蒸笼揭开。
一股清甜的米香混合着桂花的芬芳，悠悠散开。
白色的盘子中央，六块黄白相间的糕点码放得整整齐齐。
黄的是糜子米，白的是糯米，层次分明。
上面淋着一层晶莹剔透的桂花酱，几点暗金色的桂花点缀其间，精致得像一件艺术品。
“哇！”
林薇的呼吸都停顿了一下，眼中闪着光。
“这个看起来也太好吃了吧！”
她立刻拿起手机，凑近了拍了好几张特写。
【来了来了！颜值担当！这个我吃过，确实不错，软软糯糯的！】
【29块六小块，平均一块接近5块钱我楼下菜市场的切糕能买一大块了。】
【前面的别尬黑，这玩意儿跟切糕不是一个东西。但确实贵。】
【薇薇的眼睛都快变成心形了，吃货本质暴露无遗！】
江凡的目光，却停留在那几乎一模一样的六块糕点上。
每一块，都是完美的等腰梯形。
切割的边缘光滑平整，没有丝毫毛边。
这种极致的规整，反而透着一股非自然的冰冷。
‘宝宝甜甜的香香的想吃’
饕餮幼崽的声音在脑海里撒着娇，它对甜食天生没有抵抗力。
“尝尝。
江凡将一小碟推到林薇面前。
林薇叉起一块，小心翼翼地送 入口中，整个人都舒展开来。
“嗯！好吃！软软的，糯糯的，不是很甜，那个桂花酱好香！”
江凡也拿起一双干净的筷子，夹起一块。
糕体入手微凉，带着一丝弹性。
他没有立刻吃，而是仔细端详着那平滑得如同镜面的切面。
随后，他才将糕点送 入口中。
软糯，清甜。
黄米独有的沙糯口感与糯米的粘软相得益彰，在口腔里形成一种温柔的包裹感。
糕体本身的甜度很低，几乎只有米本身的微甜，主要的甜味和风味，都来自于那层桂花酱。
桂花酱的品质不错，甜而不腻，花香纯正，没有廉价糖精的齁甜感。
味道，是合格的。
但也就仅此而已了。
系统面板，光芒暗淡地闪烁。
【综合评定：75分（合格的工业甜品）】
【食材评级：黄米：良、糯米：良、秘制桂花酱：良+】
【系统评价：一道极其标准的预制甜品。通过工业化流程确保了糕体软糯度与甜度的统一性。桂花酱品质尚可，提供了主要的风味来源。优点是出品稳定，卫生可靠；缺点是缺乏手工制作所特有的米香层次感与温润口感。它是一件合格的“产品”，而非一道用心的“作品”。】
“产品，而非作品。”
江凡在心里默念着系统的评价，犀利而精准。
“凡哥，怎么样？”
林薇看他吃完，满眼都是期待，“这个好吃吧？”
“好吃。”
江凡点点头，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直播间的观众有点懵。
【又好吃？怪哥今天转性了？怎么不喷了？】
【这已经是今天第二个“好吃”了，我有点不适应。】
【我就说嘛，屃贝虽然贵，但东西还是可以的，不像那些黑心馆子。】
江凡放下筷子，拿起纸巾擦了擦嘴角。
“薇薇，你觉得，如果让你在家做这个，你能做出这个形状吗？”
他忽然问道。
林薇愣了一下，看了看盘子里剩下的糕点，又想了想自家厨房的场景，很认真地摇了摇头。
“肯定不行。”
“我估计会蒸得歪歪扭扭的，切出来肯定也是大小不一，边上还会沾刀，毛毛糙糙的。”
“这就对了。”
江凡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平静。
“家人们，这道黄米凉糕，味道确实不错。75分，对得起一道甜品。”
“但是。”
他用筷子轻轻敲了敲盘子边缘，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它的问题，和刚才那道面筋一样，甚至更典型。”
他指着那几块形状完美的糕点。
“你们看这个形状，这个切面。”
“太过完美了。”
“手工制作的东西，必然会带有人的痕迹，也就是‘瑕疵’。可能是大小不一，可能是形状不规整。而这种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完美，恰恰是机器流水线的特征。”
“所以，这道菜的制作流程，我基本可以推断出来。”
江凡的声音沉稳而自信，他的描述让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在某个巨大的中央厨房里，工人们把调配好的黄米和糯米浆倒入巨大的、长方形的模具里，推进巨大的、电脑控温的蒸箱。”
“蒸好、冷却后，再由机器精准地切割成完全相同的等腰梯形，真空包装，通过冷链物流，发往全国近四百家门店。”
“最后，门店的厨师，或者说，操作员，只需要拆开包装，把这块已经成型的凉糕摆在盘子里，再淋上另一包统一配送的桂花酱。”
“一道菜，就完成了。”
他这番话，让直播间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卧槽听起来怎么感觉跟吃方便面一样？】
【原来是这样！怪哥牛逼！这都给你扒出来了！】
【我突然觉得我吃的不是厨师做的菜，而是食品工厂的工人生产的产品】
【虽然但是这样不是更卫生吗？我有点怕小作坊的手工制作】
“你说的没错。”
江凡看到了这条弹幕，并表示了赞同。
“这就是大型连锁餐饮的‘工业美学’。”
“它的核心，不是‘极致的好吃’，而是‘绝对的稳定’和‘可控的成本’。”
“它牺牲了手工制作可能带来的惊喜和灵气，换来了无论你在蓉都，还是在首都、在魔都，吃到的黄米凉糕，味道、形状、大小，都几乎一模一样。”
“这种极致的标准化，就是它的护城河，也是它敢卖这么贵的底气之一。”
“所以，这29块钱，你买的不是一份厨师为你精心制作的糕点，而是一份高度标准化的、安全的、味道还不错的工业产品，以及享受这份产品的优良环境。”
江凡不带任何情绪的陈述，冷静地剖开了这道菜，乃至这家餐厅的商业本质。
“它好吃，但没有灵魂。”
这是江凡给出的最终评价。
林薇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她看着盘子里那块精致的凉糕，忽然觉得，它好像确实少了点什么。
少了点温度。
就在这时，一个服务员端着一个海碗走了过来。
碗极大。
里面的汤色清亮，几缕翠绿的葱花和香菜漂浮其上。
而汤里，是细如发丝、根根分明的面条。
一股纯粹的、带着浓郁麦香和骨汤香气的热浪，迎面而来。
“您好，张爷爷空心挂面，请慢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