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泽国耳畔似乎想起了从前的欢声笑语。
“——爹,你吃一块,我吃一块,咱们都吃,锅里还有呢!”
“好,爹吃,闺女也吃!”
“爹 恩凝以后多赚钱,努力给爹买更多更多肉!”
脑海中的情景,与眼前幼崽的话渐渐重合。
纪泽国眼框瞬间酸涩,他抬手捂住脸,深呼吸才勉强维持住表情冷静。
“爷爷,你怎么了?”
栀栀察觉出了异样,她跳下凳子,从自己口袋里掏出纸,“爷爷擦擦,擦擦不哭。”
“爷爷没哭 爷爷只是想起了自己的女儿。”
纪泽国接过纸巾,摁了摁眼角后强撑出一抹笑容出来。
他宽厚的手掌落在幼崽的脑袋上,“爷爷有一个女儿,很小的时候被拐走了,之后找不到她人,如果她还活着 或许爷爷的外孙女也和你一样大了。”
江栀栀愣住,小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
原来爷爷的女儿丢了吗?
怪不得,怪不得爷爷会那么想要自己陪他吃饭。
她努力扬起大大的微笑,轻轻拍了拍爷爷的骼膊。
“爷爷,那你多吃一点,把栀栀当你的孙女吧,栀栀愿意陪爷爷吃饭,吃好多好多饭。”
纪泽国叹气着,“都很多年了,爷爷甚至记不清她的模样了。”
这是他的心病,他年轻的时候风里来雨里去,多少次与死亡擦肩的时候他都没害怕过。
但失去女儿这件事,是他毕生都不能提的伤痛。
小栀栀听到爷爷这么说,也难过起来。
“栀栀从小也没了妈妈,爷爷至少还见过亲人的样子,可栀栀 连妈妈什么样子都记不得。”
一老一小两个人都低垂着头,情绪很是沮丧。
原本香喷喷的饭,吃到一半都觉得索然无味。
纪泽国低声问她,“栀栀,那你现在的爸爸 ”
“是后爸,当初小后妈要离婚,栀栀亲自选中的这个爸爸。”
提到江岸朝,小幼崽又努力扯出一抹微笑来,“爸爸待栀栀很好,和亲的一样,甚至他比栀栀的亲爸爸都要好,不对,栀栀的爸爸是个坏爸爸,栀栀一辈子都不想要再见到坏爸爸了。”
“你以后有任何困难可以来找爷爷,爷爷为你做主。”纪泽国眼神复杂的看着小幼崽。
他听到栀栀说她也没有妈妈的时候,几乎是一瞬间心脏狂跳。
他迫切的想要打听更多事。
比如,她之前的爹是谁?
比如,她是不是在桑家坡。
他清楚,天底下没妈的孩子那么多,上天怎么可能这么巧合安排自己的亲孙女跟自己见面。
但他就是想搏一搏这万众之一的可能性。
可是
可是他听到了栀栀说,她现在很幸福。
她拥有了爱她的新爸爸,拥有了对她关爱有加的后妈。
光是看她现在的打扮,比城里的一些孩子都要精致漂亮,连今天的小头发都扎的俏皮可爱。
纪泽国知道,爱人如养花,栀栀能这么招人喜欢,一定是父母在背后付出了不少的精力和爱。
那他还要继续试探吗?
万一,栀栀真的是他的亲外孙女呢?那他会不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感,坚持把她从那个幸福的家庭带走呢?
他很喜爱这个孩子,喜爱到不忍心破坏她此刻拥有的幸福。
纪泽国深吸一口气,郑重开口:“如果可以,栀栀就把我当做姥爷,行不行?”
她努力吸了吸鼻子,调整好情绪之后向老爷爷伸出手。
“好哇,如果爷爷不嫌弃的话,栀栀以后给你当外孙女,栀栀陪你吃饭,来拉勾勾!”
纪泽国被孩童天真的话语给暖到,他心口一抽一抽的疼在此刻迎来了缓解。
他缓缓伸出手,年迈苍劲的手指勾着柔软小手,两个人坐着最幼稚的仪式。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边谁是王八蛋!”
“——栀栀!”
不远处,江岸朝的声音打破了爷孙俩的亲密。
栀栀循着声音看过去,眼睛忽然亮起来,“爸爸!”
小幼崽蹦蹦跳跳朝远处走去,一个飞扑蹦入江岸朝的怀抱。
纪泽国连忙收敛起伤感神色,看着他们父女二人相处融洽,往自己这边来。
“司令,栀栀给您添麻烦了。”
江岸朝满眼的感激,止不住的道谢。
纪泽国笑了笑,“没有的事,是我感谢她陪我吃饭,你吃了没?要不一起凑合点?”
“听到了吗爸爸!”栀栀鼓起腮帮子,冲爸爸做鬼脸,“栀栀可没有添麻烦!”
江岸朝捉狭的朝她眨眨眼,抬起手就刮了一下她鼻子。
“小机灵鬼!”
“爸爸!”栀栀举起手提议,“爷爷家里没有人,很可怜的,栀栀已经答应以后给爷爷当外孙女了,爸爸给爷爷留个地址,以后让爷爷上咱家里玩好不好?”
纪泽国刚想拒绝,觉得这样太麻烦了。
但江岸朝却直接把惯孩子仨字挂脸上了,当即就点头,“行啊,司令您也别跟我客气,以后多来我家吃饭,栀栀可喜欢有人来做客了。”
到这一刻,纪泽国才终于理解了为什么栀栀会提起爸爸对她好时,表情那么自豪。
江岸朝不是那种做面子活,也不是对自己这个职位拍马屁。
从他抱孩子交互姐姐能看出来。
他是真的从心眼里喜欢栀栀这孩子。
纪泽国终于放下心来,他放松的倚在椅子上,半晌之后点了点头,“ 如果有机会,咱们会在你家见面的。”
栀栀懂事的挥了挥手,“爷爷,那窝先走咯~”
“爷爷再见!”
父女俩嬉笑打闹往外面走去。
纪泽国看着桌子上丰盛的饭菜,忽然开始期待往后再次见面的日子。
人生,忽然有了盼头
军属院门口巷子
“爸,咱赶快回家,和窝讲讲今天你们都怎么处理王青山叔叔的吧!”
“小孩子家家干嘛那么八卦?”
江岸朝在外头,多少还得装出点严父的样子。
他自己还没刚教育两句呢,瞬间自己就破功了。
江岸朝压低声音,“等回家,咱关上门说,可精彩了!”
栀栀一听立刻兴奋起来。
刚准备进大门口,栀栀忽然拽住了爸爸的衣领。
江岸朝不明所以,“怎么了?”
栀栀目光落在不远处墙根那个男人身上,脸上瞬间变得煞白。
只见墙根窝着一个驼背男人,身上是藏蓝色破棉袄,双手揣进袖子里,时不时还擤鼻涕抹在树上。
江岸朝也注意到了这个人,脸色变得严肃起来。
“他?他怎么会过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