脖子上的伤口,脸上表情复杂。
他没想到苏青青居然不是什么花拳绣腿,而是真的会打架,而且打得不赖。
这让他不由得想起来,前些日子屈居边境小镇的时候,自己也经历过这样一场激烈的争斗。
于是秦瑞楚直接问了出来:“苏禹是你的什么人?”
苏青青挑起眉毛,回道:“苏禹是我的兄长,同一个亲娘生的。”
“原来苏禹是你的亲兄长。看来苏家的子女都并非等闲之辈,难怪皇帝对你这么宠爱,原来是用着顺手。”
这话说得有些难听,苏青青却不以为意道:“无论如何,苏家受宠是事实,凭自己的本事吃饭,永远不怕被打入冷宫。”
“讨好自家陛下,总比某些没能力还要争强好胜的败家犬,千里迢迢去讨好大漠公主来得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