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海一战。
赛义德近三百艘商、货大海船，除个别与清海军交战的武装商船逃窜外，全军覆没。
近二十艘损毁或战沉。
其他全部被俘。
这年代的海战因缺乏有效攻击手段，往往一打起来就没完没了。
尤其在宽阔洋面。
大部分情况下都是以吃亏一方逃遁告终。
今日之战实则是有心算无心，扎好了口袋阵让赛义德往里面钻。
且其船队大部分都是满载货船，根本跑不动，主力武装商船被两边缠住以后，就是待宰羔羊。
最后就是薛嵩在营州造船厂带来的新式软帆海船。
速度之快，超过了赛义德的预期。
导致他种种谋划，全都被打乱。
这才造成今日如此大的战果。
大船队趁着落日余晖，浩浩荡荡往西而去。
风帆遮天蔽日。
大船摩肩接踵。
如此海量的财富，已够琼州在海盐产量上来之前，所有大型投资的花费了。
南海蛟龙腾飞在即。
而清海军王迁此时胸膛还在微微起伏。
他运气不好，碰上了赛义德安排的主力。
这最硬的骨头好不容易才啃下来。
清海军虽不至于元气大伤，但还是有数艘楼船损毁严重，就算能回母港，也不知修不修得回来。
十几艘艨艟也有不同程度损伤。
特别是最后。
他的旗舰被围攻。
凶悍的柏柏尔雇佣军强行杀伤甲板。
要不是士卒用命，再加上船上带了些王氏族兵拼死相护。
他刚才就要饮恨当场。
王迁狠狠朝海中吐了口血唾沫，内心一阵后怕。
但其收获也是丰厚的。
他靠着李固所赐鱼符，初步控制了清海军，还在里面安插不少王氏族人。
这次海战大胜。
捞个清海军使干干，还不是轻而易举？
更别说还有海量战利品。
对面的冯若芳与神秘黑色舰队留下了六七十艘货船。
这里大部分是被劫掠的汉商海船与货物。
稍微扣下几艘，那就是数万贯的财富。
追回的东西，还能在岭南各大世家中落下不少人情。
这买卖做得！
王迁心情舒爽。
刚才大战带来的战栗感也消失无踪。
唯一让他有些疑惑的是，对面将大部分俘虏都带走了。
他们要那么多蕃子干什么？
还不如推入海中喂鱼了事。
可这关他鸟事？
“儿郎们！咱们上广州！”
“上广州！”
“上广州！”
清海军水兵齐声高喝，神情激动。
如此规模的海战，他们也是第一次经历。
以前最多追追小股海盗。
大部分情况下，往来船只都听话得像鹌鹑。
哪有今日这场面？
数百艘大船在宽广洋面上往来驰骋。
猛火油像不要钱一样挥洒。
包铁拍杆都断了快一半。
船弩的大铁箭都射空了。
就这。
依然被大食人完成了跳帮。
好在他们攻来之前，已是损失惨重。
再加上自身兵甲犀利。
要不然真有可能顶不住。
如今大胜。
不光有丰厚赏赐。
光这牛都能吹一辈子啊。
而此时的广州城中。
战斗余波也才堪堪结束。
十几万蕃人的劝降与收押工作可不是一项简单的工作。
稍微有点火星子，这么多暴徒就有可能再次闹将起来。
李固兵少。
就像面前有七口锅，但手中却才三个锅盖。
必须竭尽全力才能勉强施为。
最后在内城汉人青壮的协助下。
才将这些人全部集中在外城西南角的一小片区域中。
外围的房屋全部拆毁，修筑更一个个小型军寨，并放置大量守城器械。
而内部则实行保甲连坐制。
一人造反，百人株连。
百人造反，屠戮万人。
“二郎真的要将他们送到琼州当矿工？”
一天一夜没合眼，李固眼白已布满血丝。
“不错，是有这个打算；不过要先将首恶揪出来，以平民愤，还要给朝廷一个交代。”
这次广州蕃人造反规模极为浩大。
还好张九龄前期组织得力，再加上李固救援及时。
不然后果难以设想。
即便如此。
还是造成大量血案。
广州内城的损失较小，但内港商业区却惨遭屠戮。
以目前收到的信息来看，那边留守的伙计、水手、护卫等青壮，大部分被杀，剩下的应该都被掳到了船上。
只有极个别逃出生天。
这滔天血案，不能不给出一个说法。
“恐怕朝廷不会答应此事。”
裴凌霜也是整天没有休息，一直在忙前忙后，红润的嘴唇都干裂出血了。
“广州税收几乎全仰赖海贸，不光大规模诛杀不太可能，甚至里面的大部分蕃商都有可能被朝廷放归，继续维持商路运转。”
身为大海主。
又是俞家大船队的继承人。
她太清楚朝廷对蕃商的态度了。
那就是他们的香袋子跟钱褡子。
如何能杀？
薛嵩听后，有些血气上涌：“如此血仇，焉能不报？如今朝堂之上虽有些奸臣，但文武百官又不都是瞎子、聋子！我大唐子民被欺负成这样，就这么算了？！谁敢答应？”
裴凌霜冷笑道：“还能怎样？如果朝廷对蕃商不是如此态度，那当日在扶胥港，咱们是怎么闹到那副田地的？薛兄还看不透吗？”
一语中的。
薛嵩有些颓丧。
当日那事儿，也就因为他们是世家子。
随便换个人。
看看是什么结果？
说不得那汉商就要被带去蕃坊受私刑了。
甚至有可能就此一命呜呼，死得不明不白。
此时李固出声道：“一般情况下十二说的没错。”
薛嵩一听，探问道：“那还有二般情况？”
裴凌霜也是双眼闪烁，认真看了过来。
李固重重点了点头。
“明日一早，咱们就请张公坐衙，将苦主的冤屈一并洗刷，所受损失全力补偿，定不让广州百姓蒙受冤屈，血仇有多少报多少！”
薛嵩眉头皱了皱：“二郎的意思是先斩后奏？还是斩了不揍？”
岭南山高皇帝远。
圣人哪知道这里具体发生了啥？
还不是靠本地官员一张嘴？
李固笑着摆摆手：“咱们合资开的铁矿、煤矿什么的，那么缺人手，定是要拉他们去干工的！杀个一两万还能瞒一瞒，可广州蕃人一扫而空，这不是明摆着欺君嘛。”
裴凌霜惊呼：“如此一来，海上贸易岂不断绝？这罪责，谁能担得起？”
李固脸上多了一丝狠厉。
“海上贸易断绝？帮二道贩子，左右好处吃尽的家伙，到底是大唐离不开他们，还是他们离不开大唐？本将倒是觉得，商路有些太过通畅，也是时候断一断了！跑腿的伙计，总要蹲在东主头上拉屎，天下可有这样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