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施主悟性超绝,一点即透,剑心通明,并非一味刚猛。
亦需如流水般柔韧,方能映照万物,斩破迷障,见真如自性。
昔年我寺有位前辈曾言,‘杀生为护生,斩业非斩人’,其中分寸,存乎一心。”
“好一个‘杀生为护生,斩业非斩人’!”
李慕尘眼中精光一闪,似有所得:“剑非独为杀伐之器,亦可为守护之道,斩却业障,护卫清明。
此念与先生常提的‘力量本质无善恶,存乎运用之心’颇有相通之处……”
他话音未落,静室门被轻轻叩响。
“进。”李慕尘收敛心神,沉声道。
一名第七处的外勤人员推门而入,躬身禀报。
“李宗师,佛子,站外来了一人,自称是东南亚降头师联盟的乃蓬长老。
他上身背着荆棘,跪在站外冰天雪地里,说是来负荆请罪!”
“什么?负荆请罪!”李慕尘眼中闪过一丝惊愕。
他与丹西嘉措交换了一个眼神,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不可思议。
乃蓬此人,他在翻阅资料时曾留意过,是个善于审时度势的角色。
如今这般卑微姿态,到底是何用意!
除非他感受到了无法抗拒的压力,以至于不得不采用这种最屈辱的方式来祈求宽恕。
而能让他恐惧至此的……
李慕尘心中猛地一跳,一个名字浮上心头——唯有先生!
难道先生在西方的行动,已经迅猛地影响到了东南亚的格局!
心念电转间,李慕尘面上已恢复平静,对来人说:“请他到接待室。”
外勤人员有些迟疑:“那个……李宗师,他说他罪孽深重,不敢踏入站内沾污清净地,只求在站外跪陈罪状。”
李慕尘眉头微蹙,站起身:“既然如此,那就去看看他这番苦肉计。”
他心中已经明了,这戏,八成是演给先生看的。
丹西嘉措也随之起身,低诵一声佛号:“阿弥陀佛,畏威怀德,诚心谶悔,亦是善根显现,且去一看便知。”
两人走出观察站,凛冽的寒风立刻如刀般扑面而来。
只见在站外那片被清扫出的空地上,乃蓬果然孤零零地跪在那里。
此刻他只穿一件脏污的粗布单衣,脊背上捆着好几根带着尖锐木刺的荆棘条。
那些刺已深深扎入皮肉,暗红色的血痂混杂在一起,顺着脊背流淌下来,在地上洇开一小片暗色。
他脸色惨白如纸,嘴唇乌紫,浑身不受控制地打着哆嗦,显然已在此跪了不短的时间。
一见到李慕尘和丹西嘉措出来,乃蓬浑浊的眼中猛地爆发出哀求之色。
他几乎是扑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罪人乃蓬!特来向华夏,向苏先生请罪!”他的声音颤斗。
提到“苏先生”时,光是念出这个名字就耗费了他巨大的勇气。
李慕尘看着乃蓬狼狈不堪的模样,并未立刻让他起身。
寒风卷起砂石,拍打在几人身上。
“乃蓬长老,黑石谷内,你印国分部的尊者摩罗吉,勾结黑巫王,险些酿成弥天大祸,这岂是一句‘请罪’便能揭过?”
乃蓬闻言,抬起磕破的额头,涕泪横流:
“李公子明鉴!佛子慈悲!此事……此事真的与我降头师联盟总部无关啊!
全是印国分部那些被猪油蒙了心的狂徒,他们早就心怀不轨,不服总部号令!
妄图凭借黑巫王自立门户,我们总部也是刚刚才查明真相,盟主得知后,立刻下令将印国分部除名。
并命我日夜兼程,不惜一切代价赶来华夏,务必要求得苏先生的宽恕!
李公子,您是苏先生身边的亲近之人,您一定明白!
我们就算有一万个胆子,也绝不敢再触怒苏先生分毫啊!”
他一边说,一边重重叩首:“盟主反复交代,此事若不能求得先生谅解,我乃蓬便自绝于此,也无颜回去面见盟主了!”
李慕尘眼神微冷:“空口白牙,推诿之词谁都会说。摩罗吉施展的黑降头术,源自恒河正统,与你们总部传承同出一脉,一句监管不力,就想将责任撇清?”
“是是是!李公子教训的是!”
乃蓬忙不迭地承认,冷汗顺着鬓角流下:“此确是我联盟失察之大过!总部愿承担一切责任,并献上赔罪之礼,只求能平息先生雷霆之怒万一!”
他颤斗着从怀中取出一个样式古朴的黑色木盒。
他双手高高举起,如同捧着救命稻草:
“此乃我联盟秘库中珍藏的万年阴沉木心,其性至阴至纯,对于温养神魂、镇压心魔戾气有不可思议之效!”
“盒内还有一份帛书,记录了印国分部与棱镜集团在东南亚、南亚地区的三处秘密据点,以及部分人员名单。
此乃我联盟一片赤诚赎罪之心,万望李公子能代为转呈苏先生!
求先生看在我等诚心悔过的份上,高抬贵手,给我联盟一条生路!”
乃蓬的话语如同连珠炮,将姿态放低到了尘埃里,每一个字都透露出对苏林的恐惧。
李慕尘沉默地看着他,没有去接那木盒。
良久,才缓缓开口:“你的话,和你这副模样,我会一字不差,原原本本地禀报上去。”
他看着乃蓬眼中升起的微弱希望,继续道:“至于先生如何裁决,非我所能置喙,先生之意,便是天意。”
他瞥了一眼那黑色木盒:“这东西你先自己收好,在得到指令前,你便留在观察站,配合我们,将印国分部之事,一五一十地交代清楚。”
“若你所言属实,证据确凿,或可算你联盟戴罪立功,尚有一线生机,若敢有半句虚言,妄图蒙混过关……”
李慕尘没有再说下去,但那骤然提升的剑意压迫,让同为化境宗师的乃蓬瞬间如坠冰窟。
“不敢!绝对不敢有半句虚言!罪人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只求一条生路!”
乃蓬再次将头深深埋下,身体抖得象秋风中的落叶。
“带他进去,找个房间安置,没有命令,不得随意走动。”李慕尘对身旁的崔明说道。
崔明上前,将几乎虚脱的乃蓬从地上架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