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的晚饭,楚家那张有些瘸腿的方桌上,气氛热烈却又透着几分微妙的拘谨。
一大碗烧肉摆在正中央,油亮的汤汁包裹着肥瘦相间的肉块,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在昏黄的油灯下,那简直就是世间最顶级的美味。
然而,除了楚白碗里被母亲夹满的肉块,其他人的筷子却总是很有默契地绕过那碗肉,只去夹旁边的炒青菜。
就连平日里最馋嘴的小满,虽然眼睛一直盯着那碗肉,但也只是咽了咽口水,乖乖地扒着碗里的白饭。
楚白看在眼里,心中顿时明了。
这显然是父母提前嘱咐过,这肉是精贵物,要留给家里的顶梁柱补身子,其他人不能糟践。
“啪。”
楚白忽然将筷子拍在桌上,声音不大,却让正准备夹菜的李庆手一抖。
“大郎,怎么了?可是肉做得不合胃口?”李庆有些紧张地问道。
“肉很好吃。”楚白看着父母和弟妹,神色认真,“但这肉若是只有我一人吃,那就没滋味了。”
“我现在能赚钱了,往后家里不会缺肉吃。这顿饭,若是你们不动筷子,我也就不吃了。”
说着,楚白真的将碗推到一边,双手抱胸,一副说到做到的架势。
楚向林和李庆对视一眼,眼框都有些发红。
“好好好,吃,大家都吃!”楚向林深吸一口气,率先夹了一块肉放进小满碗里,“听大哥的,都吃!”
“谢谢大哥!谢谢爹!”小满欢呼一声,终于咬到了那口梦寐以求的肉。
看着家人终于动筷,楚白这才重新端起碗,大口吃了起来。
随着一块块肥美的五花肉下肚,那久违的油脂香气在口腔中爆开。
与此同时,体内的【食伤泄秀】命格似乎也被激活,疯狂地运转起来。
一股股温热的暖流从胃部扩散向四肢百骸,原本因为修炼而略显干涸的经脉,此刻如同久旱逢甘霖般贪婪地吸收着这股能量。
“果然,能量才是修行的基础。”
楚白心中暗叹。这还只是凡俗的猪肉,若是真有传说中的灵膳灵米,修炼速度不知能提升多少倍。
饭后,楚白拿出剩下的两百文钱想要交给母亲。
“娘,这钱您拿着,给家里添置点东西,或是先把欠二叔的利息还上一点。”
谁知李庆却坚决地推了回来:“大郎,这钱娘不能收。家里虽穷,但只要我和你爹勤快点,吃喝是不愁的。至于欠债,等到秋收卖了粮自然能还上。”
“这钱是你拿命拼来的仙缘,得花在刀刃上。不管是买药材补身子,还是以后书院有什么花销,手里没钱怎么行?”
楚向林也在一旁附和:“是啊,大郎,你只管安心修炼,家里的事有我们顶着。”
见父母态度坚决,楚白也不再矫情,默默将钱收回。
这份沉甸甸的爱,唯有用更快的修炼速度,早日出人头地来回报。
……
……
时光如白驹过隙,转眼间,便是一月有馀。
城南,赵府别院。
“喝!”
伴随着一声低喝,一枚赤红的火球划破空气,带着灼热的气浪直扑楚白面门。
相比于一个月前,这火球的速度显然快了不少,角度也更加刁钻,几乎封死了楚白左右闪避的空间。
然而,面对这势大力沉的一击,楚白并未如当初那般慌乱。
只见他双脚微微分开,重心下沉,在那火球即将临身的刹那,手中圆盾并非死板地硬抗,而是微微倾斜了一个角度,猛地向前一迎!
“嘭!”
火球炸裂,但大半的冲击力却顺着倾斜的盾面被卸到了空处。
楚白只是上身微微一晃,脚下甚至没有后退半步,便稳稳地接下了这一击。
“好!”
远处观战的赵兴忍不住叫了一声好,虽然没打中实处让他有些遗撼,但这陪练的水平越高,他练得也就越尽兴。
这一月来,赵兴的进步肉眼可见。
火弹术的施法间隔已经从最初的十五息缩短到了十三息,准头更是有了质的飞跃。
但让他惊讶的是,这个名叫楚白的陪练,进步似乎比他还大。
起初还要靠满地打滚才能躲开,如今却能这般从容应对,那一手持盾卸力的技巧更是练得炉火纯青。
“呼……”
楚白吐出一口浊气,虽然额头见汗,但气息依然绵长。
这一个月的高强度“挨打训练”,再加之肉食的充足供应,让他的体魄强健了不少。原本略显单薄的身板,如今已隐约可见紧实的肌肉线条。
一旁的顾青河看着这一幕,眼中闪过一丝佩服。虽然他也能接下,但绝对做不到楚白这般举重若轻。
“好了,今日便到这里吧。”
一直负手而立的吴尚拍了拍手,示意练习结束。
他目光扫过楚白,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赏。
起初,他以为这两人只是张道人随便塞来的关系户,甚至是来混吃混喝的。
但这一个月来,这两人从不迟到早退,哪怕受了皮肉伤也一声不吭,下次依旧生龙活虎地来。
尤其是这个楚白,那种面对危险时的冷静,以及在战斗中惊人的学习能力,让他这个老练的修士都不得不为之侧目。
更让他上心的是,这期间张道人竟然还特意传讯询问过这二人的情况。能让那位出身道院的张道人如此挂念,这两人——尤其是楚白,恐怕并非池中之物。
几人略作休息,赵兴照例爽快地结了工钱。
楚白和顾青河收拾好东西,正准备道谢离开。
“楚白,你留步。”
吴尚忽然开口叫住了已经走到门口的楚白。
楚白脚步一顿,有些疑惑地回过头:“吴教习,有何吩咐?”
顾青河也是一脸茫然,但见吴尚神色并不严厉,便给楚白递了个眼神,示意自己在外面等侯。
待到闲杂人等退去,吴尚走到楚白面前,语气比平日里温和了不少:
“张道人今日传讯于我,让你离开赵府后,直接去书院静心堂寻他。似乎是有什么要紧事。”
“张师找我?”
楚白心中微微一动。
今日并非内门讲习的日子,张师突然私下召见,所为何事?
“多谢教习转告,晚辈这就去。”
楚白没有多问,躬敬行礼后,转身快步离开了赵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