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远离这里,这么大的动静,保不齐会引来什么东西。”
“跟紧我。”
【就我这实力,还是要低调点比较好。】
从心的西斯在前佩图拉博在后,绕过大坑,向东边走去。
在之前的观察中,西斯发现那边有河流的迹象,在深林里水源和食物,是密不可分,且顺着河流走,大概率可以走出这片连绵大山。
【自己这么多集的贝爷可不是白看的。】
走走停停间,不知过了多久,再次越过巨大的树根,西斯抓着藤蔓,喘着粗气停下。
【这比带领血十字军翻越十里大山的那次征途都不逞多让,荆棘丛生,毒虫,野兽遍布。】
转头看向身后,嘿咻嘿咻,勉强双脚并用爬上来的佩图拉博。
有些感慨。
【原体就是原体,哪怕是幼年,这身体素质也不是我这种普通人可以比的。】
【话说,这佩图拉博真是从小就犟啊。】
本想故意不牵她,美名其曰,试炼,让她直面下原始深林,遇到各种困难后,在来帮忙刷个好感。
但没想到,这就这哼哧哼哧硬扛下来了!
他们可是最少走了不下三个小时啊。
佩图拉博一双大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西斯,
小手和湿润的青笞接触,尖刺刮过肌肤,尽力压住剧烈的喘息。
她很累,手脚也很酸痛。
但这一切都值得的。
她坚持下来了不是么。
她期待着通过努力,更好的表现,得到父亲的夸赞。
哪怕只有一句。
西斯什么也没说,而是看着眼前的河流思索着更重要的事情。
那便是太阳要下山了。
在深林最危险的是什么,毒虫?野兽?不,都不是,而是夜晚的失温。
会让人在极短的时间内死亡。
【水源和食物来源,这条小河刚好可以解决。】
【正常来说,接下来最重要的便是生火。】
【但是】
西斯吐气,目光扫过身后佩图拉博。
那大眼睛里,渴望几乎要溢出,像只等待投喂却又假装不在意的小兽。
【她在等待一句认可和称赞,但是‘做的好’太廉价,治标不治本。】
西斯心思转动,
【必须撬动她功绩换认可的死循环,让她感受到努力过程本身价值和自身特性。】
他果断转身,几步跨到佩图拉博面前,蹲下身,视线与她齐平。
近距离的关注,让佩图拉博不自觉的紧绷,惊愕,瞬间盖过期待。
“佩图拉博。”
“刚才那段路,荆棘丛生,每一步都很耗费体力。”
“你全程自己跟上,没有求助,没有掉队这需要坚韧的意志和非凡的毅力。”他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道。
“我看到了。”
“坚韧毅力?”佩图拉博低声重复。
父亲在说她?
在肯定我!
她低下头,小手无意识的抓紧衣角,耳尖染上一抹粉红。
【有效,她在接受。】西斯心中一定,接下来便要追加攻势。
“现在,野外生存的第一要务便是生火。”西斯站起身,指着远处河道附近。
“我需要你的眼睛,佩图拉博。”
“去查找干燥的适合生火的地区,”
“是,父亲。”
佩图拉博迅速的奔向目标局域,身形带着雀跃。
小身影蹲下,触摸,观察,动作高效而专注。
“这里不行,水汽上涌,这里也不行,湿润潮湿”
直到她来到地面带有石块和碎叶的地方,才满意点头。
“这里更优,干燥,背风,地面结实。”
西斯毫不尤豫转移方向:“判断正确。”
佩图拉博小脑袋昂起,行动本身就是对他判断的最高认可,
无任何生火工具时,西斯选择最原始的方式——钻木取火。
一边挑选木头,一边自言自语。
“火焰是生存的内核,也是最考验心性和耐心的。”
拿起工具。
“失败是成功之母,关键不在于跌倒了几次,而在于每次跌倒,找到原因,鼓起勇气再试。”
看着佩图拉博面露思索之色,西斯才开始行动起来。
【时隔一年,有些生疏,但应该足够了。】
第一次尝试,青烟袅袅,火星转瞬即逝,他面不改色。
第二次尝试,烟更浓,火星闪亮,却未能点燃火绒,他动作依旧平稳。
但三次尝试,火星依旧未能点燃,他呼吸一顿。
【这对吗?这都不行?我带马博那次明明记得是这样的哇。】
而这时佩图拉博紧蹙的小眉头再也按耐不住。
“钻板的引火槽太浅,摩擦产生的热量无法有效聚集,还有火绒,太松散蓬乱了,父亲。”
西斯眼中一动,毫不尤豫将手中的小刀递给佩图拉博。
【这种精细活,果然还是要专业人士来,也是为了让她更有参与感嗯是的。】
“那就由你来调整,我们一起,再试一次。”
明明是第一次把玩小刀,但那无数如何运用刀具的知识不停的在佩图拉博脑海浮现。
不需要适应时间,小小的手指灵活的舞动着加深凹槽,调整火绒,动作干净利落。
西斯再次转动钻杆,用力搓动,伴随着佩图拉博凝神的注视下,一点点明亮的火星迸溅。
温暖的光晕带着热量吹拂两人的脸。
“成了。”西斯舒了口气。
佩图拉博,瞳孔倒映着火苗,伸出小手小心的拨弄着火堆旁边的枯枝,让火焰燃烧的更旺。
火光摇曳下,西斯清淅的捕捉到,她那紧抿的唇角,极其轻微的向上弯曲了一下。
像流星划过夜空,虽转瞬即逝,却无比真实。
这是她第一次,或许连自己都没意识到,展露出接近“轻松”的满足感。
【这孩子】
西斯笑了笑。
【小孩子就要做小孩子该做的事情,轻易的满足,纯粹简单的快乐。】
【那是长大后,再也找不回的快乐。】
西斯认为佩图拉博最别扭的原因,便是无论是他的义父还是帝皇,都没有把他当小孩子看待过。
所以他丢失了童年,他失去了过去,他从未长大,他只是个拥有力量的孩子。
【他缺少的是,最简单也是最不可能得到的陪伴和关怀以及鼓励。】
【篝火已升起,接下来的是食物,所以】
西斯的目光投向流淌的河水。
落日的黄昏下。
一大一小的影子拖在地面,西斯和佩图拉博二人握着两个笔直的树枝,末端细小坚韧的丝条垂入河水之中。
突然丝线一动,佩图拉博马上拉起简易的鱼竿。
扑通,一只大青鱼被带到半空,落入身后。
不知道父亲为什么要选择如此低效的方法来抓鱼,明明还有更优的方案,无论是鱼叉,还是制作陷阱
但确实不让人讨厌。
看着身后鱼篓里,那相互挤压的不知名鱼类,西斯无奈了。
【有没有搞错啊,这已经是第六只了,新手福利也不是这样的吧。】
【严重怀疑,水底下帝皇爷在给他挂鱼。】
看着扬起嘴角,已体会到钓鱼快乐的佩图拉博,一直空军的西斯却欣慰的笑了。
【对,就该这样,万事万物都有存在的价值。】
【不能因为效率,而丢弃这些,要学会感受,同理目标固然重要,但前往目标过程的经历也不可或缺。】
【佩图拉博希望你能喜欢上这种感觉。】
手中鱼竿一动,一只手臂长的巨物被提出水面,鱼鳞在阳光反射这光芒。
夜幕降临。
烤鱼的香气在温暖的篝火旁弥漫开来,驱散了森林的潮湿与压抑。
两人围火而坐,小鱼在篝火上翻烤,炸出金黄色的油脂,滋滋作响。
西斯将采摘而来研制的香料,一点点均匀的洒下。
【我这做烤鱼可是一手绝活,遗撼的是这找到的香料还是太少了。】
“可以了,吃吧。”
早已劳累一天的佩图拉博,迫不及待伸出手,吹了两下便送入口中。
滚烫的汁水裹挟着鲜甜瞬间在口中炸开,烫得她舌尖发麻却又舍不得松开。
金黄鱼皮应声破裂,露出内里雪白滚烫、饱吸了油脂与香料精华的细嫩鱼肉。
“好吃!”佩图拉博眼睛一亮,小圆脸鼓鼓的,埋头吃的更起尽了。
【那可不是,为了研究这个,不知道我练习了多久。】
西斯有些得意的想道,随后看向佩图拉博,火光在她专注吃鱼的小脸上跳跃。
“刚才钓鱼,你感受如何?”
佩图拉博咽下口中的食物,思索片刻,认真回答:
“很少见的体验,明明是很枯燥,低效的行为,却确实让人不受控制去做。”
“我很有趣,我并不讨厌。”
【讲究高效实用到魔怔,把战舰窗户去除,变成铁罐头的佩图拉博居然会说出这种话。】
【果然我的方向并没有错。】
或许是篝火太暖,或许是奔波太累,当佩图拉博低头时,西斯有那么一瞬失去了焦点,穿透了跳跃的火焰。
浮起一张笑脸——斯莱马博。
当时他刚来到这个世界,便为了活命带着血十字军东躲西藏,每一次都差点被抓到。
都是万千民众用血用生命,引开敌军,他才得以苟活。
迷茫,无知,恐惧,绝望。
那血淋淋庞大的信仰,压的他喘不过气。
他常常在想,如果死了,是不是就可以回去了,是不是就可以解脱了。
人前扮演理智的圣徒,人后恐惧到呕吐。
不敢让任何人知道。
时间久了,他自己也分不清哪个才是真正的自己。
直到遇到了——那个女孩。
和自己当时是如此的相似,迷茫,恐惧,无助,顽强。
所以他伸出了手。
一如他当年渴望有人向他伸出手一样。
他伸向的是心中迷茫的自己。
“没事了,孩子。”
“现在你安全了,和我走吧。”
【真是熟悉的即视感啊,佩图拉博我一定会拯救你的。】
等西斯回神,眼前是张近在咫尺的小脸
“父亲。”
“您刚才…在想什么?”
“是不是…在想别人?!”
“又在想其他更重要的人了,对不对?!”
“和佩图拉博在一起还不够么!”
“为什么要想其他人!”
语速越来越快,越来越急促。
西斯心脏猛地一沉!对上那双燃烧着痛苦、愤怒、被忽视委屈的眼睛。
【坏了!】
他立刻坐直身体,试图解释:
“佩图拉博,你误会了!我只是有些累,想到一些过去的…”
“那个人比我更好,是吗?!”
佩图拉博根本不给他说完的机会,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压抑不住的哭腔,但更多的是被彻底背叛的狂怒和绝望的嫉妒。
“她生火时不会让您操心?!她抓鱼时您会一直看着她笑?!还是她…她从来不会象我这样别扭、这样让您需要去想别人?!”
西斯感到一阵无力。
【该死,忘了她还是个醋王,这时候任何的解释都只会越描越黑,所以】
他试图用最直接的方式平息风暴:
“佩图拉博,冷静!别胡思乱想!没有谁比你更重要!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我们需要休息,保存体力!”
“休——息?!”佩图拉博象是听到了最荒谬的笑话,猛地站起。
她爆发了,如同小孩发生矛盾都会做的事情一样。
在西斯惊愕的目光中,她猛地转身冲入了身后的黑暗深林之中。
她离家出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