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衣柜门被猛力关上。
穗穗缩成小小一团,窝在漆黑不见五指的密闭空间里,衣柜中间有一条窄窄的缝隙,她紧闭着双眼,默默流眼泪。
客厅里响起热闹的电视声音,弟弟从卧室走出来,看不见姐姐之后也仿佛早就习惯了。
“妈,今天五花肉做的好咸,咱们下次还能吃吗?”
“能,小宝想吃什么妈妈就给你做什么,这次咸了是妈妈不对,下次改进哈~”
妈妈的声音带着笑,仿佛丝毫不在意女儿还在衣柜里。
一家三口坐在桌子跟前和和美美的吃饭。
弟弟新奇的讨论着电视的节目。
如此温馨和睦的相处日常,落在穗穗的耳朵里却象是刀子在剐蹭着耳膜。
衣柜里的空间很逼仄,她直不起身子,只能弯着腰低着头抱腿,身后就是木板,往鼻子里钻的空气都是一股发霉的烂木头味。
穗穗的眼泪不争气的落下,象是开了闸的水龙头一发不可收拾。
她以前觉得爸爸妈妈只是比较强势,对她的这些教训只不过是不会当好爸爸妈妈。
在她很小的时候爸爸喝醉了酒把她关进衣柜里,三天三夜都不准她出来。
妈妈那个时候喜欢打牌,谁都没有发现自己已经消失不在。
是后来爸爸想起来了,才把她从衣柜里放出来。
可就那次之后,他们仿佛找到了一种新型的教育方式,只要心情稍微有些不顺,就会把自己关进去。
但爸爸妈妈从来不知道,从那三天之后,她就很恐惧黑暗。
她会幻视幻听,她只能靠啃手指的疼痛来缓解她的恐惧。
穗穗痛苦的闭上眼睛,她心中有满腔的委屈。
她不明白,爸爸妈妈为什么要这么对自己,这不是爱。
因为如果这是爱的话,那为什么弟弟从来就不用遭受这些,弟弟从一出声,她就要学会洗尿片,她就要学会主动把所有属于自己的东西都让给弟弟。
之前在纺织厂家属院的时候,只有两间房,弟弟一出生,她就只能把椅子和桌子合起来,铺上被子当床睡。
后来她又稍微大了一点,椅子上睡不下了,就开始在客厅打地铺。
地板真的很冷,但没有一张床是属于她的。
爸爸妈妈如果不爱她,为什么要生她呢?
穗穗紧紧闭着眼,牙齿用力的啃着手指,直到口腔中有一丝铁锈味的腥甜,可这一次的疼痛也无法消解她的恐惧与痛苦。
她感觉自己仿佛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死死扼住喉咙,让她喘不上来气。
她眼前的那一条带着光亮的衣柜缝隙也渐渐变得模糊。
就在她以为自己马上就要睡过去的时候,忽然门外响起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韩叔叔,穗穗姐姐呢?窝给穗穗姐姐带了点水果,想让穗穗姐姐出来一趟可以吗?”
“咦?穗穗姐姐不在家里吗,可她明明刚刚还在家呢。”
“哦,你穗穗姐姐去外面打酱油了,栀栀你要不先回去,叔叔等一下就把穗穗姐姐喊回来找你去?”
爸爸的声音带着伪装过后的善意。
穗穗拉回神志,她努力的想要伸出手敲打柜门。
可她的脑子昏昏沉沉,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她死死咬住下唇,尖锐的痛楚让她有细微的力气睁开眼。
“栀栀 ”
是栀栀来找她了,她不能睡过去,千万不能睡过去
衣柜外,小幼崽耳尖细微的动了动,她眨巴着眼睛看向韩叔叔。
“窝好象听见了穗穗姐姐的声音,她在家吧?”
她耳力很好,没有听错才对啊。
可为什么找了半天,都压根没有看见穗穗姐姐人啊!
江栀栀眼睛微微眯起来,狐疑的视线在韩叔叔和他妻子之间来回打量。
作为小孩子的直觉,她觉得韩叔叔一定在撒谎。
穗穗姐姐到底在哪里?
韩于彬脸上的笑容带着一丝不耐烦,他弯下腰拍了拍小奶团子的肩膀。
“栀栀听错了吧,应该是电视机的声音,你先回家,放心叔叔等下一定把穗穗姐姐叫去你家玩。”
说着,他指了指自家大门的方向。
“叔叔会转告穗穗姐姐,栀栀很想她,都怪你穗穗姐姐太贪玩了,你看看她朋友来找她她都不能第一时间回来,真是调皮。”
栀栀心中的疑惑越来越明显,但她知道继续呆在这里也没用。
于是故意扬起嘴角,带着一派天真的模样,“好啊好啊,韩叔叔那栀栀在家里好好等穗穗姐姐,你一定要快一点喔,听说是原叔叔特地要见穗穗姐姐呢,要给她发礼物呢。”
果不其然,当小幼崽故意提到原腾振的时候。
韩于彬的眼神里突然变换了情绪,连带着脸上的笑容都不自觉的真切了几分。
“好啊!”
栀栀快步朝大门外走去,直到出了李奶奶家的院子。
赶苏站在门口,看了看妹妹身后空无一人,“穗穗呢?她不在家?”
“她在,她被韩叔叔藏起来了。”
小栀栀一脸凝重,她刚刚绝对没有听错,那声音虽然很小,但一定是穗穗姐姐的声音。
韩叔叔这么害怕自己继续待在他家,那穗穗姐姐一定不是跑出去玩了。
正常的办法找不到穗穗,她还有不正常的办法。
栀栀指着墙根,“大哥哥,蹲下蹲下。”
赶苏瞬间听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拉着小老二到墙根,“振卫,蹲好。”
“啊?这里头还有我的事?”
振卫正磕瓜子呢,一听到大哥吩咐,瞬间脑子转不过弯,“大哥,蹲人家墙角干啥?咱都已经是大孩子了,不能搁墙边尿尿,再说了 栀栀还在呢。”
赶苏嘴角抽了抽,恨不得掏出鞋垫子打醒这个榆木脑袋。
“让你蹲就蹲,哪儿那么多废话?”
两个小男孩迅速蹲好了马步,让最小的栀栀从腿上爬上去。
“嘶——哈!栀栀你好沉!”
栀栀原本是踩着振卫的肩膀头子的,但振卫还没明白踩上去干什么,就扬起脑袋,这一仰头不要紧,差一点被栀栀的小皮鞋踩到脸上。
他平白吃了一口灰。
“闭嘴!”栀栀面红耳赤,语气都带着嗔怪,“女孩子的体重你别管!小哥你虚死了!”
赶苏在旁边翻了个白眼,他通过砖墙的缝隙,能够隐约看见韩医生家里人影来回走动。
他连忙提醒,“嘘!快看他们在干什么?”
栀栀爬上墙头,用骼膊撑着悄悄往里探头,“好象在开锁?”
她刚出来没一会儿,就看见韩叔叔出来探头探脑,随即关上了家门。
只能通过窗户往里面瞅,看清楚之后小幼崽脸上大惊失色。
韩叔叔去打开了衣柜的锁,穗穗姐姐竟然被关进了衣柜里?!
小幼崽低下头,小声去喊赶苏,“大哥,你看见了吗?”
“恩 ”
江赶苏的脸上闪过复杂,任凭他再怎么做好心理准备,都万万没想到,穗穗在家里过的竟然是这样的日子。
韩叔叔说到底是穗穗的亲生父亲,把一个五岁多的孩子亲手关进一个黑漆漆的衣柜里,甚至还上了锁。
他是一个小孩子都能看出来这有多么危险。
栀栀手脚并用从他们身上跳下来,她稳了稳身体,巴掌大的小胖脸上是满满的气愤。
“大哥哥,原来韩叔叔根本不是象他说的那样爱女儿,他怎么背地里这么坏,窝要进去!”
小幼崽憋不住她的暴脾气,只想冲进去理论。
赶苏连忙捂着她的嘴拦住她,“别!”
他压低声音,“你有没有想过,这是穗穗的亲生父母,他们一家人这么对穗穗一定不是第一次了,你冲进去替穗穗讨公道,根本不能解决问题。”
“那怎么办?”
“是啊。”振卫也有点生气,嘟囔着附和,“那怎么办?是她亲爹,天天这么惩罚她,她还能活着长大吗,太惨了吧,比那些没爸爸妈妈被收养的可怜蛋还惨。”
赶苏:“ ”
栀栀:“ ”
小幼崽沉默了,她一时间分不清楚小哥这句话,到底是在为穗穗鸣不平,还是在内函他们在座的兄妹。
“小哥,你平时千万别舔嘴唇,我怕你把自己毒死。”
小哥蠢萌蠢萌就算了,这一开口,骂人可真的脏。
赶苏叹了口气,“这件事我们得回去跟大人商量一下,走正规途径,看看妇联那边能不能干涉一下,但我觉得应该没什么用,毕竟日子都是关起门来过的。”
小幼崽皱紧眉头,突然脑子里电光一闪,她想到了一个损招。
“大哥哥 你说,如果窝现在许愿让韩叔叔变成猪,那是不是就能解决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