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劳顿移开视线,不敢再看向那水晶。
无论那少女多美,他的心里只有恐惧,根本生不出除此之外任何的情绪。
而且那是神,外表根本不可信,说不定只是拟态,内里是个克苏鲁——类似的故事,他上辈子的小说里看多了。
现在确认他还在封印中,布劳顿总算能放下已经揪心了一年的顾虑。
目前来看暂时平稳,一颗炸弹还没有引爆。
视线转移向房间的其他位置,因为上一次也是一进来就被那少女吸引,这还是布劳顿第一次仔细观察这个封印邪神的空间。
说是房间,准确说应该是大厅,建筑很高,大约有三十英尺,是普通房间贯通三层的高度。
中间是一张长桌,桌子上摆放着没有插蜡烛的烛台。
象是餐桌,但和一般贵族家庭中的餐桌不太一样。布劳顿数了一下,长桌后面有八张座椅。
哪怕是贵族也不太会用这么长的长桌,坐在这一头,连那一头的说话声都很难听清,实在不适合家族聚餐。
这更象是教堂礼拜时享用圣餐的布置。
所以这里是教堂?
或者说邪神教堂——想到自己认定的对方邪神的身份,布劳顿又加了个描述。
知道了这个世界有处理非凡事件的官方,布劳顿真不希望和邪神扯上关系。
他就想混吃等死做个乡下的小贵族而已。对目前的生活已经很满足,真不想有什么波折。可是这个地方,仿佛从他出生起就纠缠着他。
如果不主动地调查清楚,布劳顿担心自己总有一天会有性命之忧。
长桌后方的墙壁上,中央悬挂着剑的浮雕,这让布劳顿越发肯定这里就是教堂。
这个世界无论哪个教会,虽然宣扬的神灵权柄各不相同,但相同的是都是以剑作为神灵的像征。
因为在创世的神话之中,众神之主伊米尔创造世界后,就是将世间的权柄锻造为七剑授予七位圣徒,以此来管理世上的一切。
众神的教会教义万千,但关于最初神主授剑的记载都是相同的
普通贵族的家庭断不会以剑的浮雕来装饰客厅,那是亵读神灵的事。
不止是七圣剑,从小成长在信仰宗教的家庭,布劳顿听过的故事中,那些恶灵、妖魔,也会以妖剑、魔剑来沾污人心。他怀疑此时墙上的那浮雕,就是父亲曾告诫他的邪神象征之中的其中一个。
布罗克赫斯特子爵阁下一定没有想到,自己的儿子早就和那些最可怕的东西纠缠不清。用子爵的话来说,他就是那种“应该落在燃烧着硫磺烈火的湖里”的不净者。
所幸他没有继承家族的爵位,没有让心心念念主的荣光的父亲,误将家族交给一个他最愤恨的不净者的手里。
否则,若父亲的灵魂真的去了主的神国,大概也会气的向主自裁以告罪。
布劳顿随意地发散思绪,因为这里除了他之外再无他人,连时间都因为无处衡量而仿佛不再流逝一样,足够让他随意的胡思乱想。
除了长桌之外,这座大厅一览无遗,再没有其他的家具摆设。
只有长桌,古老,略显朴素。这和他印象中的邪神巢穴不太相同,没有血淋淋的人骨,也没有被诅咒腐蚀过的堕落人心的金块、宝石。
甚至连宣扬教义的只字片语都没有。
桌上有好几叠纸,布劳顿原以为会记录什么,靠近去看却发现那都是空白尚未使用过的稿纸而已。纸张的材质有些特殊,不是常见的羊皮纸,看着是植物原料做的,有点象他记忆中上辈子报纸的材质。
但也仅此而已,就是草稿纸罢了。
整个房间没有任何记载文本的东西能让他对这里增加任何一点的了解。
他原本想要尝试着去椅子上坐一下,待他绕过长桌,眼睛的馀光却发现了什么,吸引了他的注意。
起初他并没意识到吸引了自己注意的是什么,直到仔细向墙壁浮雕剑的方向去看,足足好几分钟,布劳顿才意识到究竟奇怪在何处。
他原以为是墙上浮雕的东西,那并不是浮雕,悬挂在墙壁正中央的那是一把真的剑!
剑身通体灰白,和砖石的颜色相近,而且做工有些粗糙,这是他之前误以为那是浮雕的原因。
仔细看,那剑的外形相当普通,就是一把毫无装饰的粗钢剑坯。
这样的一把剑,挂在这里略显的突兀了一些。
布劳顿走到墙壁下抬头,走近去看更清楚了。看着就象是粗狂纯铁的一坨,没有任何美感。
剑高悬在五六米的高处,除非他会飞,否则根本碰触不到。
回头看了一眼长桌,布劳顿想象着将长桌搬过来,再将椅子搬到桌上让自己踩上去之后取下剑的可能性。
突然他打了个寒颤。
那明显是不祥的东西,这里是邪神所在之处,房间里的东西说不定是最可怕的诅咒之物。
他为什么会满脑子去碰触呢?
自己竟然不知不觉就被蛊惑了?
不妙,他心中生出了忌惮之意。就在这时布劳顿感觉大厅的景象渐渐变得模糊,耳畔传来的是他的男仆,如今庄园管家米卡利斯的声音。
睁开眼睛,意识到自己身在何处的布劳顿发现窗外天光已亮。
从梦中的世界醒来了。
“少爷,您该起床了。丹尼尔神父希望能带您做早晨的祈祷。”
“谁?”
布劳顿花了一些功夫,才让自己的意识也完全苏醒过来。
“丹尼尔神父,是您领地中教堂的神父。”
“我领地中还有教堂?”
“是的,不但有教堂,还有一所教会慈善学校,名叫罗沃德女子学院。”
布劳顿并没有仔细听管家说了什么,昨天一夜他的大脑并没有休息好,此刻他实在不想离开温暖的床铺。
太累了。又一次进入城堡,虽然什么都没发生,却让他神经总是紧绷,一晚都不敢放松。
布劳顿想要再打一会儿无梦的瞌睡。
他已经是罗沃德庄园合法的所有者,这里理论上是他最大,难道还不能过上睡觉自然醒的生活吗?
“我记得今天不是礼拜日。”
“是的,但是作为罗沃德的主人,听说您的到来,丹尼尔神父想要与您会面。”
神父像征神灵,对一般的信徒来说能有神父亲自来带领做晨祷那是无上荣幸的事。这也是他身为罗沃德庄园的所有者,丹尼尔神父主动来示好。
不过米卡利斯很清楚自家主人的惫懒。
打扰他睡觉的,布劳顿少爷说不定会将对方赶出去——他在冬堡的时候就干过这种事。
但让米卡利斯意外的是,布劳顿竟从床上坐了起来,开始穿衣服。
“让丹尼尔神父稍等十分钟我就过去。”
“少爷?”
这反而让人惊讶了,以至于米卡利斯都怀疑自家少爷是不是换了人。过去在冬堡的时候可不是这样。
“怎么,你以为我傻?在冬堡我能拍拍屁股走人,反正只是去求学,随时都能回家。可这里是我家,接下来大概一辈子都住这了,得罪了本地的教堂,我搬哪里去?”
布劳顿确实不信神。
但他同样明白一件事——识时务者为俊杰。
于是十分钟后,布劳顿如约见了神父,亲切的仿佛神灵最忠实的信徒。
在跟着神父做完祷告之后,承诺为教堂捐献一千镑,布劳顿成了神父口中最虔诚的教徒,这才总算送走了对方。
“愿神与你同在,布劳顿先生,”丹尼尔神父在走出庄园大门时突然想起,他手握着礼仗停顿了一下,转身提醒到,“另外近期还请不要去东郊的森林,有狼群出没,有好一些人遇害了。”
“狼群?”
“请相信我,真正的狼群可不是您在私人领地巡猎时看到的那种驯服的狼狗。它们不怕弓和剑,会用死神的吻亲吻您的脖子。”
那还真可怕。
布劳顿从没见过真正的狼群,也没有用小命去见识一下的想法。
“感谢您的提醒,丹尼尔神父,我对您的教悔谨记在心。”
“您是我见过最谦逊的绅士,布劳顿先生,请允许我再一次为你祈祷,万巧之神提丰与你同在。主啊,您是文明的播种者,是启迪智慧的先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