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咸霖捻着下巴,感慨道:“你这么一说,年底我可得来亲眼看看,好好欣赏下安海的新变化!”
这次宴会的菜品由市府招待所和安海大酒店联手打造,安海算是搬出了本地两大餐饮 “王牌”,才撑得起这场有史以来规模最大的庆祝活动。其实华明清也是借着这个机会,试探市府大礼堂的最大利用价值。中午的场合本就不宜大吃大喝,宴会很快便有序结束。汪庭元跟孟咸霖道别后,便匆匆返回了琼花市。
下午,华明清陪同孟咸霖一行前往中草药珍稀品种培植基地和中草药培植基地视察。“孟省长,这俩都是试验基地。” 华明清边走边汇报,“要是今年试验成功,年底就打算扩大种植面积。安海人多地少,我们一直想发展高效农业帮老百姓增收,可偏偏缺技术支撑。多亏建康药物大学雪中送炭,送来了技术。眼前这基地就是高效农业的试点之一,农民在这儿上班拿工资,土地以入股形式参与,先给保底收入,年底还能分红,大伙儿积极性高得很。”
孟咸霖点点头,赞许道:“好啊!这是产学研的有机结合,你们这合作模式真是个创举!一来利于科技成果转化,二来保障了农民利益,三还为科技落地提供了新思路。没想到你们用这种法子带动农民致富,有心了。” 他话锋一转,“那这些中草药的收购有保障吗?”
“有!我们安海有家国营制药厂,专门生产中成药,这里种的中草药他们全收。” 华明清笑着补充,“就是现在基地规模有限,还满足不了药厂的需求。我们的规划是,除了保留必要的蔬菜种植用地,其余土地根据土壤特性,适宜种中草药的全改种中草药。”
“因地制宜,这才是搞经济建设的正道!” 孟咸霖深表赞同,“你们这经验值得在全省推广。”
“谢谢孟省长肯定!” 华明清连忙道谢,抬手一指田间,“您看,那边是建康药物大学的技术人员,正跟着农民一起下地,手把手指导种植呢。”
孟咸霖来了兴致,迈步走了过去,仔细观察技术人员的指导流程。从田间中草药的长势来看,今年丰收已是板上钉钉。华明清补充道:“这两个基地,建康药物大学也投入了资金和技术。”
孟咸霖看完现场,转头对他说:“小华,年底把这里的收益数据报给我,一亩地种中草药能赚多少,农民、学校、市府各分多少。你们想搞高效农业,我给你们搭个线,建康农业大学在这方面优势很突出。”
“那可太谢谢孟省长了!” 华明清眼睛一亮,“我们正想跟建康农业大学合作呢,年底一定把结果专程向您汇报。”
下午三点半,华明清将孟咸霖一行送上车,挥手道别。
hx社驻jh记者站的刘站长,差不多和孟咸霖一行人同时抵达安海。他带了五人团队,到安海后没第一时间联系华明清,反而直接扎进了一线采访。随着采访不断深入,他发现值得深挖的亮点越来越多,从市府机构改革到国企转型,从人事制度革新到基层负责人派驻机制,每一项工作都有可圈可点之处。
刘站长心里忍不住感慨:这华明清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短短半年多,不仅扛过了风风雨雨,还推出了这么多改革举措,几乎每项工作都是从零起步。他知道华明清在企业时就缔造了琼花机械厂的奇迹,没想到转做行政、党务工作,照样游刃有余、有声有色。琢磨着,他觉得晚上有必要跟华明清好好聊聊。
想到就做,刘站长拨通了华明清的电话:“华书记,您现在在哪儿呢?”
“刘站长啊,我刚回办公室。” 华明清语气客气,“您在哪儿?到安海了怎么不提前说一声?”
“我在你们市府招待所呢。” 刘站长笑了笑,“晚上有空吗?想跟您聊两句。”
“您都找上门了,再忙也得有空啊!” 华明清爽朗一笑,“我马上过去找您。”
“好,我在招待所大厅等您。”
挂了电话,华明清对冯恩泽说:“收拾下,去招待所见刘站长。”
“好的华书记,我这就通知小马备车。”
赶到市府招待所时,刘站长已经在大厅等候。华明清快步上前,略带嗔怪地说:“刘站长,您也太见外了!到了安海不跟我说,这不是让我失礼嘛!”
“哈哈,咱们俩之间还讲这些虚的?” 刘站长爽朗一笑,“走,找个会议室坐坐,确实有不少事想跟您聊聊。”
两人走进会议室,冯恩泽泡好茶便识趣地退了出去。刘站长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感慨道:“华书记,我知道您到安海才半年多,这期间可谓惊心动魄,但也干成了不少大事。能不能跟我说说,这半年到底发生了哪些事?哪些事让您难以忘怀,哪些事又让您刻骨铭心?也让我们这些关心您的人,分享下您的喜怒哀乐。”
华明清放下茶杯,眼神沉了沉,缓缓道:“事无不可对人言。这半年,我被毒贩追杀过,被流氓恶霸围剿过,前后加起来快十个批次,足足五十多号人。他们动用了狙击步枪、冲锋枪、五四式手枪,还有定时炸弹、遥控炸弹,啥狠招都用了。多亏省警察厅段厅长出手保护,我才捡回一条命。我的前任秘书,就因为跟着我,身中数枪,差点没抢救过来;我到安海用的第一辆车,也被他们炸报废了。还有个转业军人,及时发现有人要对我不利,提前报信,不然您今天也见不着我了。现在想起这些,还心有余悸。”
刘站长听得眼睛瞪得溜圆,他怎么也没想到,华明清竟经历过如此凶险的追杀。尽管华明清说得云淡风轻,但他能想象出,动用狙击步枪、炸弹追杀的场面,何等惊心动魄。
华明清笑了笑,继续说道:“好在段厅长有谋略,最后设了个局,才从根本上解决了这伙人。” 接着,他把这半年来的种种经历,从头到尾细细讲了一遍。
“其实说到底,这些事本不该发生。” 华明清话锋一转,语气凝重,“如果咱们的领导干部能不唯上、不唯权,坚守原则,哪会闹出这些乱子?可现实偏偏相反,这说明问题的根子还在上面,上行下效啊!表面上看,我们抓了一批腐败分子,包括琼花市委的一些人,但琼花市委的问题根本没解决。所以我在宣传改革时提出,事无不可对人言,安海没有‘家丑不可外扬’的说法。什么是家丑?这个‘家’到底代表谁?我看,不过是代表少数当权者、既得利益者的利益罢了。这样的‘家丑’,扬出来反而好。有人说我胆子大,得罪了大多数人,可我心里清楚,他们所谓的‘大多数’,不过是一小撮有权有势、还拉着一群追名逐利的人罢了。”
刘站长笑了,由衷赞叹:“也就您敢说这些大实话。”
“在真人面前,没必要说假话。” 华明清坦诚道。
“您说得有道理。” 刘站长点点头,“有些领导为了掩盖问题,总拿‘家丑不可外扬’当借口,说到底就是怕丢面子、担责任。还是您看问题深刻。”
“谈不上深刻,只是看问题的角度不一样。” 华明清摆摆手,“从不同的立场出发,得出的结论自然不同。比如‘家丑不可外扬’,站在领导的角度,可能觉得是维护形象;但站在老百姓的角度,有问题就得曝光、就得解决,没什么不能说的。有些领导口口声声说要践行‘三个代表’,可真遇到事,早就把群众利益抛到脑后了,这不就是叶公好龙吗?嘴上喊着爱人民,心里却怕人民,看问题只从自己的利益出发,怎么可能把事办好?”
刘站长重新打量着华明清,仿佛第一次认识他一般,对他的认知又深了一层。他追问:“可要是咱们的领导干部里,有不少这样的‘叶公’,该怎么办?”
“办法有的是,关键看上面有没有决心。” 华明清笑了笑,“先鉴别谁是‘叶公’,再对症下药就行。其实看他处理问题的方式,就能判断出来,这可是伟人说过的方法论。”
“哈哈,没想到您不仅实干厉害,理论水平也这么高,真是刮目相看!” 刘站长哈哈大笑。
“刘站长您太客气了,跟您随便聊聊而已,谈不上什么理论水平。以后还得您多指点。” 华明清谦逊道。
两人正聊得投机,华明清的手机突然响了,是韦国良打来的。
“华书记吗?我是韦国良。”
“韦部长您好!” 华明清立刻起身,语气恭敬。
“是这样,我跟超景元、闻兴华、鞠安文几位商量着,想约您一起吃个晚饭。” 韦国良说道。
“好啊!” 华明清爽快应下,“我在市府招待所有位客人,不如大家一起?说不定你们还认识。我让秘书去接你们过来?”
挂了电话,华明清对刘站长说:“是省委组织部韦国良部长,还有省委宣传部超景元副部长、省电视台的闻兴华副台长、jh 日报的鞠安文副总编,您跟他们熟吗?”
“熟得很!” 刘站长点点头。
“那一起吃晚饭没问题吧?” 华明清征求意见。
“当然没问题,人多更热闹。”
“太好了!” 华明清转身走出会议室,对冯恩泽吩咐,“小冯,你去安海大酒店,把韦部长他们四位接到这儿来,顺便安排一桌晚饭,就设在招待所餐厅。”
“好的华书记!”
安排妥当后,华明清回到会议室,继续跟刘站长聊天。
“怎么样,当这个市委书记,不好做吧?” 刘站长关心地问。
“在安海当书记,倒没什么大问题。” 华明清笑了笑,“常委班子已经清理过一遍,人心齐。反而我这个琼花市委常委的身份,有点棘手。让我随大流,我做不到;可不顺从,难免会得罪人,难啊!”
“随大流本来就不是您的性格。” 刘站长了然道,“又不想当‘叶公’,跟他们发生碰撞是难免的。”
“是啊。” 华明清感慨道,“领导干部不能太看重权力,要是权本位思想太重,迟早会变成‘叶公’。”
“那遇到这样的人,您打算怎么办?” 刘站长追问。
“我的办法很简单,团结大多数,等时机成熟,给他一击,看看他能不能扛住。” 华明清眼底闪过一丝锐利。
“您这是又在琼花市委常委会上‘放炮’了?这可是以下犯上啊,您就不怕?” 刘站长打趣道。
“我不觉得是以下犯上,自然就不怕。” 华明清坦然道,“都是常委,理论上是平等的。当然,‘炮’不能乱发,得看时机。要是我的提议能得到大多数人认可,就算是主要领导,也得掂量掂量反对的后果。而且我向来对事不对人,他就算心里不高兴,也挑不出理来,最多就是开会不做总结罢了。”
“真有你的!” 刘站长哈哈大笑,“没想到因为你,琼花市委常委会都不太平了。”
华明清脸色一沉,摇摇头:“这可不是我的责任。如果主要领导权本位思想太重,把常委会开成分赃会,那才危险。我要是跟着随大流,那就是没原则、没觉悟了。所以最近的常委会上,我确实‘放了一炮’。”
“哦?说说看,我倒想听听。” 刘站长来了兴致。
华明清叹了口气,缓缓道:“是这么回事。于新成在会上说要‘慎用弃权票’,我当场就顶回去了,说我弃权都是不得已而为之。比如组织部徐部长介绍人事调整方案,我就直接说:‘要是组织推荐的人选,我不同意;但如果是徐部长亲自推荐的,我没意见。’”
“这话怎么说?” 刘站长好奇地问。
“我当时是这样解释的,” 华明清道,“如果被推荐的人出了问题,谁来担责?要是‘组织推荐’,这个‘组织’包不包括我?我连人选是谁都不知道,凭什么同意?而且‘组织’是个抽象概念,真出了问题,找谁追责?组织工作本就不该神秘,搞得神神秘秘的,太危险了。但徐部长推荐就不一样了,他肯定熟悉这个人,不了解不会随便推荐;将来真出了问题,推荐人要担责,我只是附议。所以我提议,徐部长介绍人事方案时,必须说清楚,这个人是谁推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