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懿从容地走进殿内,身姿挺拔如松,步伐沉稳有力。
他的目光不经意间从初澜脸上轻轻扫过,看似波澜不惊,眼底却悄然浮现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而后他微微俯身,目光转向时沐苒,声音清冽如玉石相击,“儿臣给母后请安。”
时沐苒脸上挂着宠溺到极致的微笑,朝景懿热情地招招手,眼中满是温情:“你快过来,让母后好好瞧瞧。”
景懿顺从地向前走了几步,时沐苒立刻快步上前,拉住他的手臂转来转去,上下好一番打量。
她的眼神里满是欣慰与感慨,“嗯,长高了不少,也壮实了许多。想当初你还是一个小豆丁,整日像个小尾巴似的跟在本宫身后,那粉雕玉琢的模样真是招人喜欢得紧。如今啊,都长得比本宫还要高了。”
景懿无奈地笑了笑,任由时沐苒摆弄,十年未见,他也是十分想念母后。
时沐苒说着,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眼睛瞬间一亮。
她亲昵地拉住身后初澜的手腕,将她轻轻带向那抹清冷的月白,“懿儿,快看看这是谁?你澜儿妹妹!你们小时候可是见过的,可还记得?”
初澜被皇后拉着,身不由己地向前挪了一小步。
距离骤然拉近,他身上那股清冽的、如同雪后松林般干净冷冽的气息毫无预兆地侵入她的鼻尖,与那夜床下狭窄空间里萦绕的气息瞬间重叠!
她的指尖不受控制地蜷缩了一下,心跳彻底乱了节拍。
景懿的目光这才正式地、完全地落在初澜脸上。
他的眼睫垂下,在眼下投下一小片淡青的阴影,遮住了眸底深处翻涌的情绪。他微微点头,声音温和地说道:“自然记得。”
“记得就好。”时沐苒轻轻拍了拍初澜的手背,笑着对景懿说道:“懿儿,澜儿可是你未过门的太子妃!当年你母后我可是和你初伯母指腹为……”
时沐苒的声音在初澜耳边渐渐模糊、远去。她的全部心神像是被无形的线牵引着,不受控制地落在了景懿的脖颈处。
月白锦袍的立领挺括,领口边缘绣着银线暗纹,严丝合缝地包裹着他修长的脖颈,只露出一小截喉结的弧度。线条干净利落,在清冷的白衣映衬下,更显出一种不容亵渎的禁欲感。
初澜的目光死死地钉在那里,呼吸都屏住了。
记忆的碎片疯狂闪回,狭窄逼仄的暗格里她为了稳住身体不发出声音,慌乱中一只手似乎……似乎无措地抓到了什么。
一片温热紧实的肌肤,还有那瞬间绷紧的肌肉线条……
那夜她惊惶逃离时,借着窗口透入的一点微光,是不是……是不是曾瞥见那喉结下方被月白衣领半遮半掩的地方留下了一道极其浅淡、却异常刺目的……抓痕?
时沐苒后的话语还在继续,声音温软:“……这婚约,可是我们做母亲的心意。澜儿这孩子如今出落得这般好,性子也利落,母后瞧着同你正是相配……”
初澜的指尖无意识地掐进了自己的掌心。她盯着那喉结下方被衣领完美遮蔽的所在,仿佛要透过那层昂贵的月白锦缎看清底下是否真有一道属于她的,仓惶留下的印记。
整个凤仪宫偏殿,暖香浮动,阳光明媚。时沐苒温柔的话语,景懿清冷如雪、完美无瑕的仪态,构成了一幅其乐融融的皇家亲眷图景。
就在初澜还要继续胡思乱想下去时,时沐苒终于结束了关于婚约渊源的长篇温情回溯,目光在景懿和初澜之间流转,带着显而易见的满意和期许。
“好了好了,瞧我这絮叨的。你们二人许久未见,正好趁此机会好好聊聊。本宫还有些事要处理,就先离开了。”说完,她带着嬷嬷缓缓走出殿内。
一时间殿内只剩下初澜和景懿两人,气氛有一丝微妙的安静。
初澜脑海中思绪翻涌,思索着该如何打破这略显尴尬的局面。毕竟那晚相遇时她面上蒙着面纱,也不知眼前这位清冷的太子殿下是否已认出自己就是那晚之人。
她下意识抬眼看向景懿,他依旧站在那里,一身月白锦袍,清冷如霜。
阳光透过窗棂在它身上勾勒出明暗交织的光影,更显得他眉目深邃,气质孤高。
“初小姐。”景懿率先打破沉默,他的目光静静地看向初澜,神色平静依旧,那双沉静如古井的眸子此刻清晰地映着她的身影。
他的声音不高不低,带着雪山清泉般的冷冽质感,清晰地回荡在安静的偏殿里,“那晚之事,初小姐可还记得?”
来了!初澜心头一跳,他果然知道那晚是她,而且还直接挑明了。
“自然记得。”初澜神色镇定从容,坦然迎上景懿的目光,“那夜情急之下多有冒犯,幸得殿下收留庇护,初澜感激不尽。”
“举手之劳,初小姐不必挂怀。”景懿淡淡道,声音听不出情绪,目光却未曾从她脸上移开,“能帮到初小姐是景懿的荣幸。”
荣幸?
初澜心中微动,这话从他这样清冷孤高的天之骄子口中说出来,分量似乎格外不同。
看着眼前这令自己心心念念的美少年,初澜心情格外不错。
前几日她还绞尽脑汁想着从何处寻觅他的踪迹,没想到今日他竟如从天而降般出现在自己面前,当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之前她还担忧人家是否有婚约在身,却不曾想这婚约的对象恰恰就是自己,如此奇妙的缘分让初澜的心情变得十分微妙。
“殿下如今修为高深,想必在清玄书院定是收获颇丰。”初澜开口说道,试图让这略显拘谨的气氛变得自然一些。
景懿微微点头:“这些年在书院确实学到了不少东西。听闻初小姐恢复神智后,行事果断,聪慧过人,与以往大不相同。”
初澜微微一笑,说道:“不过是经历了一些事,有所成长罢了。”
“殿下那日受伤,现在伤势可有好转。”她不动声色的转移话题。
对于初澜的关心景懿格外受用,“劳初小姐挂念,伤势已经大好了。”
短暂的沉默再次弥漫,殿内只剩下两人清浅的呼吸声。
景懿向前走了半步,距离悄然拉近。他身上那股雪后松林般清冽气息再次萦绕而来,让初澜刚刚平复些许的心跳又乱了节奏。
他垂眸看着她,长睫在眼底投下淡淡的阴影似乎在斟酌着什么。
“初小姐。”
他再次开口,声音比刚才更低了几分,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试探性的温和,“不知……景懿可否像幼时那般唤你一声‘澜儿’?”
初澜微微一怔,“澜儿”两个字从他那清冷的薄唇间吐出似乎格外动听,她只觉得耳朵微微发痒,下意识地抬手揉了揉,轻声说道:“殿下随意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