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忙碌碌的。
1号锅炉钢结构最后一根顶梁稳稳落在柱顶时，是上午9点15分。
“到顶了。”
这说明，单项工程结束了。
不过，黄色塔吊的吊钩还悬在125迈克尔空，塔吊师傅按下停止键的瞬间，现场突然响起一阵短促的欢呼。
“啪啪啪”。
掌声雷动。
黄色安全帽在钢架间晃动，有人拍了拍工装下摆的灰尘。
“老师傅，近处拍个照。”
要写信息报道的。
小欧掏出手机对着“锅炉钢结构到顶”的红色横幅拍照，搞党建，秘书的就是不一样，站在风里都感觉一股松快的劲儿。
“赶在劳动节前弄完。”
“劳动人民最光荣。”
“呵呵。”
聂大哥揣着卷边的图纸夹走过来时，袖口不是油污，就是泥煤灰。
“聂大哥，不过来打卡？”
“没兴趣。”
老家伙搞了好几个电厂，早就见怪不怪了。
他没凑着热闹拍照，只是抬头望了望钢架顶端，阳光刚好落在“国能”的红色“菱形”标识上，晃得人眼睛发涩。
“老了，时光匆匆。”
“聂哥，你可是不老男神。将近一米九的个子，河北三镇的大汉。哪里老了？”
“也是。”
二十多年前在定州电厂，他第一次见锅炉钢结构封顶时，还是个背着铺盖卷的毛头小子。
那会儿钢架上挂的还是“国华定州”的铜字牌，风一吹就叮当作响。
“南台北定”，金字招牌。
定州待遇最好的单位，它说二，没人敢说一。
政府咱不比，咱就比企业。
相亲的姑娘一听说“定州电厂”的自带九级光环。
彩礼都“打骨折”。
“定州电厂”的男人绝对当地婚恋市场的香饽饽，有人递纸条的，堪比现在的公务猿“男青年”。
不过都过去了。
沧海遗珠。
“小刘，把全站仪架到西北侧控制点，先校基准。”
老周的声音通过对讲机传出去。
不一会儿，穿着蓝色工装东电一公司的小刘就扛着仪器跑了过来。
身后跟着刚从“大比武现场”回来来的小李，这是让运行的小伙也熟悉一下“基建”咋回事。
基建毕竟学的东西多，不是运行那种“反复”的枯燥。
不过呢，都是技术上的。
越往上干，就越无所谓专业啥的。
管理层，技术懂个“皮毛”就够了，指挥别人干活，哪里用得着“面面俱到”？
而且，生产，基建任务都是自上而下，层层分解的，到你手里，你干好自己那一摊子事就行了。
不需要你“站位高”。
但是你犯错了，肯定要给你扣一个“站位不高”，“觉悟不高”的帽子。
这小青年手里攥着的记录本还夹着上次实操时画的故障排查草图。
“聂师傅，这钢架比咱们大比武时拆的保护设备复杂多了。”
小刘蹲在钢架上调平仪器，指尖还在微微发紧，抖得厉害。
当然这不是紧张，而是“恐高”，让你站在120米的钢架上搞测量，“你也一样”。
说不定抖得更厉害，哆嗦的话都不一定说的出来。
上次实操时排查端子故障的紧张感还没完全褪去，这会儿面对120迈克尔的钢架，小刘手心又开始冒冷汗。
“不用紧张。”
这就是电气跟班学习，属于“轮岗性质”的，重在体会，感触，以后大概率用不上。
老周蹲下来帮他扶着三脚架，手指在图纸上的钢结构节点处划了划。
聂大哥遥想自己当年。
2005年定州电厂装1号炉时，哪有全站仪？
更别提gps，这点位一“咔嚓”，坐标，高度，全部录入系统，自动汇总到cad电子图纸中。
这都是“科技”。
以前，全靠手工拉钢尺放线，自己跟老师傅们拽着百米绳在钢架上爬，一天下来手心全是茧子，晚上回宿舍，手“嘟嘟”抖得，连筷子都握不住。
跟中风了差不多。
第一次爬，下地腿不由自主的抖动，双手按着都抖，这感觉“绝了”。
滴。
按钮一按。
说话间，全站仪的红色激光线已经射向钢架顶端的基准点，屏幕上的数值慢慢跳动着稳定下来。
小李捧着记录本，笔尖悬在纸上：“聂师傅，柱顶垂直度的允许偏差是多少来着？”
“老套。”聂大哥摇摇头，因为这个偏差，系统自动就计算了，规范也是录入的。
超过偏差数值，就“红色”预警了。
聂大哥脱口而出，直接报出数字，这种搞了很多年的，都是牢记于心了。
当然“经验主义”也会出错。
因为规范也在升级迭代。
明天gb2022出来，你原来的数据就不一定能用了。
主打一个“横平竖直”。
聂大哥眼睛一直盯着屏幕上的8毫米数值。
“这个有什么要求吗？”
“还得大比武吗？”
“恩嗯。”。”
找正差1毫米，后面受热面吊装就可能偏几厘米，到时候管子对接都对不上，跟保护设备跳闸回路断了一样。
“小事情变成大事故。”
不过这都是理论上的。
层层纠偏，也不会发生大事情。
小刘赶紧调整仪器焦距，确认数值稳定在8毫米，长舒一口气。
人是一方面。
不过，现在的“智慧化”技术真的了不得，精度高，自动化程度高。
而且“集成一体”。
以前什么“经纬仪”，“水平仪”，“测距仪”啥的，要一个个学过去，还难学的要命。
现在通通变成了“傻瓜仪”。
以前罗里啰嗦的学了一大堆，现在通通变成了“废纸”，主要还是“科技进步”的太快了。
像开了挂一样。
嗖嗖的。
以后就更别提了，说不定螺栓上都搞个“二维码”，谁弄得谁“扫码”。
一来计算“工程量”，二来就是“数字化”，“信息化”，跟兵马俑似的。
比如，搞个编号为“b-32”的螺栓。
二维码一扫，里面螺栓的各种信息。
还有谁拧的、扭矩多少、复检时间，扫一下全出来。
“碉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