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
李夜听着张大胖的脚步声远去,这才轻轻栓上了门。
他转身看向桌上。
那里,整齐地摆放着从屋檐下收回来的赤焰虎肉干,以及那坛只剩下一半的百年陈酿灵酒。
“张兄,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李夜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他能感觉到张大胖是真心实意在帮他,但他也有自己的路要走。
他将肉干撕碎,投入瓦罐,倒入剩下的灵酒,点燃炭火。
嗡!
脑海中的食鼎再次震颤,那篇《洪门百练拳》的经文如同流淌的金水,在他意识中熠熠生辉。
【食谱:烈火焚身酒肉餐】
【主材:赤焰虎精肉干】
【辅材:百年陈酿灵酒】
火起!
随着瓦罐中的酒液沸腾,一股辛辣霸道至极的香气弥漫开来。
那肉干在酒液中翻滚,渐渐化作一团赤红色的胶状物,仿佛岩浆一般。
李夜深吸一口气,端起瓦罐。
这一次,没有尤豫,没有迟疑。
咕咚!
滚烫的酒肉糊滑入腹中。
轰隆!
仿佛有一颗火雷在他体内炸开!
如果说之前的《莽猿汤》是蛮横的冲击,那这《烈火餐》就是纯粹的燃烧!
痛!如同被扔进了炼丹炉里,每一寸皮肤、每一块肌肉都在被烈火灼烧、锻造!
李夜死死咬住牙关,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声响。
他按照《洪门百练拳》的心法,疯狂引导着这股恐怖的热力,去淬炼自己的皮膜。
滋滋滋——
他的体表竟然冒出了一缕缕白烟,皮肤变得通红如烙铁,但在那高温之下,原本还有些松软的皮膜正在迅速变得致密、坚韧,隐隐泛起一层古铜色的光泽。
外练筋骨皮!
不知过了多久,那股烈火焚身的痛苦才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强大力量感。
李夜缓缓睁开眼,吐出一口带着灼热气息的浊气。
他站起身,随手对着空气挥出一拳。
砰!
一声沉闷的音爆在屋内炸响,竟震得窗户纸哗哗作抖。
“这就是……九品的《洪门百练拳》?”
李夜看着自己的拳头,眼中满是震撼。
仅仅是一次食补,竟然就让他的拳法从入门直接跨越到了大成!
此刻的他,虽然境界依旧是合脉一层,但他感觉自己的肉身强度,怕是已经足以硬撼合脉二层的高手!
“何威……”
李夜看向窗外那漆黑的夜空,嘴角勾起一抹森寒的笑意。
“明日,我会亲自,送你上路。”
清晨,天色阴沉如墨。
低垂的乌云压在城头,空气潮湿而闷热,那是暴雨将至的前兆。
何威早早换了一身不起眼的便装,揣着假条,脚步轻快地跨出了王府侧门。
他抬头看了一眼晦暗的天空,心情却丝毫不受影响,甚至觉得那压抑的雷声都在为他即将到来的突破而喝彩。
“玄玉参……只要拿到手,我也能在内膳房横着走!”
他哼着不知名的小调,穿过熙熙攘攘的早市。
路边的叫卖声、讨价还价声入耳,在他听来都是那么的悦耳。
他甚至心情好到随手扔给路边乞丐几个铜板,看着对方磕头如捣蒜,心中那股高人一等的快感油然而生。
“等着吧,李夜,还有洪蛮子……你们的好日子,到头了。”
何威冷笑着,身影很快消失在通往码头的人流中。
……
与此同时,王府另一侧的偏门。
李夜提着那个破旧的竹编蟹笼,慢悠悠地晃了出来。
他穿了一身干净的粗布短打,脚上是一双半旧的草鞋。
看上去,就象个趁着休沐日想去河边碰碰运气的穷小子。
“李小哥,看这天色要下雨啊,还去抓螃蟹?”守门的侍卫好心提醒了一句。
李夜抬头看了看天,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倒映着滚滚乌云,平静得有些渗人。
“下雨好啊。”
李夜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
“雨大,螃蟹才肯出窝。”
谢过侍卫,他转身没入风中。
出城后官道行人渐稀,道旁荒草在风中东倒西歪,沙沙声如万鬼低语。
哒哒哒——
一阵不急不缓的马蹄声从身后传来。一辆蒙着青布的破旧马车慢慢赶了上来,驾车的是个头戴宽大斗笠、身披蓑衣的高个男人。
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脸,只有下巴上一道蜿蜒的陈旧刀疤若隐若现。
马车在经过李夜身旁时,并没有加速离开,而是保持着和他步调一致的速度,缓缓随行。
车轮碾过碎石,发出咯愣咯愣的声响。
“小兄弟。”
“看这天,马上就要下暴雨了。”
“这荒郊野岭的,若是为了几只螃蟹丢了命,不值当。”
李夜脚步猛地一顿,虽然对方语气平淡,但李夜那经过强化过的感知,却瞬间捕捉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危险气息。
这人是谁?是何威请来的帮手?
还是路过的劫匪?
李夜心中警铃大作,全身肌肉瞬间紧绷如弓,随时准备暴起发难。
但他面上却强行压下那股躁动,露出一副有些憨傻的笑容,挠了挠头:
“多谢大哥提醒。不过……家里等着下锅呢。”
他晃了晃手中空荡荡的蟹笼:“这不想着趁雨前抓两只大的,回去也好交差嘛。”
“交差?”
斗笠男子轻笑一声,手中的马鞭在空中虚抽了一记,发出一声脆响:
“怕的是这浑水底下藏着的东西。”
“码头那边的水太深,吃人不吐骨头。多少想要捡漏的人,最后都成了鱼虾的饲料。”
“回去吧,趁着雨还没落下来。”
李夜脸上的憨笑慢慢淡去。
他站在风中,任由衣衫被吹得猎猎作响,目光不再躲闪,而是直直地迎上了斗笠下那双隐在阴影里的眼睛。
这人,看出了什么?
李夜心中飞速盘算。
如果这人要动手,刚才就是最好的机会。既然只是劝退,说明并非敌人。
但无论他是谁,都不能挡路。
“大哥说笑了。”
李夜低下头,看了看自己脚下那双沾满黄泥的草鞋,声音低沉了几分,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执拗与一丝狠劲:
“这螃蟹要是抓不到,我回去怕是更没好日子过。”
“与其回去挨饿受气,倒不如在这浑水里搏一把。”
“哪怕被咬一口,至少……”
李夜抬起头,眼神如刀:
“至少我也得掰下它一只大钳子来。”
斗笠男子沉默了片刻。
他似乎有些意外于这个看似单薄少年的回答,那双隐在阴影里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玩味。
随后,他缓缓拉起缰绳,没再劝阻,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李夜那只紧紧握着蟹笼的手:
“有胆色。”
“不过这世道,光有胆色可不够。还得命硬。”
驾!
马鞭扬起,老马嘶鸣。
破旧的马车卷起一阵烟尘,车轮碾过碎石,很快便消失在官道的尽头。
直到马车彻底变成一个小黑点,李夜紧绷的肩膀才微微放松下来。
呼……
他长吐出一口浊气,发现手心早已渗出一层冷汗。
“这人……到底是谁?”
“不管了。”
哗啦——
第一滴雨水,终于落了下来。
冰凉,刺骨。
李夜抬头看了一眼天际滚滚而来的乌云,将手中的蟹笼握得更紧。
“何威,千万别让我等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