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万象秘境。
洗剑池寒泉喷涌,剑气隐隐!
明心台光影流转,梵唱低回!
剑池外,那道独自立于古松下,一道清冷身影自顾徘徊。
直到十馀日后,剑鸣谷内剑气冲霄,李慕尘破关在即,而姜岚,驻足远望。
剑鸣谷。
此地为李慕尘专属的闭关之所,群山环抱,谷底有一方清潭,潭边矗立着一座由剑气自然削成的石台。
此刻,李慕尘正盘膝坐于石台之上,双目微闭。
他周身气息沉凝,有剑意流淌,仿佛一柄藏于匣中的绝世名剑,虽未出鞘,锋锐之意已弥散开来,令谷中草木皆微微低伏。
自东南亚归来已十日。
这十日,他并未急于冲击境界,而是将此前连番大战的体悟,反复咀嚼,细细打磨。
太平山顶,叶辰那封海断流的一剑,让他看到了仙岛剑道的凌厉,却也窥见了其失之灵动的破绽;
幽魂谷血池,绝境中斩断血咒根基的那一指,让他对“静中求动,刚柔并济”有了更深的理解;
而在禁法领域内,力量被压制到极限,仅凭剑心与意志苦苦支撑,更是将他的心神淬炼得如同百炼精钢。
此刻,他丹田之中,原本如溪流般的剑元,已化作汹涌奔腾的大江。
无数细微的剑气在其中盘旋,隐隐有结成一枚“剑丸”的趋势。
剑丸,乃剑修跨入神境的关键标志之一。
一旦凝成,剑元将发生质变,可离体化形,御剑千里,威力与之前不可同日而语。
然而,凝练剑丸亦是凶险无比。
需将一身精纯剑意与剑元,以无上毅力强行压缩,凝聚于一点。
期间若有丝毫杂念干扰,或是对自身剑道理解不够透彻,轻则失败,修为倒退,重则剑元失控,经脉尽碎,甚至伤及神魂。
李慕尘心神沉入体内,引导着奔腾的剑元,按照灵诀中记载的秘法,开始缓缓旋转收束。
谷中灵气受到牵引,化作缕缕白雾,向他汇聚而来。
石台周围,地面上的碎石无风自动,发出震颤,仿佛被剑气所引。
时间一点点过去。
李慕尘的脸色渐渐变得苍白,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体内,剑元的压缩已到了最关键的时刻。
他能感觉到,在气海中心,一点锋芒正在孕育,如同莲子,即将破壳而出。
然而,越是接近成功,那股锋芒便越是难以驾驭。
它仿佛拥有自己的意志,桀骜不驯,想要挣脱束缚,将一切都切割开来。
剧痛从丹田传来,如同有无数细针在穿刺。
经脉颤鸣。
脑海中,无数杂念开始滋生。
有幼时在蜀山练剑的艰辛,有初下山时的意气风发,有面对强敌时的生死搏杀……
更有,一道清冷如月的白衣身影!
那张清丽绝尘却总带着一丝疏离的面容,在他心湖中悄然浮现。
在启程前,她急切地为他向先生求情;
在疗伤时,默默守在一旁;
在秘境中偶遇,她总会微微颔首,清冷的眸子里闪过柔和……
这些画面,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他竭力维持的“静”之心境上,荡起了圈圈涟漪。
“不行!此时怎能分心!”
李慕尘心中警铃大作,连忙收敛心神,将那些杂念强行压下,全力引导剑元。
然而,心湖既起波澜,便难再复平静。
那一点孕育中的剑丸,也因他心绪的细微波动,而变得更加躁动不安,旋转速度时快时慢,极不稳定。
石台之外,剑鸣谷入口处。
一道白衣身影,不知何时已悄然立于一棵古松之下。
正是姜岚。
她并未进入谷中打扰,只是远远望着石台上那道挺直如剑的背影。
清冷的目光中,带着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复杂情绪。
担忧、期待,还有一丝她自己也不愿深究的悸动。
她手中,无意识地捏着一枚符录,那是瑶池秘传的“静神符”,对于稳定心神、抵御心魔有奇效。
也是瑶池圣主特地为她所备!
在得知李慕尘即将闭关冲击神境时,她几乎毫不尤豫地拿出此符。
只是,符在手,她却不知该如何送出。
以何名义?
同门之谊?
并肩作战之情?
似乎都显得有些刻意。
她自幼在瑶池圣地长大,修行冰心诀,性情清冷,极少与男子接触,更不曾体会过这般微妙难言的心绪。
“他……能成功吗?”
姜岚心中默默想着,指尖微微用力,冰符传来阵阵凉意,却无法冷却她心头的纷乱。
她能感觉到谷中那股越来越凌厉,且愈发不稳定的剑意波动。
那是即将破关的征兆,却也可能是失控的前奏。
就在这时,一道平和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心绪不宁,于他无益,于你亦是障碍。”
姜岚浑身一颤,猛地回头,只见苏林不知何时已站在她身后数步之外,正淡淡地看着她。
“先……先生!”
姜岚连忙躬身行礼,清冷的面容上闪过一丝慌乱。
苏林的目光掠过她手中的静神符,又看向谷中气息起伏不定的李慕尘。
“剑丸凝聚,在于心剑合一,在于纯粹无碍,外物辅助虽可,但根本还在自身。”
他顿了顿,看向姜岚:
“你心中有挂碍,这份挂碍,源于关切,本是常情。
然则,你之挂碍,已通过气机传递与他,扰其心湖。
此刻于他而言,非是助力,反成魔障。”
姜岚脸色一白,急声道:“弟子……弟子并无他意,只是……”
“我知你无意。”
苏林打断她,语气依旧平静:
“但情之一字,最是难控,亦最是伤人。
你修行冰心诀,讲究太上忘情,并非绝情,而是不为情所困,不因情生障。”
他指向谷中:
“此刻,你每一分担忧,每一丝杂念,都在无形中加重他心头的负担。
你越是在意,越是靠近,反而可能越是将他推入险境。”
姜岚怔怔地听着,心中如同被重锤击中。
原来,自己的存在,竟可能是在害他?
“那……弟子该当如何?就此离去?”她的声音有些发涩。
“离去,心念便能断绝么?”苏林反问,轻轻摇头。
“堵不如疏,你既放不下,便正视它。你的挂碍,源于对他安危的关切,亦源于对自身心绪的不明与抗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