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量血压。”护士的声音吵醒了馀磊，黑夜散去，天亮了。
“这里是？”馀磊睁开眼睛。
“你可醒了。”
再次睁开眼时，馀磊首先看到的是医院白色的天花板，鼻尖萦绕着消毒水的味道。
他动了动手指，感觉浑身酸痛无力，喉咙里干得发疼。
“你醒了？”
旁边传来熟悉的声音，是陈总工，他是来探望的。
馀磊张了张嘴，半天没发出声音，“我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
“说来听听。”
“我梦到了，我成了“值长”，还有“跳机”，还有程总。”
“程总？”
哈哈哈哈。
陈总工赶紧递过一杯温水，“你啊，程老总，现在可是清远电厂的一把手。”
“是吗？”馀磊记忆模糊了。
“好好，休息吧。”
陈总工说，“回头安排给你轮岗跟班学习，弄个副值长。”
“…”
“新厂就跳机，多不吉利，你就不能做个“好梦”。”
“嘿嘿地。”馀磊漏齿笑了，这一觉睡得舒服，真的特别舒服。
“慢点喝，医生说你是过度疲劳导致的低血糖晕厥，再晚送过来就危险了。”
“钢钢板”馀磊的喉咙沙哑。
“放心吧！”
陈总工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晕倒后，青年突击队的小伙子们顶了上来，用了三个小时就把所有松动的钢板都固定好了，机组一点事都没有。”
“那并网”
“昨天下午六点，顺利并网发电了！”
陈总工抑制不住，特别激动，“北海厂，成了。”
馀磊的眼睛，瞬间湿润了。
“好好休息吧。”
“王主任明天也来看你。”
“不用了。”馀磊轻摇头。
“疫情”期间，病床探望，一次只能一个人，所以没办法两个人同时探望。
陈总工走后，馀磊赶紧侧身，爬起来，抬头，问身旁的护士。
“护士，能办理出院手续吗？”
“这个要问医生。”
馀磊又跑去找主治医师。
医生看了一下馀磊的检查指标，问了一下个人情况，解决的还好，就开了“出院单”。
有了“出院证明”，馀磊“打的”直奔厂里。
秋天了。
夜晚，巨大的dcs屏幕上，各项参数如脉搏般跳动，主蒸汽温度稳定在605c，汽轮机转速精准锁定3000r/，负荷曲线正以平稳的斜率向1000w攀升。
“馀，馀主任？”
“小夏。”
“您不是在医院吗？”
青年突击队的小夏回头喊道，脸上还带着口罩勒出的红痕。
“馀主任回来了。”
王主任扭了扭头，“哎呦”，“你回来了？身体怎么样？”
“没事。”
集控室里，大家骚动了半分钟，就平静了。
这时候，“专注”是很重要的。
每个人都眼神很专注，指尖在键盘上飞快敲击，口罩遮不住眼底的血丝。
疫情闭环管理下，大家已经连轴转了半个多月，硬是顶着人员紧缺的压力，完成了发电机短路试验、汽轮机阀门严密性等一系列关键测试。
“小馀，你…”
“陈总工。”
陈总工笑了笑，“他太懂”，然后，拍了拍馀磊的肩膀。
“行，回来了就回来了。”
从7月28日锅炉点火，到9月10日汽轮机冲转，再到11日并网，每一步都踏的很稳。
“快”，“准”，“稳”。
话音刚落，屏幕上突然弹出一条预警：“2号炉屏过壁温度微升”。
馀磊立刻凑近，调出历史趋势图比对。
发电部于主任坐镇c位。
他判断，应该是“高负荷下燃烧不均”。
“加大总风量，微调燃烬风开度。”
值长迅速下达指令，操作员指尖翻飞调整参数。
几十秒后，波动的曲线重新回归安全区间。
大家松了口气。
于主任的额头已沁出细汗。
实际上，这是他第一次坐镇“并网发电”，他从经验上来讲，也属于“年轻的”主任。
时间一分一秒逼近22时，负荷指针缓慢向满格移动。
集控室里只剩下键盘敲击声和设备运行的低鸣，每个人都屏住了呼吸。
“做吧。”
小夏搬了一个凳子。
“不坐。”
馀磊谢谢小夏的好意，因为领导们都是站着的，大家都是站着的。
他怎么好意思坐呢？
“您是病人？”
“你才是。”
大家哄笑，紧张的气氛一下就没了。
王主任摇摇头，看着馀磊，笑着说，“你啊你。”
疫情带来的物资短缺、调试中遇到的技术瓶颈、连续熬夜的疲惫，在这一刻都化作了一枚攥紧的拳头。
22时08分，一声清脆的报警音打破寂静——“负荷达到1000w。”。
“成了！”
“我们满负荷了！”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集控室里瞬间爆发出压抑已久的欢呼。
啪啪啪！
掌声雷动。
小李一把扯下口罩，露出布满胡茬的笑脸；几位老技术员眼框泛红，互相击掌致意。
1号机组首次满负荷运行。
馀磊望着屏幕上稳定的参数，突然笑了，眼框模糊了。
陈总工拿起对讲机，让大家安静一下，然后，平静了一下心情。
“试运指挥部请注意，一号机组首次满负荷调试成功！”
电波那头传来一片欢呼，隐约能听到现场巡检人员的呐喊。
馀磊走到窗边，望着厂区里亮起的灯火，汽轮机的轰鸣声在夜空中回荡，一切都在宣告这座自治区“十四五”重点工程的阶段性胜利。
“接下来就是甩负荷和涉网试验，然后是168小时满负荷试运。”
陈总工望着屏幕。
“预祝一切“顺利”。”
撑过了这关。
年内双投的目标就稳了。
夜色渐深，北海厂的灯光照亮了海岸线。
满负荷运行的机组如同钢铁巨人，正源源不断地输送着电力，为这片土地注入发展的动能。
厂区周边，光伏板已经陆陆续续的展开铺设了，停车场的光伏板率先宿舍完毕，等待验收。
“光火”互补的大趋势，基本成型。
火电“168”，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