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易拎起洗手台上的脑心袋,坐电梯下楼,电梯门也映着“废物”
握草!
这大楼是被张宏新充钱了吧?辞退他还要把原因栽在他身上!
走出写字楼,周易瞪大眼。
满大街的人头上都有字,还有个像血条一样的玩意儿。
百分之七十,影视编剧。
百分之六十八,桥梁工程师。
百分之八十二,民族舞蹈家。
百分之八十八,车辆智能测算师。
……
一个头发结成饼的大爷拖着麻袋埋头在垃圾桶里认真翻找,看不见他的脸,只看见他头上标着百分之九十八舰艇制造师。
在这个内陆城市,一个捡垃圾的大爷,舰艇制造师?
一个外卖小哥黄黄的头顶顶着百分之百平面设计师飞驰而过。
我去!
周易差点儿一头撞死在地上,百分之百平面设计师在送外卖,那我这废物学了四年干了八年的是啥玩意儿?
这是老天开启了路人嘲讽模式吗?
按理说,路人嘲讽了,我是不是要开始显圣打脸了?
周易呆呆地站了半天,也没有一点儿要显圣打脸的迹象,也不明白已经被老天标注为废物的自己要怎么显圣打脸?
他猝死的那一秒,都没有这样从头凉到脚的感觉,反而是脑子一热,眼前一黑。
再睁眼,这世界变异了?
在我猝死之后,人类觉醒了天赋?
周易摸摸空无一物的头,转头看着玻璃门上的倒影:废物。
卧槽!
周易又差点心梗了。捂住心口,为什么人类进化不带上我?我就猝死一下就没赶上?就我是个废物是吧?
卧槽!
周易是个温文尔雅的文明人,但此刻却禁不住连连卧槽!把医嘱也槽在了脑后,他没法儿不激动。
想回公司去看看张宏新和其他同事是什么玩意儿,又怕遭受更大打击。
万一人家看到他是个废物呢?
不会张宏新就是看到他头上的废物标辞退了他吧?不然这么多年情分……
不是……这玩意儿……这究竟,我是废物我知道,也接受,但是究竟为什么要标出来?这也太不礼貌了吧?
说好的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呢?为什么是大难不死竟是废物?
周易捂着脑袋,拿出手机想叫车,又拍拍头:你个废物!你都被辞退了,你还好意思叫车?
万念俱灰,公交车也不敢坐了,周易朝家的方向溜达。
不会每个人都知道我是废物吧?这玩意儿我知道,但说出来真的不礼貌啊!
周易羞愧地看看周围路过的天才们,大家都没看他,不知道是不是习惯了?还是对废物的不屑一顾?
一定,这个世界一定不止我一个废物吧?一定也有人没跟上进化吧?所以大家见惯不惊了?
这么一想,周易心情稍微舒缓了一点儿,故作镇定,实际是厚着脸皮,实际已经脸皮发烫,去偷偷观察路过的各行各业天才,竟然没有对他露出丁点儿轻视或嘲笑或好奇的神情,他们都好礼貌啊!
这就是天才的素质吗?
就这么在满大街天才的不屑一顾里回到小区,瞟一眼岗亭里的保安,头上写着百分之九十九跳水运动员,但是血条的颜色已经很淡了,大概是因为他这个年纪早已退役了吧?
可那也是百分之九十九跳水运动员啊!比他这个废物好多了!
注意到他的目光,保安朝他看过来,虽然不认识,但面熟,朝他笑笑,帮他开了门。
好礼貌!一个为国争光的天才给我这个废物开门!
周易走进去,回到家,进门就看见前妻贴在玄关的全身镜,镜子里明晃晃的映着两个字——废物!
行了,我踏马知道了!真踏马服了!有必要这样赶尽杀绝吗?
被判为废物,周易已经忘了猝死失业的伤痛,废物猝死失业不应该的吗?
把鼓鼓囊囊的脑心袋往沙发上一丢,从计算机桌旁找一张海报把玄关镜糊起来。看着海报,这海报也曾贴在大商场,他真的不明白他怎么就被判定为废物了!
又拿一张海报去卧室把前妻的化妆台镜子糊起来。
忙完到洗手间洗手,洗手间镜子照出那个明晃晃的“废物”,周易呆呆地看着镜子,你知道吗?废物甚至是没有血条的!只有两个赤裸裸的字:废物!
周易一拳打碎了镜子,感觉平静多了,低头认真洗手。
一抬头,镜子后面的白瓷砖静静地照着“废物”
成年人的崩溃是无声的。
周易一屁股坐在洗手间地板上,这是要我死吗?只有死才能摆脱这个“废物”是吧?不会真的其他废物都死了吧?然后只有我被误差地救活了?本来我是要被这个全民进化的世界删除的?
脑子里乱七八糟地在地上坐了一会儿,周易想起正事儿,掏出手机看看时间,三点二十了,儿子三点半放学。
周易刷地站起来,又定住了!
不知道周星星进化没有?是个什么天才?如果我儿子是某方面天才,比如百分百科学家,那我这个废物爸爸也能得到些尊重吧?
但如果我儿子是天才,我还配得上我儿子吗?他还会认我这个爸爸吗?他会不会看不起我?别的同学看见他爸爸是个废物,会不会嘲笑他?
周易赶忙跑去玄关拿下挂在门背后的帽子戴上,撕开玄关镜一角,卧槽!帽子上还是“废物”
周易又拿起墙角的伞,嘭,撑开,伞上还是废物!
我特么!
周易扔掉伞和帽子,又把玄关镜糊上。急得团团转,我要怎么去接我儿子?其他家长会怎么看我?他的老师会怎么看我?他的同学会怎么看我?他会怎么看我?
手机一响,周易掏出一看,他又被班主任在班级群里艾特了:周星野爸爸,晚半个小时来接星星。
周易松了一口气,还好!不用面对那些天才家长,不用在众目睽睽下让儿子丢脸。只要面对儿子。
周星星看见他爸爸是个废物,他会怎么想呢?
周易脑子里一团乱麻,看放学时间已经到了,连忙打给托管班:“我是周星星爸爸,今天我去接周星星。”
放下手机,周易又想着,怎么跟儿子解释自己是个废物呢?即使我是废物,我也是他爸爸,他再是天才,他也才六岁,他是需要我照顾的。
他应该不会不要我吧?
周易又找一张gg纸,卷成筒,把那个“废物”罩起来,但是,这光标竟然直接穿透了物理限制。
周易没辄了。
看看时间差不多了,废物爸爸总要见儿子。周易闭着眼洗把脸出门。也不敢看楼道里的镜子,走进电梯,就低头盯着脚尖。
放学时间,电梯到一楼,刚开门,外面一堆家长孩子在等电梯,每个人头上都顶着标志。
周易有一种被公开处刑的感觉,低着头也不看他们,希望他们也不看他,好怕一个孩子突然大叫:“啊!他是个废物!”
还好,他一出来,一堆人叽叽喳喳涌进去,根本没人理会他。
一路上络绎不绝的家长和孩子都没人理会他,果然大家都很礼貌。
突然一个家长打招呼:“星星爸爸,现在才去接啊?星星今天值日吗?”
周易难堪地抬头,是同楼层的邻居,她女儿高一年级。
“恩,对。”周易艰难自卑地勾起嘴角,都不敢看她们的头。尤其是那个全职妈妈头上好长一串头衔。
“叫叔叔呀。”邻居碰碰女儿的骼膊。
“叔叔好。”小女孩儿乖巧地招呼,她太矮了,周易有意忽视也看到了那闪亮的“服装设计师”
周易点点头,好礼貌!她们都好礼貌!
走到校门口,周易看看熙熙攘攘的天才家长和他们的天才孩子,羞赦地低下头,如果低头,“废物”会掉,那该多好。
过了一阵,老师揽着周星星的肩膀出来了。
看着周星星头上的标志,周易脑子嗡的一声,果然,这世界不止我一个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