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浸了墨的绒布,悄无声息地裹住了房间。
安逸散着的黑发垂在肩头,几缕碎发贴在颈侧,随着他细微的呼吸轻轻晃动。窗外的月光漏进一丝,恰好落在他微垂的眼睫上,将那片纤长的阴影投在眼下。
掩去了眸底翻涌的情绪,却遮不住那双蓝眸里碎星般的震颤。
刚才小甲说的话语还在耳畔盘旋,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凉的针,轻轻刺着他的神经。
先是意料之外的错愕,像平静的湖面被投进一块巨石。接着是不敢置信的茫然,那些他以为早已尘埃落定的过往,忽然在夜色里变得模糊不清,连带着记忆也开始摇晃。
他似是在消化此刻的讯息,又似是坠入了遥远的回忆——或许是某个同样寂静的夜晚,或许是某段被时光尘封的片段,那些模糊的画面与眼前的真相交织,织出一片说不清道不明的怅惘。
没他只是静静地坐着,周身萦绕着一种近乎凝滞的沉默。
小甲见他沉默,也很乖巧的没有去打扰,只是本体去找角度拍了几张安逸忧郁的照片。
我去,果然长得好看的人不管从什么角度拍照都很好看。
安逸蓝眸微微下垂,目光落在身前的桌角,那里放着一杯早已凉透的茶,像他此刻骤然降温的心绪。
睫毛轻轻颤动,每一次翕动都像是在压抑着什么,破碎的情绪顺着眼尾悄悄蔓延,染得那片月光也添了几分清寂。
他的肩线微微绷紧,又缓缓松弛,仿佛在这场突如其来的冲击里,耗尽了所有力气,只余下满心的迷茫与淡淡的怅然,在夜色中无声弥漫。
“话说我们这样是不是在孤立启介啊。”原本垂眸的安逸忽然抬起头来,自我舒缓结束后,这样子的念头不自觉开始冒起,“毕竟好像只有启介是在穿越之后才认识的呢。”
“那穿越之后为什么不认识别人,就认识他呢!”小甲自有自的解释方法,他伸出一根手指点了一下安逸的额头,认真的说,“再怎么说启介也是邻光的第一个店员啊,很大的缘分吗!”
显然两人都不知道安逸会穿越的根本原因是渡边启介,只是在旁边纠结着到底有没有在孤立渡边启介。
“而且安你现在可是拯救了启介哎!这算什么孤立嘛,只是启介运气有点差,在年纪还小的时候只光顾着打工,没有找到和安相遇的机会嘛!”
实则不然。
如果没有渡边启介,安逸就不会在那天下班的时候看到一个准备要被车撞的小孩,也不会为了救小孩冲上前去。
也不会给小甲捡到安逸即将破碎的灵魂。
再继续下去。
如果不是小甲执意要携带着毫无求生欲的安逸穿越。
如果不是小甲选择的世界,又刚刚好有一个曾经在平台上和安逸有过交流的羽生信一,激发了安逸身上那微弱的、可以短暂替代了安逸求生欲的能量。
如果没有小甲…那平台也不会存在,当时处于国中阶段的羽生信一和高中阶段的安逸,也不会产生交流。
只要上面的环节缺少一个,那这场在因为意外而发生的穿越,就不会存在。
羽生信一和渡边启介会按照原本就设定好的剧情一直生活下去,直到剧情发生转折的那一天。
安逸也只会是一个普普通通,小时候不被父母重视,长大后还被道德绑架要养育感恩父母的社畜。
冥冥之中…好像很多事情的发生都没有意义,却实则早就为日后的相遇埋下的伏笔。
命中注定而已。
“好旧的铃铛啊。”渡边启介伸手轻挑了一下羽生信一床头挂着的铃铛,有些意外的听着铃铛发出了声音,“你原来还有旧物收集癖吗?喜欢收集这些十几年前旧旧的东西。”
真不是渡边启介想要吐槽羽生信一,主要是因为羽生信一的房间。除了之前去大阪抓回来的一大堆娃娃以外,很多东西都挺旧的。
要是渡边启介没有眼瞎的话,旁边置物架上面放着的…有点像被猫抓了一样破旧残缺的漫画书,是几年前传播很广的漫画书。
不止这些,置物架上除了那一个他们之前几个人拍的合照…剩下大部分的东西其实都挺旧的。
“只是把家里那些有的没的都搬过来了而已。”羽生信一淡淡的说道,“没有用的东西早就丢了,还有点纪念意义的,自然就留下来了。”
“你居然是念旧的那一类人吗!”
“你对我的误解似乎有点大了。”
羽生信一也是有起床气的,不过醒来到现在这么一段时间,他又是解决了‘逆芒会’那些破事、又是完善了情报网的结构、还给那位神秘网友留言
一大堆事情下来,他对这个凌晨闯入他房间、还爬他床、又一直叽叽喳喳的渡边启介倒也没看那么不顺眼了。
只是友善的说道:“你再吵一下我就让你吃不到今天早上的早餐。”
友善哭了。
…
暮色漫过阳台栏杆时,狸花猫像一团带着斑纹的风,悄无声息地掠过矮墙。它琥珀色的眼睛在昏暗中亮得惊人,四肢肌肉紧绷又舒展,爪子弹出时带着细碎的沙沙声,攀住阳台边缘的瞬间,腰身一弓,便如箭般跃上了护栏。
虎斑色在晚风里拂动,它踩着轻盈的步子踱到玻璃门前,尾尖偶尔甩动一下,却没发出半点多余声响。
屋内微弱的灯光透过玻璃漫出来,在它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恰好照亮它棱角分明的侧脸——鼻梁微挺,耳尖警惕地竖着,瞳孔缩成细窄的竖线,牢牢锁住屋内那个伏案的身影。
羽生信一正专注地敲击键盘,指尖在按键上起落如飞,屏幕的冷光映在他微蹙的眉峰上。
狸花猫伏下身,前爪交叠在胸前,下巴轻搁其上,琥珀色的眸子半眯着,既像在观察般审视着屋内的动静,又似带着几分慵懒的好奇,静静凝视着那个被光影包裹、沉浸在自已世界里的人。
晚风卷着远处的虫鸣掠过阳台,它的耳朵轻轻转动,却始终没有移开视线,只任由屋内的键盘声与屋外的夜色,一同织进这寂静的对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