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河与忽汗河交汇处。
一座冒着浓烟的黢黑大城屹立。
铁利府，铁利城。
此地盛产铁矿、煤矿，再加上两江交汇，沃野千里，是渤海国开发北部边疆的第一重镇。
再往北（外兴安岭以北，今俄罗斯远东地区）就是广大的黑水都督府辖地。
当地土着都是靺鞨所属，跟渤海同根同源，因此其国境面积不断向北延伸。
早些年，大武艺也不是没有想过向南。
但被大唐当头一棒，给敲回去了。
如今只能蜷缩东北闷头发展，谁知契丹竟突然来犯。
那苏勒顿兵城外十里，神情肃然。
这渤海极北城池，没想到被李怀秀颇为重视。
至少放了两部人马在此。
两河交汇成三处险要之地，全都扎起了临时营寨，其内影影绰绰，周遭逻骑遍布。
契丹看来是要死守此地了。
要不是她来时一路顺着河道且周边一马平川，说不得早就被埋伏接战了。
那苏勒嘴角露出些许冷笑。
她远征而来，本是疲惫之师，对方不趁机突袭，反倒成了缩头乌龟。
这是既想守住铁利府这煤铁要地，又想拖延时间，待凛冬全面降临，让己方不战自溃。
看来与战前预计的大差不差。
渤海国虽败，但还没有完全灭国，其手中至少还有一两个关键节点没有被攻破。
李怀秀定是设想过最坏的局面。
被两方夹击，大败亏输。
而这铁利府应该就是规划中的逃窜之地。
此城必守。
哼！
狼群不横行在草原之上，全都缩在窝里，焉能不败？
“既然他们不想出来，那就彻底围死好了，把周围的逻骑全部杀掉！！”
那苏勒一声令下，怒皆勇士呼啸而出。
同时她命后军于隐蔽处砍木造筏，并知会辎重队多送硫磺、猛火油等引火之物。
在李固离开前的最后两年。
那苏勒经常在山坡上听对方讲《三国》、《水浒》等汉人的故事。
这给草原少女带来了极大震撼。
当然更多的是情愫暗生。
可潜移默化间却酝酿出了超越同族同辈的军事触感。
“契丹的崽子们，过几日就让你们尝尝赤壁大战火烧连营的滋味儿！”
类似的情况也发生在南路军身上。
鸭绿府，鸭绿城，鸭绿水。
这里没有两江汇聚形成三块互不相连的陆地。
也不像那苏勒那样的纯骑兵阵容。
安禄山跟史思明率领的可是幽州第一强军。
步骑混编，军种齐全。
重装甲士也是骑马步兵，而且最少是一人双马，一匹骑乘，一匹驮物。
狡兔三窟。
“看来李怀秀这厮是要死守此城了。”
“万一事败，还可逃去新罗，南边兵弱且连年内乱不止，说不得就要被其鸠占鹊巢了。”
安禄山此时已披挂齐整：“管他如何？既然狼崽子们等着咱们来杀，那还等什么？！跟本将夺下此城！”
史思明却止住兄长道：“大兄，您现在身份不同往日了，还要冲阵先登不成？！
说到此处，他转头看向侧后方：“李祥，你上！”
一络腮胡子雄壮军将躬身抱拳：“喏！”
随即便转身出营，率本部人马攻城。
鏖战一日夜。
城破。
契丹主力四散遁逃。
在高台上观战的安禄山咂咂嘴：“死的大部分都是渤海战奴，契丹崽子实力尚存，怎么就跑了？”
“应是诱敌之计！”
史思明的判断与他想的一样。
“既如此，就让儿郎门追杀一阵，遇山遇水遇林则退。”
“喏！”
而铁利府这边的契丹却没那么好运了。
那苏勒以快舟小船奇袭三寨侧后，以小队精锐潜入放火。
阵地战契丹都不太擅长，更别说水战了。
即使潜入被发现，但他们还是拿水上的奚军没有办法。
临水的铁利城倒是可以居高临下攻击，可那苏勒早就派了精锐步卒绕道攻城。
李延宠留下的宫卫军残部。
如今被她整编成为“乞活军”，以先登战功洗刷罪孽。
以死求活的前宫卫军百战悍卒分成两队。
射术好的压制城头箭矢，其余的皆一人三甲，借助简易工具，蚁附攻城。
渤海人筑城技术一般，再加上此地极北苦寒，人烟稀少。
城墙勉强够两丈。
十几个乞活军百夫长手持三棱铁锥，狠狠扎入夯土薄弱处，引导麾下军士攀登。
城头守军所有注意力全都吸引过来，疯狂朝下倾泻守城器物。
谁知“轰隆”一声。
整个城头都微微颤动。
“城门！！！”
契丹守将一声凄厉示警，可为时已晚。
早就等待多时的乞活军奇兵已然启动。
他们个个都是昂藏巨汉，至少身披三甲，十几人抱着削尖的粗大原木狠狠砸向已被爆燃摧残的不成样子的城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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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时组织起来的羽箭射在他们身上简直是在挠痒痒。
又是“轰”的一声。
城门应声裂开。
乞活军巨汉嘶吼着冲过火墙，犹如刚从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鬼，一进城中便大砍大杀，如入无人之境。
他们浑身带火，脚底冒烟，个个都是百人敌。
被声东击西的内城守军短时间内根本形不成有效反击。
那苏勒当机立断，下令总攻。
埋伏在侧的预备队鱼贯而入。
铁利城，拿下。
中心开花。
三大军寨如何能保？
大营中的契丹骑兵纷纷出逃。
而他们的方向
都是往西。
那苏勒冷哼一声。
还好她兵力充足，在两个方向都埋伏的有人手。
只是西边军力较为薄弱而已。
于是怒皆族长翻身上马，率本部精锐衔尾追杀。
百多里间。
双方骑兵互相撕咬不休。
却是谁也奈何不得谁。
两边同根同源，现在又是用的熟悉战法，谁又比谁多两条胳膊？
对方稍微夹下马屁股，就知道心里在想啥。
之前奚族势弱，只是因为人数劣势。
今日那苏勒可是统帅奚人全族之兵，而契丹方面却只有仅仅两部之力而已。
又追了一日。
契丹骑兵干脆化整为零，四散而开，分头跑路了。
相对应的。
那苏勒的埋伏也最多只能抓些小鱼小虾。
一阵强劲北风吹过。
漫天大雪簌簌而下。
冷风穿过铁甲、内衬、里衣，直吹到皮肉里。
“停止追击！全军回城！”
那苏勒虽心有不甘，但还是果断下令撤退。
天气一日冷过一日。
白毛风随时都能刮起来，面对这样的天灾，即使是勇猛的奚族勇士，也只能在毡帐火炉旁度过。
被打散的契丹人
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