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三沐河畔,薄雾如纱,笼罩着静谧的芦苇荡。
楚白静立于一块被河水冲刷得光滑的青石之上,双目微阖,神色肃穆。
随着他呼吸吐纳,周身的空气仿佛凝固,一股无形的威压隐隐散发。
“凝!”
心中一声低喝,楚白右手食指轻点虚空。
刹那间,周围弥漫的水汽仿佛受到了某种不可抗拒的召唤,迅速向指尖汇聚。
原本需要三息时间才能勉强成型的水针,此刻竟然在一息之间便凝实成型。
那是一枚幽蓝色的细针,只有寸许长短,却泛着令人心悸的森寒之气,仿佛是由最纯净的冰晶雕琢而成。
这便是【净沐法力】加持下的《灵水针》,不仅成型极快,其内蕴含的灵力更是凝练无比。
“去!”
楚白屈指一弹。
“咻!”
没有丝毫拖泥带水,水针离体而出。它并未像普通灵气凝聚的术法那般离体即散,而是如同一条灵活至极的游鱼,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而诡异的弧线,精准地洞穿了数米外一片正在随风飘落的枯黄芦苇叶。
叶片中心出现了一个针眼大小的圆孔,边缘整齐光滑,甚至没有带起一丝震动,仿佛那片叶子本就该有个洞。
楚白收回手指,看了一眼面板。
“虽然熟练度还没到下一级,但在法力的加持下,这威力已非同日而语。若是打在人身上,怕是能轻易洞穿血肉之躯。”
楚白满意地点了点头。今日又是去赵府陪练的日子,或许……可以稍微展露一点实力了。
毕竟总是单纯挨打,也赚不到更多的钱来支撑后续的修炼。
而且,他也想验证一下,自己现在的实战水平究竟如何。
……
午后,赵府别院。
热浪滚滚,演武场上一片狼借。
“着!”
赵兴一声大喝,手中法诀变换,两枚火弹几乎是前后脚呼啸而出,带着灼热的气浪,封锁了顾青河的所有退路。
这段时间赵兴也没闲着,在吴尚的严厉教导下,他的火弹术已达“熟练”境界,不仅施法速度更快,威力更大,甚至能做到简单的二连发,让人防不胜防。
顾青河虽然这几个月也进步不小,体内灵气已积攒过半,身法也在一次次挨打中练出来了,但面对升级版的赵兴,依然显得左支右绌。
“砰!”
一枚火弹在他脚边炸开,气浪掀翻了他手中的圆盾,另一枚则擦着他的肩膀飞过,烧焦了一片衣袖,甚至燎到了他的眉毛。
“呼……呼……”顾青河狼狈地滚到一边,灰头土脸,大口喘着粗气,眼中满是无奈和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
“下一个,楚白!”
赵兴打得兴起,根本不给人喘息的机会。他转头看向楚白,嘴角带着一丝狞笑:“小心了,本公子这一招可是练了许久,专门对付你这种滑溜的泥鳅!”
楚白神色平静,缓步走入场中。
他手中提着那面早已变得焦黑斑驳的圆盾,看起来毫无防备,就象是一个随时准备挨宰的羔羊。
“看招!”
赵兴双手连挥,灵气激荡间,三枚火弹成品字形呼啸而来,声势惊人,仿佛要将楚白彻底吞噬。
在赵兴看来,自己的这一击快如闪电,封锁了所有死角,楚白除了硬抗别无他法。
然而,在楚白的视野中,这一幕却是截然不同。
随着练气期神识的展开,周围的一切仿佛都被放慢了倍速。
空气中火灵气的流动轨迹清淅可见,甚至赵兴抬手时肌肉的微小颤动、眼神的细微偏移,都尽收眼底。
“太慢了……”
楚白心中暗道。
这段时间里,他已然适应赵兴的攻击方式。
他没有象顾青河那样狼狈翻滚,只是脚下轻轻一错,身形如同风中柳絮般飘忽不定,却又恰到好处地避开了所有的锋芒。
“呼——呼——呼——”
三枚火弹几乎是贴着他的身体飞过。第一枚擦过左肩,连衣角都没碰到;第二枚掠过腰侧,只带起一阵微风;第三枚则从他头顶飞过,连头发都没乱。
看着惊险万分,仿佛在刀尖上跳舞,实则稳如泰山。
“这……”
刚爬起来的顾青河瞪大了眼睛,嘴巴微张,满脸的不可置信。
他和楚白是一同进的赵府,进度也一直差不多。刚才那三枚火弹,若是换做他,绝对是避无可避,只能举盾硬抗。可楚白竟然……躲过去了?而且躲得如此轻松写意,甚至连脚下的步子都没乱?
“巧合?还是……”顾青河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难道这就是天赋的差距吗?”
一直在一旁喝茶的教习吴尚,此刻也放下了手中的茶盏,眉头微皱,那双锐利的眼睛死死盯着场中的楚白。
起初他以为是巧合。
但接下来的十几息内,赵兴狂轰滥炸了十几次,每一次楚白都能在火弹临身前的最后一刻,做出最省力、最精准的规避动作。
不多一分,不少一毫。这种对距离和时机的把控,简直令人发指。
这绝不是运气的反应快能解释的,这是——神识预判!
只有拥有了神识,才能如此精准地捕捉到灵气的波动轨迹!
“这小子的气息……怎么感觉比以前凝实了数倍?而且那种对灵气的敏锐感知……”吴尚心中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眼中闪过一丝震惊,“莫非他已经摸到了练气的门坎?甚至……已经突破了?”
“停!”
就在赵兴准备再来一轮爆发时,吴尚突然出声喝止。
赵兴不得不停下动作,有些不满地看向教习,正打得酣畅淋漓呢:“怎么了?正打得顺手呢!”
吴尚没有理会自家公子,而是缓步走到场中,看着气定神闲、连大气都没喘几口的楚白,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
“只是当靶子,未免太屈才了。”
吴尚的话音刚落,场中一片寂静。
顾青河有些发懵地看着楚白,又看了看教习,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这话是什么意思。靶子不就是挨打的吗?还能怎么屈才?
“教习的意思是?”赵兴也是一脸茫然,手中的火光还未完全散去。
“只是一味的躲闪,练不出真正的攻伐手段,你也打得不痛快。”
吴尚看着楚白,直截了当地说道,“楚白,我观你气息沉稳,身法精妙,显然对灵气的运用已有心得。与其象个木桩一样被人打,不如今日改个规矩,你可还手,与公子切磋一番。”
“还手?!”
赵兴眼睛一亮,正愁打不到人憋屈呢,闻言大喜过望:“好啊!早就觉得你滑不留手象个泥鳅,原来是藏着本事!既然教习说你有能耐,那就别藏着掖着,亮出来给本公子看看!”
楚白故作徨恐,拱手推辞道:“公子说笑了,在下不过是皮糙肉厚些,哪里懂什么攻伐手段?万一伤了公子,那可是大罪过……”
“伤了不怪你!赵府出钱,就是为了让你出力的!”
赵兴有些不耐烦地摆摆手,眼中燃烧着战意,“快点!别磨磨蹭蹭象个娘们!本公子若是连你都打不过,这仙也不用修了!”
“既如此……那在下便献丑了。”楚白见推脱不过,便不再矫情,微微躬身,将手中的圆盾扔到一旁,摆出了一个起手式。
“看招!”
赵兴抢先出手,这一次他没有保留,灵力全开,掌心火光大盛,一枚接一枚的火弹连珠般射出,封锁了楚白的前后左右。
面对这铺天盖地的攻势,楚白不再只躲不攻。
就在第一枚火弹即将近身的刹那,他右手并未举盾,而是食指微屈,轻轻一弹。
“去。”
一枚极细小的水珠从指尖飞出,虽不起眼,却蕴含着一股凝实的穿透劲力。那是在无数次练习《灵水针》后领悟到的巧劲。
水珠精准地撞击在火弹最为薄弱的内核节点上。
一声轻响,那枚威势惊人的火弹竟在半空中提前引爆,化作漫天火星消散无踪,就象是被戳破的气球。
“什么?!”
这一幕,让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
顾青河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他和楚白一起进的内门,一起做的陪练,平时也没见楚白有什么特殊手段啊?
怎么突然就能用一滴水珠破了火弹术?
“这是……控水之术?”顾青河心中震惊莫名,“难道他已经修成了术法?这怎么可能!我们不是才引气入体没多久吗?我都还没摸到术法的门坎,他竟然已经能运用到实战中了?”
巨大的落差感让他一时失语。
相比于顾青河的震惊,赵兴则是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兴奋:“好手段!再来!”
战斗瞬间升级。
楚白没有使用穿透力极强的《灵水针》去对轰,而是将水灵气化作柔劲。
他身形游走,时而引动空气中的水汽形成一道水幕阻挡视线,时而弹出一枚水珠打断赵兴的施法节奏。
以柔克刚,四两拨千斤。
两人你来我往,竟然战得有来有回!
几十个回合下来,赵兴打出了真火,大吼一声,施展出了压箱底的绝招——双手同时掐诀,两枚火弹融合在一起,化作一枚脸盆大小的爆裂火球,带着滚滚热浪直扑楚白。
“来得好!”
楚白眼神一凝,知道无法再留手太多。
他指尖蓝光一闪,一道凝实的水线激射而出,不再是柔劲,而是锋锐的穿透之力!
“破!”
水线正面迎击火球。
“轰——”
水火相撞,激起大片白雾,瞬间笼罩了整个演武场。巨大的冲击波将地上的碎石都掀飞了出去,热浪逼得顾青河不得不后退几步。
待到雾气散去,场中情形显露。
赵兴灵力耗尽,气喘吁吁地半跪在地上,身前的护身法盾上有一个明显的水渍印记,位置正对着咽喉。若是实战,此刻他已是一具尸体。
而楚白也装作力竭的模样,半跪在远处,脸色微白,拱手道:“公子神威,在下输了半招。”
“哈哈哈哈!痛快!真是痛快!”
赵兴虽然累得快虚脱了,但脸上却全是兴奋之色。
他拍着大腿大笑:“没想到你小子藏得这么深!这一架打得爽!比打那些死木头强了一万倍!”
他虽然傲气,但不是傻子。
自然看得出楚白最后那一下是留了手的,否则那道水线穿透的就不是法盾,而是他的喉咙了。
一旁的吴尚深深看了楚白一眼,心中已然确定,这少年已然练气。
而且这份对灵气的掌控力,远超自家公子。
但他看破不说破,这是聪明人的默契。
“不错,今日切磋,对公子的实战大有裨益。”吴尚适时开口。
“赏!必须重赏!”赵兴心情大好,大手一挥,“以后楚白的酬劳,涨到六百文!这才是本公子需要的陪练!你们两个,都给我好好学着点!”
“六百文……”
一旁的顾青河听得目定口呆,看着楚白的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既为好友的高兴,又感到了巨大的差距。
几个月前,他们还是一样的起点,如今楚白已经能和赵家公子平起平坐,甚至犹有过之,而他……还在为了躲避火弹而狼狈翻滚。
“楚兄……你究竟走到了哪一步?”顾青河心中喃喃。
“多谢公子厚赐。”
楚白接过沉甸甸的银钱,神色依然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