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的箭矢撕裂了墟兽的躯体,也撕裂了近乎绝望的黑暗。神秘金衣人的出现,如同绝境中的天降神兵,将石岳三人从死亡的边缘拉了回来。
为首那名持弓的冷峻女子,自称“凌霜”,是这支小队的队长。她没有过多解释,只是简洁地命令手下清理战场(用特制的药粉净化残骸,防止二次污染),然后便带着石岳三人,迅速没入漆黑的原始森林深处。
金衣小队显然对这片森林极为熟悉,即便在黑夜中,行进速度也极快,且路线选择极为精妙,避开了几处石岳能隐隐感觉到危险气息的区域。他们沉默寡言,纪律严明,彼此间仅靠简单的手势和眼神交流,便配合无间,显露出极高的战术素养。
石岳强忍着伤痛和疲惫,带着苏姑娘和阿吉,紧紧跟在队伍后面。他一边走,一边默默观察。这些金衣人身上的淡金色劲装,似乎并非普通布料,隐约有符文流转,能微弱地驱散周围环境中的阴秽之气。他们的兵刃和箭矢上,也都铭刻着类似的、带有破邪、净化意味的符文。最让石岳在意的是,他们修炼的功法,散发出的气息中正纯和,却又带着一种灼热的、仿佛能焚尽世间邪祟的浩然之意,对“墟”力(他们称之为“污秽”或“蚀灵”)有着天然的克制。
这绝不是普通的江湖势力或宗门弟子!他们更像是一支训练有素、专门为对抗“墟”
“难道……是朝廷的隐秘力量?还是……某个隐世的守护组织?”石岳心中猜测,但并未多问。对方既然愿意带他们去营地,总会知晓一些。
在密林中穿行了约莫半个时辰,前方出现一片被高大古木环绕的、相对开阔的山谷。谷口有简易的木制巨马和了望塔,塔上隐约有人影警戒。谷内,搭建着数十座整齐的帐篷,中心区域甚至有几座半永久性的木石结构房屋。营地中灯火通明,人影绰绰,却井然有序,只有低沉的交谈声和金属摩擦声,透着一股军营般的肃杀气息。
营地外围,布置着一些闪烁着微光的警戒符文,空气中也弥漫着淡淡的、能驱散邪祟的药草焚烧气味。
“前哨营地,到了。”凌霜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石岳三人一眼,对守卫的岗哨出示了一块令牌,便带着他们走了进去。
踏入营地,石岳更能感受到此地的不同。虽然条件简陋,但一切井井有条。巡逻的士兵(皆着淡金或灰色劲装)目光锐利,气息沉稳。营地中央的空地上,甚至有一群人在月光下操练着某种合击战阵,呼喝声中气十足。空气中弥漫的肃穆与坚韧,与白河城内的虚假繁华和绝望混乱,形成了鲜明对比。
“你们先去‘净尘室’清理一下,处理伤势,换身干净衣服。稍后,指挥使大人要见你们。”凌霜对石岳说道,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她招来一个年轻的女队员,吩咐了几句,便自行离开了。
那名女队员年纪与苏姑娘相仿,面容清秀,神色温和,对石岳三人道:“三位请随我来。”
所谓的“净尘室”,是几间用原木搭建的、相对干净宽敞的木屋,里面各有木桶、热水、干净的粗布衣物和一些疗伤药膏。显然,营地经常接收类似他们这样的“落难者”。
石岳和苏姑娘、阿吉分别进入不同的木屋。温热的水洗去了满身的污秽、血腥和疲惫,也暂时缓解了伤口的疼痛。换上干净的灰色布衣(营地提供的制式衣物),虽然粗糙,但清爽舒适。石岳将镇魔令和罗盘贴身藏好,又将骨矛小心擦拭干净。
处理完伤势(苏姑娘给的药膏效果不错),三人在女队员的引领下,来到营地中央最大的一座木屋前。木屋门口悬挂着一块木牌,上面刻着一个古朴的、仿佛由火焰与剑交织而成的徽记,徽记下方是两个苍劲的大字——“薪火”!
薪火?!
石岳心中剧震!这个名字,他在地宫壁画、凌寒校尉残念中都曾听闻!是上古“玄元镇守”的精神核心,是守护苍生、传承不灭的信念象征!难道……这个营地,与上古的“玄元镇守”有关?是残留的火种?还是……后人的继承?
他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面色平静地跟着走进了木屋。
木屋内陈设简单,只有一张巨大的原木长桌和几把椅子。墙壁上挂着一张巨大的、描绘着北地山川地形、并标注了许多红黑标记的兽皮地图。长桌后,端坐着一名身穿暗金色软甲、面容方正、不怒自威的中年男子。男子约莫四十余岁,双目开合间精光隐现,气息沉凝如岳,给石岳带来的压力,竟比那城主府的书生还要强上数分!
在中年男子身侧,站着凌霜,以及另外几名气息强悍的金衣头领。
“指挥使大人,人带到了。”女队员躬身禀报后,便退了出去。
那被称为“指挥使”的中年男子目光如电,缓缓扫过石岳三人,最终定格在石岳身上,沉声开口,声音洪亮而富有磁性:“本座乃‘薪火前哨’指挥使,秦烈。三位从白河城来?说说吧,城内情况如何?你们又是如何逃出来的?尤其是……这位小兄弟。”
他的目光锐利,仿佛能看透人心。苏姑娘和阿吉被他气势所慑,低着头不敢说话。
石岳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不卑不亢地拱手道:“晚辈岳山,见过秦指挥使。这位是苏文秀姑娘,这位是阿吉小兄弟。我等确实刚从白河城逃出。”
他略去不必要的细节,将从进入三河集、发现白河城异状、城主府邪术仪式、被迫逃亡、乱葬岗遇险的经过,简明扼要地说了一遍。重点描述了城主府以活人血髓喂养“噬灵”(他用了凌霜的称呼“蚀灵”)、试图控制墟兽力量的邪恶行径,以及城内井水污染、乱葬岗异动等“墟”力污染迹象。至于他自己的身份和具体如何潜入城主府、如何战斗的细节,则含糊带过,只说是凭借一点家传功夫和运气。
秦烈和凌霜等人听得神色凝重,眼中不时闪过怒意和杀机。
“果然如此!”秦烈冷哼一声,一掌拍在桌上,木桌发出一声闷响,“白河城主周怀仁,还有他背后那些藏头露尾的鼠辈,竟然真的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行此逆天邪术,与‘污秽’为伍!简直罪该万死!”
他看向石岳,目光中多了一丝赞赏:“你能从那种地方逃出来,还带着两个毫无修为的同伴,身手胆识皆是不凡。更难得的是,你能认出‘蚀灵’的本质,知晓其危害。看来,你并非普通流民。”
石岳心中微动,知道对方看出了些端倪,但既然对方没有点破,他也就顺势道:“晚辈祖上曾是游方郎中,略通一些驱邪避瘴的粗浅法门,对这等阴邪之物有所了解。此次误入险地,也是侥幸。”
秦烈不置可否,转而问道:“你可知,那周怀仁背后,是何人指使?那些黑袍人,是什么来历?”
石岳摇头:“晚辈不知。只知其中有一书生模样之人,修为极高,似是主事。还有一个药王轩的叛徒张师傅,为其提供药材支持。”
“药王轩……”秦烈沉吟,“看来,药王轩内部也出了问题。此事需从长计议。”他看向苏姑娘,“苏姑娘,你既是药王轩的人,可知那‘血髓饲灵’之术,所需何种特殊药材?”
苏姑娘连忙道:“回大人,那邪术所需主药,应是‘阴凝花’、‘腐骨草’、‘噬心藤’等几味至阴至邪、能激发生灵怨念和血气的毒草。这些药材极为罕见,且炼制手法歹毒,我药王轩虽有记载,但严禁使用。张师傅他……定是私藏了药圃,或从别处购得。”
秦烈点点头,对凌霜道:“记下,重点排查白河城周边可能种植这些毒草的区域,以及近期药材流通的异常。”
“是!”凌霜应道。
秦烈又看向石岳,语气缓和了些:“岳小兄弟,你们既已到此,便暂时在营地安顿下来。此地虽简陋,但足以保你们安全。如今北地大乱,‘污秽’蔓延,像你们这样有能力、有胆识的年轻人,正是我等需要的力量。不知……你可愿暂时留在营地,助我等一臂之力?”
他这是在招揽了。显然,石岳展现出的实力、见识和心性,得到了这位指挥使的认可。
石岳心中快速权衡。留在“薪火前哨”,无疑能获得庇护,更快了解外界情况和“墟”祸真相,甚至可能找到关于柳青青三人的线索。而且,这个组织很可能与上古“玄元镇守”有关,对他探索自身秘密也有帮助。
但同样,加入就意味着卷入更深的斗争,面对更直接的危险。
几乎没有太多犹豫,石岳便拱手道:“承蒙指挥使看重,晚辈愿尽绵薄之力。只是……晚辈尚有两名同伴(他指的是柳青青和赵小山,阿木已确认死亡)失散在北地,不知生死,心中记挂。不知营地可有办法打探消息?”
秦烈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点头道:“重情重义,很好。如今北地虽乱,但我‘薪火’在北地各州府亦有眼线。你将你同伴的姓名、特征告知凌霜,她会安排人手留意。不过,北地广袤,乱象丛生,你需有心理准备。”
“多谢指挥使!”石岳真心道谢。这已是目前最好的消息了。
秦烈摆摆手:“无需多礼。凌霜,带他们去安顿,按‘新晋队员’的标准安排食宿和贡献任务。岳山,你伤势未愈,先休养几日。待伤好后,再行分配具体职司。”
“是!”
离开指挥所,凌霜安排人带苏姑娘和阿吉去休息(他们被安排做些文书和辅助工作),自己则亲自带着石岳,来到营地边缘一处相对安静的帐篷。
“这是你的帐篷。每日辰时、午时、酉时,营中有集体用膳。贡献任务明日会有人通知你。营地规矩,不得私自外出,不得打探机密,不得内斗。违者严惩。”凌霜言简意赅地交代完,便准备离开。
“凌队长,”石岳叫住了她,犹豫了一下,问道:“‘薪火’……可是上古‘玄元镇守’的传承?”
凌霜脚步一顿,转身,清冷的眸子看向石岳,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沉默片刻,才缓缓道:“你知道的,似乎不少。不错,‘薪火’之名,正是承袭上古先贤遗志。但具体之事,非你现在所能知晓。努力提升实力,证明你的价值,该你知道时,自然会知道。”
说完,她不再停留,转身离去。
石岳站在帐篷前,望着营地中跳动的篝火和巡逻的身影,又抬头看向夜空中稀疏的星辰。
前路依旧迷雾重重,危机四伏。
但至少,他不再是孤身一人挣扎。他找到了一处可以暂时栖身、可以获取力量、可以追寻真相的所在。
薪火不灭,希望犹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