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7章 陈顾问，你又该拯救世界了
凌晨时分，高空。
高空的狂风如同亿万把无形剃刀组成的狂暴洪流，裹挟着刺骨的寒意与足以撕裂钢铁的动能，永无止境地呼啸、冲撞、嘶吼。
寻常生物，哪怕是最擅长飞行的风系宠兽，在这样的高度与风压下，也需拼尽全力才能维持稳定。
然而对于火花而言，这不过是翱翔的日常。
复盖金红色华美翎羽的优美身躯在狂暴的气流中稳如磐石，双翼每一次优雅而有力的扇动，都能精准地切开风墙，借力向前。
一层薄如蝉翼的金红色能量护罩自然而然笼罩在它周身，将那些足以将人瞬间撕碎或冻僵的极致低温与恐怖风压，完美隔绝在外。
护罩表面流光溢彩，与夜空中稀薄的星辉和下方遥远大地的人间灯火交相辉映。
陈渊安静俯卧在火花宽阔而温暖的背脊上，双臂交叠垫着下巴。
这个姿势能最大限度减少风阻，也让他能更专注地观察前方。
他的目光穿透护罩，投向那似乎永无尽头，被深沉夜色所笼罩的前方。
高空中的云不再象地面仰望时那般柔软，而是变成了大片大片沉默移动的厚重团块，偶尔从云隙间露出的天空格外漆黑，只有几颗格外明亮的星辰如同冰冷的钻石，固执地钉在天幕上。
他微微低头，视线向下穿透云层的缝隙。
脚下数千米，是另一番截然不同的景象。
东煌大地的轮廓在黑暗中依稀可辨，一座座繁华的不夜城如同镶崁在黑色天鹅绒上的宝石集群。
金色的路灯长龙沿着道路蜿蜒，银白色高架桥如同发光的蛛网，五彩斑烂的霓虹招牌与大厦的景观灯将城市的夜空染成一片迷离的光晕，万家灯火星星点点。
陈渊回首，望向他们来时的东方。
在地平线那混沌的黑暗尽头，一丝极其微弱的的灰白色正艰难地渗透出来，悄无声息驱散着最浓重的夜幕。
更上方一点的天空，也染上了一层几乎难以察觉的黛青色。
“天————就快亮了。”
陈渊低声呢喃，声音被能量护罩完美吸收，没有一丝泄露到狂风中。
从昨天接到紧急通知，马不停蹄乘坐专机赶往东海，目睹归墟龙主破海而出的惊天一幕，再到毫不尤豫骑乘火花升空，开始这场追逐传说宠兽的万里奔袭
时间在高度紧张与接连不断的震撼中飞逝，他已然超过二十四小时未曾合眼。
然而，他现在的体能极限早已不是普通人范畴，别说一天不合眼，就算一周不休息也顶多略显疲惫。
就算有所疲惫，只需打坐冥想片刻，就能恢复大半精力。
他微微侧头，看向身侧。
可乐正踏着无形气流，稳稳奔跑在火花侧后方的天空之中。
浅棕色毛发在高速带来的相对风中肆意向后飞扬，四肢迈动间带着独特的韵律，不仅能轻松跟上火花的速度，甚至偶尔还会加速，跑在大姐头前方绕个小圈，再嘚瑟地跑回来，碧蓝眼眸在黑暗中闪闪发亮。
陈渊低头，看向上衣口袋。
晨暮花仙不知何时已经蜷缩在里面，只露出一个小脑袋和散落在口袋边缘的柔顺长发。
精致的睫毛随着呼吸轻轻颤动，似乎正在浅睡，周身散发着极其微弱的柔和光晕。
陈渊深深吸了一口清冽的空气，目光重新投向前方无垠的黑暗，低声自语：“快了，我们就快跟上他了。墈书屋晓说旺 嶵辛章劫耕薪快”
话音未落，耳中的微型加密耳麦传来周旭的声音，在呼啸的风声背景下显得格外清淅：“陈顾问，目标的移动轨迹稳定，仍保持西北方向前进。。”
周旭的声音顿了顿，似乎在查看最新的计算结果，随即报出一个精确的时间：“依据其当前速度与方向不变为前提进行推算，预计目标抵达火州火焰山内核局域上空的时间，约为今日上午十一时二十六分，误差范围正负十五分钟。”
陈渊闻言，目光微微闪铄。
果然和他之前的推测完全吻合。
玄冥此番自东海苏醒，破海西行，绝非漫无目的。
他的目标，有且只有一个—找到那位沉睡在火焰山地心深处，与他水火不容的老对手。
火焰山，就是这场跨越了不知多少岁月的对决的预定战场！
想到这里，陈渊低垂眼眸，脸上的神情变得无比凝重，仿佛有千钧重担压于眉梢。
从玄冥一路西行开始，陈渊就直接骑乘火花紧随其后，其馀御兽师则在协会的指挥下各自展开紧急行动。
“只有最后几个小时了。”他微微抿唇，低语喃喃。
一旦让玄冥成功抵达火焰山，无论曦煌是尚未完全苏醒，还是已然面世，两位拥有灭世之威的古老神只，必将在这片土地上展开一场足以撕裂山河的终极对战。
其波及范围，绝不仅限于火焰山一隅，整个火州，乃至偌大东煌，都可能被卷入这场水与火的浩劫之中！
阻止他们！
必须在他们碰面之前，或者至少在战斗扩大之前，想办法阻止，或者将损害降到最低！
周旭的声音继续响起，汇报着后方的情况：“目前，东煌御兽师协会总会及火州分会均已激活最高灾害应对预案。”
“相关措施已同步至各层级：一，火州全境，特别是火焰山周边范围内的所有城市、村镇已拉响最高级别避难警报，非必要人员正被强制疏散至地下掩体及预定安全区。”
“二，协会已紧急征调全国范围内的晨星级御兽师组成多个应急梯队，正通过一切可用交通工具火速向火州边境及缺省拦截阵地集结。”
“三
”
周旭的汇报条理清淅，语速平稳，但每一句话的背后都代表着国家机器开动到极致的紧张与不惜一切代价的决心。
陈渊安静听完，沉默片刻，问出一个关键问题：“守护神呢？协会如何安排？”
东煌守护神，正是东煌未雨绸缪的提前准备。
根据青苍曾经提供的消息，神只因为沉睡了漫长岁月，就算一朝苏醒并面世，在初期也无法掌握全部力量。
换句话说，当前的神只并非全盛状态，他们所掌握的力量的确远超其他宠兽不假，但人类并非没有反抗之力。
思绪一闪而过，周旭的回答已然响起，但语气中明显带着一丝无奈与沉重：“协会已紧急连络了所有守护神。”
“目前，煌天烬龙已率先动身，预计将比我们稍早抵达火州。”
“但是陈顾问您也清楚，其他几位守护神各有其必须镇守的关键局域。在玄冥与曦煌之间的冲突性质、规模、及其可能引发的连锁反应完全明确之前，协会最高议会经过紧急辩论，最终裁定是其馀守护神暂不轻易调动。”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了一些：“毕竟，牵一发而动全身。我们无法确定，两位神只的争斗是否会成为其他不稳定因素趁机发难的信号。现有的防御格局与力量平衡，若非万不得已，绝不能轻易打破。
陈渊默然。
他完全理解协会的难处与考量。这不是一场可以集中所有力量于一处的决战，这是一盘错综复杂，危机四伏的棋局，每走一步，都可能引发难以预料的连锁反应。
毕竟不仅仅是这两尊神只对人类社会存在巨大风险。
“————我明白了。”
陈渊最终缓缓呼出一口气。
通信暂时中断，耳麦中只剩下细微的电流杂音，很快又被外界永恒呼啸的狂风声掩盖。
然而，就在陈渊结束通话后，胸前挂着的玉佩骤然绽放微微光芒。
陈渊心中一动，立刻低垂眼眸，将精神力主动探入玉佩之中。
玄冥面世后，陈渊曾与其他三人分享这一情报，现在又发生了什么情况？
下一刻，常雨欢的声音直接在他的意识中响起：“焚天羽主出现了！”
短短一句话，却如同一声闷雷轰然在陈渊心神中炸响。
最坏的情况之一，果然发生了。
玄冥和曦煌陆续面世，必将引发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
面对两尊拥有自主意识，并能随意行动的神只，东煌想要阻拦他们的行动难如登天，或许这场对战已不可避免。
常雨欢的声音继续响起，语速极快，但尽量保持着清淅，简明扼要描述了她们在火焰山遭遇的恐怖地动、万兽奔逃、以及那一声清越啼鸣。
她的声线隐隐颤斗：“我们现在正在全力撤离火焰山局域，柳景岚已经第一时间将这里的情况通过紧急频道上报给御兽师协会了。”
“协会那边应该很快就会有更详细的情报过来，你一定要小心！”
精神链接中出现了短暂的沉默。
并非无人，而是信息过于震撼，让陈渊三人都陷入瞬间的失语。
氛围一时压抑。
片刻之后，姜问凝那熟悉的欢快声音缓缓响起：“橙子，看来又该轮到你去拯救世界了。”
陈渊微微一怔，随即脸上露出一抹无奈笑容。
如果条件允许，他真的只想跟小家伙们待在农场过平静生活。
可谁曾想到，一路走来，他竟然成为了整个东煌最厉害的御兽师。
当浩劫降临，他作为东煌的高个子，理应挺身而出。
无论是谁，只要会打搅他的平静生活，都应该被暴揍一顿。
“你说对吧，可乐？”
可乐并不知道主人在问什么，可这并不影响它昂首犬吠：“嗷嗷嗷！”
陈渊收敛心神，问出关键问题：“现在曦煌有什么动静？他离开火焰山了吗？朝哪个方向？”
这个问题至关重要，直接关系到两位神只的碰撞点与碰撞时间。
精神链接那头的常雨欢似乎正在极力远眺或通过某种方式确认，停顿片刻，她的声音才再次传来，带着不确定与深深的忧虑：“他朝着东南方向飞走了，速度太快了！我们只能看到一个巨大的光点迅速消失在天边。”
“方向是东南方向没错！”
东南方向！
玄冥正从东海而来，朝着西北方向的火焰山而去。
而曦煌，正从火焰山而来，朝着东南方向
两者的路径在广袤的东煌大地上空，即将形成一条笔直的，相向而行的对角线！
“这样说来。”陈渊眼瞳微缩，眺望远方的漆黑夜幕，呢喃一声，“他们碰面的时间肯定会提前！”
下一刻，加密通信耳麦再次传来周旭的声音。
与之前的平稳相比，这一次，他的语气中明显掺杂了一丝凝重，甚至能听出一丝强行压下的急促：“陈顾问，有紧急消息。”
陈渊的心沉了沉，但脸上没有任何意外，只是简短回应：“收到。”
然而几乎是同时，陈渊眸光一闪。
“等等，旭哥。”
陈渊的声音陡然变得急促，通过呼啸的风声清淅传入通信频道，“既然两尊神只各自朝着对方的源头方向前进，相向而行，这意味着们最终的碰面时间不仅会大幅提前，更关键的是，碰面地点也必然会发生巨大改变。”
“他们不会在火焰山，也不会在东海，而是在两者之间的某处。协会有没有进行紧急交汇点预测？最可能的遭遇局域是哪里？”
这个问题至关重要。
如果无法准确预判战场，所有的防御部署、人员疏散、拦截尝试，都将变成盲人摸象，甚至可能将无辜的民众和城市置于更危险的境地。
通信频道那头，周旭沉默片刻，最后只吐出两个清淅且沉重的音节：“秦岭。”
遥远的地平在线，那一线艰难渗透的鱼肚白终于彻底冲破黑夜的束缚。
一轮巨大且浑圆的旭日，缓缓地从大地尽头挣脱出来，将亿万道金红色的晨曦毫无保留地洒向刚刚苏醒的潦阔天地。
天，亮了。
东煌大地，迎来了崭新的一天。
阳光公平地洒在巍峨的城墙上，洒在宁静的乡村小路上，洒在车水马龙的立交桥上，也洒在那些刚刚从睡梦中醒来、尚且带着惺忪睡意的人们脸上。
无数人象往常一样，习惯性拿起床头的手机，准备看看时间，或者刷一下新闻。
然而，映入眼帘的却是数条被强行置顶、字体加粗、带有醒目红色感叹号的紧急推送，全部来自东煌御兽师协会官方网站及国家应急管理总署。
【东煌全局紧急状态通知】
【火州及周边局域居民紧急避险指引】
【多座大型城市激活临时管制，居民非必要不外出】
【请所有民众保持冷静，服从当地指挥，有序前往指定避难场所或留在家中安全局域】
冰冷的官方措辞，简洁却不容置疑的指令，瞬间驱散了清晨的慵懒，让无数人愕然、困惑，随即心中升起莫名的不安。
“什么情况？紧急状态？”
“火州怎么了？要打仗了吗？”
“非必要不外出？公司还去不去啊？”
“老板：谁来了我不清楚，谁不来我一清二楚。”
街头巷尾，办公室，早餐店，公交车上，低语的议论声迅速蔓延开来。
各个网络社交平台更是炸开了锅，相关话题的热度呈指数级飙升。
在官方尚未给出详细解释的真空期，各种猜测、流言、甚至耸人听闻的小道消息开始以惊人的速度传播、发酵、变形。
“听我在协会工作的亲戚说，是发现了超大型的古代遗迹！”
“扯吧！我在缉事部的朋友透露，是新星会发动了宠兽战争。”
“你们都错了。我有个同学是搞天文观测的，他说昨晚检测到异常的能量波动从东海和火州同时爆发，很可能是传说中的神只苏醒了，要毁灭世界了！”
最后这条夹杂在无数谣言中，看似最荒诞不经的消息，却被不少人下意识嗤之以鼻，甚至引来嘲讽。
“神只？小说看多了吧？”
“现在这世界的确很玄幻，但有神只还是太夸张了，你怎么不说陈顾问有系统？”
“肯定是协会演习，或者有什么大型灾害预警，被以讹传讹了。”
某座中部大城市的早高峰时段，一条原本拥堵不堪的高架桥上。
一名坐在副驾驶，正无聊刷着手机的年轻白领，被旁边司机突然的惊呼和急刹车晃了一下。
“我靠！快看天上！那是什么？！”
年轻白领皱着眉抬起头，顺着司机手指的方向，通过前挡风玻璃望去一除了高楼大厦和灰蓝色的天空，什么也没有。
“大惊小怪什么————”他嘟囔着，下意识按落车窗，想探出头去看得更清楚些。
就在他降落车窗的瞬间，他听到了。
不是来自手机，不是来自车内音响，而是来自外面真实的空气中，来自四面八方一一高架上其他停落车的司机和乘客，路边人行道上驻足的行人，甚至旁边写字楼里探出窗户的员工们此起彼伏的的惊呼声。
“天啊！”
“那————那是————”
“龙？是龙吗？我眼花了？”
年轻白领浑身一震，一种难以言喻的寒意瞬间攫住了他。
他猛地推开车门，不顾身后司机的叫骂，几乎是跟跄着冲到高架桥的边缘护栏旁，和许多同样被惊动的人一起仰起了头，望向那刚刚被晨曦染成淡金色的的无垠天空。
起初，他什么也没看到，只有流动的云和刺眼的阳光。
但下一秒，他的瞳孔骤然放大。
在数百迈克尔空，一道蜿蜒修长的巨大影子正以一种看似舒缓，实则快得超越了视觉常理的速度，无声无息穿梭在稀薄的云霭之间。
那影子太过庞大，即使距离遥远，也能感受到其遮天蔽日般的规模感。
阳光偶尔穿透云隙，照射在那幽蓝的躯体上，反射出的不是光芒，而是一种更加内敛、更加冰冷的暗蓝色辉光。
它似乎只是路过，对下方蝼蚁般的城市与仰望的人群漠不关心。
就在年轻白领，以及这座庞大都市中无数个同样仰头呆望的普通人，大脑因这超越认知的景象而陷入一片空白的刹那，这道庞大身影轻轻一摆，忽间便没入更浓厚的云层之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瞥，只是百万分之一秒的集体幻觉。
高架桥上，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远处隐约传来的，不知哪辆车因为驾驶员失神而发出的轻微刮擦声。
年轻白领僵硬站在原地，手还死死抓着冰冷的护栏，指甲几乎要嵌进钢铁里。
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手机从无意识松开的手中滑落，摔在路面上，屏幕碎裂的声音在此刻寂静的环境中显得格外刺耳。
网上那些被嗤之以鼻的谣言，那些关于神只、毁灭世界的字眼，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他此刻一片空白，只剩下那抹幽蓝残影的脑海深处。
天空，恢复了平静，晨曦依旧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