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周朝廷一下子陷入这四面皆反的境况之中,郭壮图在湖南还能够稳固控制的,就只剩下衡州府和周边一些地盘,手里就两万本部兵马和几万根本靠不住的上直亲军,地盘没人家大、兵马没人家多,怎么和别人斗?”
“一旦王屏藩真的起兵来衡州‘清君侧’,郭壮图根本就不可能挡住,留在衡州就是条死路,所以他一定会裹着朝廷和小皇帝往他的老巢云南逃,就算王屏藩只待在四川不动弹,郭壮图也会尽快收拾了在湖南的细软跑回云南的,否则马承荫若是心一横也反了,他连逃都没路逃了!”
“若是如此,那么在滇东北发展的我们,就成了扎在他心口的一把匕首,定然让他寝食难安!”米升指了指自己,语气更加严肃:“郭壮图定然是要拼了命来拔掉咱们这根威胁其老巢的刺的,说不准甚至会亲自坐镇云南,全力来进剿滇东北,试图将我们驱逐出去,我们会面临一场规模最大、最为坚决的围剿,咱们西南根据地,可就到了最危险的时候。”
“危险,但还是形势大好!”鲁大山呵呵笑着,眼中没有一丝惧意,反倒有股跃跃欲试的兴奋:“只要能挺过这一关!反正早晚都要来的,在如今郭壮图窘迫的时候来,总比等他稳住阵脚再来更好,这一仗躲不过、软不得!”
“你倒是信心满满!”米升笑的有些无奈,端起一旁的护卫送来的茶水啜了一口,润了润有些干涩的喉咙,顺便整理了一下思绪,语速不快,却条理清晰,仿佛在勾勒一幅即将展开的、错综复杂的战略地图:“郭壮图留给我们的时间不会太多,等年一过,他怕是等不了几个月就得对我们下手。”
“战争是政治的延续,要对付郭壮图,打牢我们在滇东北的根基,才是最关键的一点,具体的嘛…咱们之后大会上再讨论,我之后先写个报告草案……”米升的手指无意识的在陶碗边沿点着:“滇东北形势复杂、多族杂居、地理差异大,政工工作就不能一刀切,其实是最考验我们的政权构建能力的,在这里迅速建立统治,不单单是对我们,也是对红营的政工工作的大考。”
米升从鲁大山手里接过木棍,在地上跟着画了起来:“首先是是滇东北腹地那些相对开阔的平坝、河谷地区。比如东川府城周边、某些大的坝子。这些地方,开发较早,汉人聚居为主,即便是混居的少民,也多是已经一定程度上汉化、以农耕为主的熟苗、熟彝、熟白什么的,受朝廷官府的直接统治,也是云南最主要的税赋之地,土司痕迹已经基本清理干净,残留的土司也大多已经转变成地主,当地的社会形态,和江南、江西等汉地省份没什么区别。”
“这一类地区改造起来很简单,直接就参照江西、江浙等地的社会改造进程就行,最主要的目标放在土地改造上,消灭地主官绅、清分田地,发展合作经济,然后在此基础上形成我们的基层组织。”
“目前这些地区还有很多地方处在‘分田委员会’之类的早期组织之上,打土豪分田地都没有完全完成,合作经济完全没影子,农会之类的基层组织更是空白,大量村寨里还依赖于上面派下去的干部带着一群积极分子做事,这样的组织和政权是非常脆弱的,因此建设速度必须加快。”
“我们要加快速度,将积极分子转化为我们的干部和干事,将分田委员会之类松散的早期组织转化为我们的基层政权和严密的群众组织,要迅速建立属于我们红营的、由基层民众选举产生的乡、村政权和民兵组织,取代旧的保甲和宗族、土司头人体系。”
鲁大山眼中闪过赞许的光芒:“这点我之前也写信和老傅商量过,毕节那边现在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危险,基础的工作和政权建设也已经步入正轨,干脆让老傅带一套班子转移到滇东北来,让他来主抓滇东北地区的民政工作。”
“这事可以,大会上要算上一个议程,老傅搞民政工作是熟手,有他主抓滇东北的政权和组织建设,一定能事半功倍!”米升点点头,继续说道:“第二类呢,就像我现在住的这个老鹰崖寨子这样的,深山密林、交通闭塞、多民族杂居的山区。这些地方,往往‘山高皇帝远’,传统朝廷的官府势力渗透很弱,甚至没有。”
“统治这里的,要么是土司的远支,要么是苗王、头人之类的地方豪强,要么就是像这老鹰崖寨这样村民推举德高望重的长老寨老形成自组织,甚至是占山为王的土匪、恶霸武装,情况千差万别,但共同点是外界影响小,内部规则自成一体。”
“米升语气变得更为审慎和细致:“对于这类地区,强行推行平原那套‘打土豪、分田地’的土地政策,首先是必然遭到剧烈抵抗,其次是我们在当地根本没有统治基础,当地也没有接受官府政令的传统,我们的政策根本就不可能贯彻下去,而郭壮图是不会给我们时间去慢慢理清这些地区的。”
“因此我们在这一类地区的主要任务,不是急于进行改造,而是要先‘扎根’和‘立信’,先让我们的政权触手,能够伸入这一类地区,对他们施展一定的影响,改变当地自成一体的社会形态。”
“对付这些地方,要军事和政工两手抓,于军事上,要坚决‘清匪反霸’,剿灭那些危害乡里、劫掠百姓的土匪武装和恶霸势力,还有压榨百姓的当地土司、苗王,保障基本的安全,这是我们立威和取得初步信任的基础。”
“政工工作上呢,就要严格落实我们‘同吃同住同劳动、做好事交朋友’的政策,让当地百姓把我们当成自家人,进入他们的体系之中,我们才能从内部来转化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