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门推开。
没有想象中烤肉店的烟火缭绕。
也没有嘈杂的人声。
这里静得像个图书馆。
入眼是一张巨大的、未经修饰的原木吧台，只有八个座位。
吧台内，一位头发花白、穿着洁白厨师服的老人，正低头擦拭着一把已经亮得反光的牛刀。
听到开门声，老人抬起头。
眼神锐利。
不像是看客人，倒像是审视。
林薇下意识地往江凡身后缩了缩。
这气氛，太压抑了。
不像来吃饭，像来面试。
“いらっしゃいませ。（欢迎光临）”
老人的声音低沉，透着一股不怒自威的匠人范儿。
“江です。二名で予約しました。（我是江，预约了两位）”
江凡开口，依旧是那口流利得吓人的东京腔。
老人锐利的眼神柔和了几分，微微点头，示意他们入座。
“各位，别被这气氛吓到了。”
江凡坐定，把手机云台架在吧台上，声音压得很低。
“这在东瀛，叫‘职人气质’。”
“越是顶级的店，老板越是这种臭脾气。他们觉得自己的手艺是艺术，你不是来吃饭的，是来朝圣的。”
直播间里一片哗然。
【好家伙，吃个饭还得看脸色？花钱找罪受啊！】
【楼上的不懂了吧，这就叫格调！你看这环境，一看就贵得要死！】
【怪哥这日语真的神了！到底什么时候学的？】
江凡没理会弹幕关于他语言能力的疑问。
三百积分换来的，能不神吗？
他现在心都在滴血。
必须吃回来。
一定要在这顿饭里，把这三百积分的能量给补回来！
“メニューです。（这是菜单）”
老人递过来一张和纸。
上面用毛笔写着今日的菜品。
没有图片。
全是汉字和假名混杂的专业术语。
价格那一栏，数字后面跟着一长串的零。
林薇凑过来看了一眼，瞬间倒吸一口凉气。
“凡……凡哥……”
她指着其中一行，手指都在抖。
“这一份……是三万日元？就……就一百克？”
三万日元。
折合人民币一千四五。
就两口肉的事儿。
直播间瞬间炸了。
【夺少？！一千五吃两口肉？金子做的啊！】
【黑店！绝对是黑店！欺负外国人看不懂菜单是吧！】
【贫穷限制了我的想象力……这一口下去，我半个月伙食费没了。】
江凡却一脸淡定。
他甚至连眉毛都没挑一下。
“才三万？”
他摇了摇头，似乎有些失望。
“看来今天只能吃点‘普通’货色了。”
【？？？】
【听听！这是人话吗？】
【怪哥你飘了！你彻底飘了！快把那个带我们吃路边摊的怪哥还回来！】
江凡看着满屏的问号，嘴角勾起一抹坏笑。
“觉得贵？”
他拿过菜单，指着上面那个最贵的“时价”套餐。
“那是因为你们不知道，这里卖的是什么。”
他转过头，看着吧台里正在切肉的老人，用日语说道：
“大将，今日は最高のシャトーブリアン、ありますか？（老板，今天有最顶级的夏多布里昂吗？）”
老人的手一顿。
他猛地抬头，再次看向江凡。
这次，眼神里没了审视，多了几分惊讶，甚至……一丝遇到行家的兴奋。
“あります。（有。）”
“但是，价格不菲。”老人补充了一句。
“bs是几级？”江凡追问。
“十二。”老人回答得斩钉截铁。
江凡笑了。
他打了个响指。
“就要它。”
“另外，特选厚切牛舌，要舌根部位。再来一份特上牛小排，要三角肉。”
“最后，来两碗你们这里的招牌牛尾汤饭收尾。”
江凡合上菜单，没看价格一眼。
老人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嘴角竟然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かしこまりました。（明白了。）”
等老人转身去准备，江凡才重新面对镜头。
“好了，现在是科普时间。”
他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那种专业美食博主的气场瞬间全开。
“刚才很多人问，为什么这么贵。”
“首先，你们要搞清楚一个概念。”
“我们平时在国内吃的所谓‘和牛’，大部分是澳洲和牛，或者是国产改良和牛。”
“它们很好吃，这没问题。”
“但和这里的东西比起来，它们就像是……怎么说呢。”
江凡想了想，打了个比方。
“就像是普通家用轿车，和f1赛车的区别。”
“都能跑，但完全不是一个物种。”
【这么夸张？不都是牛吗？】
“在这里，‘和牛’两个字，是有严格法律定义的。”
江凡伸出一根手指。
“只有黑毛和种、褐毛和种、东瀛短角种、无角和种这四个品种，或者它们之间的杂交牛，才能叫和牛。”
“而我们今天吃的，是这四种里最顶级的——黑毛和种。”
“但这只是入门。”
江凡的声音提高了几分。
“在这个店里，a5级，只是最低消费。”
“真正决定价格的，是后面那个bs等级。”
“beefarblgstandard，牛肉大理石花纹标准。”
“也就是我们俗称的‘雪花’。”
他用手在空中比划了一个范围。
“这个等级从1到12。”
“8级以上，才能叫a5。”
“而刚才我点的，是12级。”
江凡顿了顿，看着镜头，一字一句地说道。
“那是人类养殖技术的极限。”
“那种肉，已经不能叫肉了。”
“它看起来不像食物，更像是一块粉红色的……大理石。”
正说着，老人端着一个精致的木盒走了过来。
木盒打开。
里面静静地躺着两块肉。
直播间瞬间安静了。
连弹幕都停滞了两秒。
那确实不像肉。
那是一件艺术品。
粉红色的肌理中，密布着霜雪般洁白、细腻到极致的脂肪花纹。
在灯光下，它甚至泛着一种温润的珠光。
美得惊心动魄。
林薇看得眼睛都直了，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
“这……这是肉？”
她忍不住问道。
“这就是我刚才说的，幻之部位——夏多布里昂。”
江凡的声音里，也带上了一丝难以抑制的兴奋。
脑海里，那只饕餮幼崽已经彻底疯了。
‘哇……’
‘是雪花……是好香好香的雪花……’
‘宝宝要吃！现在就要吃！’
它在江凡的脑子里打滚，口水仿佛都要顺着江凡的嘴角流下来。
江凡强忍着立刻扑上去生啃的冲动，继续解说。
“一头牛，只有最中间、最柔软的那一小块菲力，能叫夏多布里昂。”
“如果说菲力是牛肉中的女王。”
“那夏多布里昂，就是女王皇冠上那颗最璀璨的钻石。”
“一头一千斤的牛，只能出不到六百克。”
“极其稀有，极其昂贵。”
“而我们眼前这一块，又是这稀有中的稀有——bs12级的夏多布里昂。”
江凡深吸一口气，那股淡淡的生肉奶香，已经钻进了他的鼻腔。
那是顶级脂肪独有的味道。
不用烤，就已经足够醉人。
“各位。”
“准备好了吗？”
江凡看着老人点燃了面前的备长炭烤炉。
炭火微红，没有明火，温度却极其稳定而霸道。
老人用长筷夹起那块价值连城的“粉色大理石”。
轻轻地。
放在了灼热的铁网上。
“滋啦——”
那一瞬间。
脂肪与高温相遇。
奏响了这世上最美妙的乐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