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楚白回到家中,村里的狗叫声都已歇了。
推开木门,屋内昏黄的油灯还在亮着,弟弟妹妹已经睡下。
而在桌旁,父母二人却还没有睡意。
见楚白进门,一直坐在板凳上缝补衣裳的母亲李庆连忙放下手中的针线活,站起身来:“大郎回来了?锅里给你留了饭,还热着呢。”
听见动静,父亲楚向林抬头看了一眼,布满风霜的脸上露出一丝憨厚的笑意,并没有说话。
楚白注意到,父亲的裤腿上全是干硬的泥点子,早晨出门时还没这么狼狈。
想来是这一整天怕是都在地里没歇过。
“爹,娘,还没睡呢?”
楚白心中一暖,在桌边坐下。
李庆手脚麻利地从锅里端出一大碗糙米饭和一碟炒青菜,上面竟然还盖着几片指甲盖大小的油渣。
“快吃吧,趁热。”李庆在对面坐下,借着灯光仔细打量着儿子的脸色,“今儿个……去那内门,咋样?那张道长严厉不?”
“一切都好。”楚白端起碗,大口扒拉着饭菜,含糊不清地说道,“张师虽然话不多,但教的东西都是真材实料。儿子听得懂,也算跟得上。”
“那就好,那就好。”李庆脸上绽开了笑容,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了。
一直沉默的楚向林此时磕了磕烟袋锅子,闷声道:“大郎啊,你也别给自己太大压力。这修仙的事儿,咱们不懂,但也知道不容易。”
“我和你娘商量过了。你尽力去学便是,这十两银子花了也就花了,咱家虽穷,还不至于这点钱就过不下去了。”
说到这,楚向林顿了顿,语气变得有些笨拙:“要是……我是说要是,这次没考上道院,你也别灰心。俺听村口老王头说,以后那个啥‘天考’,也不是非得道院出来的才能考。大不了,你在家多磨两年,咱慢慢来。”
楚白扒饭的动作微微一顿。
他知道父亲是在宽慰自己,怕自己压力太大钻牛角尖。
但他心里比谁都清楚,这只是穷苦人一厢情愿的安慰罢了。
道院针对年轻学子办学,有官府补贴,束修低廉,且有体系化的传承。
若不入道院,成了“野修”,往后想参加天考,每一门术法、每一卷经文都要去坊市购买,那是真正的天价!
别说学术法,光是那一本用来突破境界的后续功法,就能让楚家倾家荡产十次。
家中现在连这十两银子都是掏空家底凑出来的,哪里还有底气去供养一个野修?
此关不过,往后的路只会越走越窄,直至断绝。
“爹放心,我心里有数。”楚白咽下口中的饭菜,抬起头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这才刚开始呢。”
“那是,咱家大郎打小就聪明。”李庆笑着接话。
说话间,那一海碗糙米饭连同菜里的油渣已经被楚白吃得干干净净。
放下碗筷,楚白感觉胃里虽然有了东西,但那种源自细胞深处的饥饿感依然没有完全消退。
“还要添吗?”李庆看着那个光溜溜的碗底,有些惊讶。
平日里楚白虽然在长身体,但这饭量也只是比常人稍大些,今晚这一碗可是压实了的,顶得上平日的一倍半了。
“不用了,饱了。”楚白摇摇头。
家里馀粮也不多,若是自己敞开肚皮吃,怕是明天全家都得喝稀粥。
李庆却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一边收碗一边说道:“看来是那练气费力气。明儿个娘把米缸里的那点陈米也拿出来,往后给你把饭煮得干一点,总不能学还没上出来,先把身子饿垮了。”
楚白张了张嘴想拒绝,但最终只是默默点了点头。
……
……
回到自己那狭窄逼仄的小房间,楚白并没有立刻倒头就睡。
他在硬板床上盘膝坐下,闭目养神了片刻,待到心绪彻底平复下来,这才重新摆出了《小采气决》的修炼姿势。
夜色深沉,万籁俱寂。
白日里在书院修炼了一个时辰,身体其实已经颇为疲惫。
那种“炼精化气”带来的虚弱感,让他此刻只想躺下大睡一场。
若是常人,此时强行修炼,多半会因为精神涣散而难以入定,甚至有可能行岔了气。
但楚白心念一动,那淡蓝色的面板浮现在脑海中。
【后天命格:奔波无歇,劳而不息】
这一行字仿佛有着某种魔力,让他原本有些昏沉的意志瞬间坚定起来。
“只要练,就有进度。既然命格许我‘劳而不息’,那我便要看看,这身体的极限究竟在哪里。”
吸——呼——
熟悉的韵律再次响起。
楚白强忍着经脉中传来的酸胀感,一遍又一遍地引导着那微弱的气感在体内游走。
一次……两次……五次……
随着时间的推移,额头上渐渐渗出了细密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
那是极度疲劳的征兆。
但他没有停。
每一次呼吸,都象是在压榨这具身体的潜能,从那粗糙的食物中汲取每一丝精气,转化为那若有若无的灵力。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楚白感觉脑袋开始隐隐作痛,身体本能地发出再练就要伤身的警报时,他终于缓缓停下了动作。
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楚白感觉全身的骨头架子都要散了,连抬起手指的力气都欠奉。
但他还是第一时间唤出了面板。
【技艺:】
看着那个终于跳动了一格的数字,楚白苍白疲惫的脸上露出了一抹发自内心的笑容。
“果然涨了……”
“虽然只是增加了一点熟练度,距离‘三日一丝’的标准还差距离,但这毕竟是在身体极度疲惫、且缺乏灵食滋补的情况下硬生生磨出来的。”
这一点进度,代表着他不仅稳固了气感,更是在朝着截留灵气迈出了坚实的一小步。
哪怕这一步很小,但只要每天都在走,终究能把那所谓的“天堑”给填平了!
楚白再也支撑不住,身子一歪,直挺挺地倒在床上。
几乎是脑袋沾上枕头的瞬间,沉重的睡意便如潮水般袭来,将他彻底淹没。
这一夜,他睡得极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