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沈扬终于开口，韩子峰心里那块悬着的巨石，总算是落下了一半。
他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思绪，将刚刚在韩家老宅里发生的一切，原原本本地讲述了一遍。
“我父亲临终前说，三年前沈家的事，我们韩家，包括曹家和魏家，都只是执行者。真正的幕后主使，是京都的陆家。”
当“京都陆家”这四个字从韩子峰嘴里说出来的时候凌薇和林欣都愣住了。
她们不清楚京都陆家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但光是“京都”这两个字，就足以说明其分量。平海的这些家族，在京都的庞然大物面前，恐怕连提鞋都不配。
沈扬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
陆家姓氏，狠狠地扎进了他记忆的最深处。
他想起了自己的母亲苏琳。平海之塔是母亲的心血之作，但在项目建成之后，母亲却常常一个人对着平海的夜景发呆。他曾经问过母亲为什么不开心，母亲只是摸着他的头，轻声说：“小扬，你要记住，我们沈家不欠任何人的，但有些人，却总是贪得无厌。”
那时候的他，还不懂这句话的深意。
现在，他有些明白了。
“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沈扬态度很冷。
“我父亲说，陆家要的不是钱。”韩子峰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沈扬的脸色，继续说道，“他们要的，是沈家祖传的一件东西。但具体是什么，我父亲没来得及说就”
韩子峰从怀里，掏出了一份用塑料袋包裹好的文件，双手递了过去。
“这是我刚刚在父亲书房的暗格里找到的。是一份当年陆家与曹、魏两家签订的秘密协议的复印件。上面清楚地写着，陆家支持他们在平海取缔沈家，而他们，则需要帮陆家找到那件东西，并且，事成之后，要将沈家产业利润的七成，上交给陆家。”
蝎子什么时候出现在了沈扬的身侧，接过了那份文件。
沈扬没有去看文件，他的目光，依旧锁定在韩子峰的脸上。他的脑海中，无数的碎片开始拼接。
三年前的背叛，父母的惨死，家族的覆灭他一直以为，是曹家和魏家利欲熏心，联合外人吞并了沈家。现在看来，真相远比他想象的更加残酷和复杂。
曹家和魏家，不过是陆家养的两条狗。
而他沈家，从始至终，都是陆家眼中的一块肥肉，一个待宰的猎物。
一股滔天的恨意和冰冷的杀意，在他胸中疯狂翻涌。但他却将这股情绪死死地压制了下去。他的脸上，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
然而，站在他身旁的凌薇，却清晰地感觉到，沈扬周身的气场变了。
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这个男人身上背负的仇恨，到底有多大的血海深仇。
“王，文件核实过了，是真的。”他已经快速地通过特殊渠道，验证了这份协议的真实性。
沈扬点了点头。
院子里陷入了沉默。
韩子峰额头的冷汗又冒了出来，他紧张地等待着沈扬的宣判。他已经把自己最大的筹码，也是最后的底牌，全部交了出去。是生是死，全在对方一念之间。
跪在地上的韩鲁，吓得连哭都不敢哭了。
许久，沈扬回答。
“你的情报，很有用。
韩子峰闻言，腰杆都挺直了一些。
“但是”沈扬继续说，“这并不代表，你们韩家做过的那些事，就可以一笔勾销。”
韩子峰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沈扬的目光，落在了跪在地上的韩鲁身上。
“他，必须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沈先生。”韩子峰脸色一白，急忙求情，“犬子无知，冒犯了您和凌小姐，您想怎么罚都行，只要能饶他一命”
“我不会要他的命。”沈扬打断了他，“那样太便宜他了。”
他看了一眼身边的蝎子。
“箱子里的那些证据，足够他把牢底坐穿了。我会亲自把他送进去，让他好好在里面反省反省，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他惹不起。”
听到这话，韩鲁彻底崩溃了。
坐牢？他这辈子锦衣玉食，连重活都没干过，让他去坐牢，那比杀了他还难受。
“不要。爸。救我。我不想去坐牢啊。”韩鲁哭喊着，手脚并用地爬向韩子峰，想去抱他的腿。
韩子峰的身体晃了晃，脸色惨白。一边是韩家唯一的血脉，一边是整个家族的存亡。
最终，他还是狠下心，没有去看自己的儿子。
“我接受沈先生的安排。”他听天由命。
“很好。”沈扬对他的反应很满意。他转过头，看着韩子峰。
“至于你，韩子峰。”
韩子峰的心跳到了极点。
“我要你做一件事。”沈扬缓缓说道，“从今天起，你们韩家，表面上一切照旧。继续做你们的生意，维持你们在平海的地位。但是，都必须听我的号令。”
韩子峰他明白了。沈扬这是要彻底掌控韩家，把韩家变成他在平海的傀儡，替他做事，为他敛财，供他驱使。
这是一种比直接杀了他们，更加诛心的手段。他韩子峰，从此以后，就要活在别人的阴影之下，再无自由可言。
他韩子峰在平海也是呼风唤雨的人物，何曾受过这等屈辱？
可是，他有的选吗？
他看了一眼被蝎子上前一步拎起来，已经吓得昏死过去的儿子。又想了想韩家上上下下几十口人的性命。
他慢慢地弯下了自己挺直的脊梁。
“我答应。”
当他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平海再无韩家，只有一个姓沈的傀儡。
“爸。救我。”韩鲁被蝎子拖着往外走。
韩子峰看着儿子的背影，却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院子里，恢复了平静。
蝎子很快就返回了，对着沈扬恭敬地说道：“王，已经处理好了。”
他顿了顿，脸色变得有些凝重，“另外，刚刚收到情报。京都陆家的人，已经到平海了。”
“哦？”沈扬眉毛一挑，“来的是谁？”
“陆家三公子，陆景川。名义上，是来平海考察投资项目。但根据我们的情报分析，他真正的目的，应该是来调查曹魏两家覆灭的真相。”蝎子继续汇报，“而且，他身边还跟着一个高手。我们的情报人员无法靠近，只能远远地感觉到那人气息很强，初步判断，至少是武道宗师级别的人物。”
武道宗师。
一旁的林欣和凌薇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就在这时，沈扬的加密手机响了。是林老打来的。
“小子，麻烦来了。京都陆家派人来了。是陆家的老三陆景川，那小子是个笑面虎，比曹正国和魏晋加起来都难对付。你这次，捅到马蜂窝了。”
“我知道。”沈扬的语气依旧平静。
“你知道？”林老有些意外，“你小子，消息够灵通的。我提醒你，陆家不是曹魏那种地方豪强能比的。他们在京都根深蒂固，关系网错综复杂，动了他们，就等于是跟半个京都的权贵为敌。你可千万别冲动。”
林老担忧。
“林老，你觉得，现在是我找他们，还是他们来找我？”沈扬反问了一句。
电话那头的林老沉默了。
是啊，陆家费尽心机覆灭沈家，就是为了一件东西。如今，沈家唯一的血脉回来了，还闹出这么大的动静，陆家怎么善罢甘休？
这场对决，从沈扬踏上平海土地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无法避免。
“那你打算怎么办？”林老叹了口气。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沈扬看着远方说道，“他们既然来了，总要好好招待一下。”
挂断电话，院子里一片安静。
凌薇看着沈扬，嘴唇动了动。
而她，又能为他做些什么呢？
正当她心乱如麻的时候，她的手机响了。是公司总裁助理陈静打来的。
“凌总，不好了，出事了。”陈静焦急。
凌薇的心猛地一沉：“出什么事了？”
“我们公司好几家重要的原材料供应商，刚刚突然单方面通知我们，要中断合作。我们的生产线，马上就要断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