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声嘟囔了一句,声音里听不出喜怒,毕竟现在的哪吒,还是单身状态,没想过那些
他微微动了动肩膀,示意那依旧散发着灼热纯阳之气的九龙神火罩:"那个……能不能先拿开?
哪吒这才注意到,神火罩底部与黑色战斗服接触的地方,已经冒起了淡淡的青烟,一股蛋白质烧焦的微妙气味传来,他哼了一声,意念一动,将九龙神火罩的虚影收了回来,但并未散去,依旧悬停在自己身侧,以示威慑
罩子一拿开,哪吒立刻不客气地伸出手指,隔空对着缝嘴的脑门方向就是一顿虚戳,嘴里骂骂咧咧:"少给我岔开话题!你这缝嘴子脑子里到底装的什么浆糊?一会儿拆天庭打灵山,一会儿又坐下来跟我唠嗑说家史,现在还敢问这种混账问题!你们这帮穿黑衣服的,到底是忠心耿耿给上头卖命,还是自己心里有小九九想造反?前脚刚把我们老家砸个稀巴烂,后脚就能坐这儿跟我推心置腹?玩儿我呢?!
他心里确实犯嘀咕:这帮黑衣人太邪性了,完全摸不透路数,行事狠辣有组织,目的明确,但又好像各有各的算盘,这个缝嘴更是怪中之怪
面对哪吒的质疑和怒火,缝嘴只是又呵呵了两声,那混合音平淡地解释道:"其实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毕竟我们曾经或者本质上,也还是人,或者某种形式的生灵
他举了个例子,但没具体解释血莲子是谁
解释完这些,他似乎觉得已经回答了哪吒关于忠心和造反的疑问,话题又固执地、甚至是有些执拗地,绕回了那个让哪吒头皮发麻的问题上
缝嘴的目光透过面具,仿佛能穿透虚空,牢牢锁定在哪吒脸上
缝嘴那边沉默了一瞬,然后电子面具上似乎闪过一排省略号,混合音里带着一种你怎么这都不懂的无奈:"谁不知道莲花是雌雄同体的"
哪吒被噎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脸都涨红了,虽然可能是火光映的
缝嘴的语气变得异常坚持,甚至带着一丝不容妥协的意味
哪吒气得咬牙切齿,盯着缝嘴那张冰冷的电子面具看了半天,最后憋出一句"你才是真的魔丸吧?
但威胁显然没用,缝嘴就静静地坐在那里,一副你不回答我就不开口的架势
哪吒看看昏迷的敖丙,又看看眼前这个油盐不进、思维跳脱的缝嘴,再想想外面可能已经天翻地覆的局势,以及那个听起来唯一能克制这群怪物的方法……
算了!就当是应付疯子!
难不成要自己跟这个家伙大眼瞪小眼,直到永远?
可当他真的开始顺着缝嘴那个荒谬绝伦的问题去思考时,一阵强烈的恶寒和抵触还是率先席卷了他
男人生孩子……光是想想就浑身起鸡皮疙瘩!
要是发生在别人身上,他可能就哦一声,不理解但尊重
可要是发生在自己身上…… 哪吒打了个寒颤,那还是直接重开吧!
这人生没法要了!
这个念头刚一浮现,一些遥远而灰暗的记忆碎片,却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
在陈塘关时,那些看似恭敬,实则藏着厌恶与恐惧的下人,街角巷尾,那些自以为压低声音、却总能被他敏锐捕捉到的窃窃私语
这个词,像一根冰冷的刺,曾经深深扎进年幼的他心里
即使后来他明白了自己的来历,理解了父母和师父的苦心与不易,但那种被世人排斥、视为不该存在之错误的寒意,依旧偶尔会在心底泛起
如果……如果他真的有了一个孩子,一个因为某种离奇原因、由他自己生下来的孩子……
别人会怎么看他?
会像当年那些人看我一样,叫他孽种吗?
可这能怪那个孩子吗?
投胎成谁,生为什么样子,哪是他自己能选的?
就像他哪吒,当初也不想当个注定要遭天劫的魔丸啊!
一种奇异的、连他自己都未曾预料到的感同身受,竟然在这个荒谬的假设下,悄然滋生
他抬起眼,看向对面沉默等待的缝嘴。电子面具上的表情图案似乎因为长时间静止而有些放空,只剩下那两道缝线的嘴巴弧度,依旧刺眼
不知怎的,哪吒忽然觉得,这个总是戴着面具,被缝住嘴巴,身世诡异,思维跳脱的家伙,此刻静坐等待答案的样子,竟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孤独和紧绷
他好像……真的很在意这个问题的答案
哪吒烦躁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终于,用一种近乎自暴自弃、又带着点认真思索后的别扭语气,开口了:"行了行了!算你狠!
他先是没好气地嚷了一句,然后声音低了下去,语速很快,像是要把这段尴尬的发言赶紧糊弄过去
他顿了顿,眉头皱得死紧,显然内心还在激烈挣扎:"虽然是……呃,是那种方式来的,但再怎么说,也是自己的骨肉吧?总不能真像扔垃圾一样丢出去,让他自生自灭当野人吧?
他想起了李靖和殷夫人,即使知道他是魔丸,即使知道他注定引来灾祸,他们还是选择尽全力保护他、教导他,哪怕与全世界为敌
哪吒的声音越来越低,但其中的决心却逐渐清晰
说完最后一句,他立刻把头偏向一边,假装研究山洞壁上的裂纹,耳朵尖却有点发红
妈的,我在说什么蠢话!
然后,缝嘴那边,传来了一声极其轻微、却仿佛卸下了千钧重担的……叹息?或者是吸气声?
他缓缓抬起头,电子面具看向哪吒,那混合音用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小心翼翼的确认语气,问道:"也就是说……你会爱那个孩子?
哪吒像被踩了尾巴一样猛地转回头,恶声恶气地吼道,但吼完又有点底气不足,别开视线,小声补充了一句
火光照在他冰冷的电子面具上,那缝线的嘴角弧度,似乎在微微颤抖。真实表情,无人得见
良久,那多重混合音才再次响起,声音似乎比之前更加沙哑、破碎,但里面某种沉重的、紧绷的东西,好像悄然松动了些许
他低声说,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终于得到了某个等待了千万年的答案
他没有再说谢谢,也没有对此发表更多评论
只是缓缓坐直了身体,重新面对着哪吒,那混合音恢复了之前谈论正事时的平静语调,仿佛刚才那段荒诞又沉重的对话从未发生:"那么,接下来……我们来说说青莲造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