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嗷————!!!”一声凄厉得不似人声的惨叫瞬间盖过了所有哀嚎。
金小宝在滚烫的药汤里扑腾着,小脸涨得通红,眼泪鼻涕齐流,“烫!烫!烫死我啦!救命啊!”
旁边的周明远也好不到哪去,龇牙咧嘴地把自己浸在药汤里,嘴里嘶嘶地吸着冷气,还不忘苦中作乐:
“小元宝,嚎啥?你看我,这叫…叫烈火炼真金!懂不懂?忍忍就…嘶…就过去了!啊!哪个部位漏出来了!烫!”
张铁牛则一声不吭,黝黑的小脸绷得紧紧的,牙关紧咬,任由那滚烫的药力如同无数细针扎进皮肤,刺激着筋骨。
他额头青筋跳动,汗水混着药汤往下淌,眼神却异常坚定。
陈默泡在靠近里面、药效更强的汤桶里,感受着那霸道的药力冲击着皮膜,带来灼痛和麻痒。
他看着这群小家伙的惨状,嘴角也不禁微微勾起。
为了转移注意力,小弟子们开始互相比较谁叫得更大声,谁憋气憋得更久。
一时间药浴室里“嗷嗷”声和“哈哈哈”的苦笑声交织,充满了欢乐的气氛。
金小宝被烫得实在受不了,又不敢爬出来,忽然想起自己怀里还揣着个小香囊,里面是娘亲给他放的安神香料,味道清雅。
他偷偷摸出来,想凑到鼻子前闻闻,压一压那刺鼻的药味和灼痛感。
就在他闭着眼,陶醉地深吸一口香囊气息时——
“噗通!”
手一滑,那个绣着平安如意图案的精致小香囊,直直地掉进了翻滚的墨绿色药汤里!
“啊!我的香囊!”金小宝尖叫一声,手忙脚乱地去捞。
可那香囊入水即沉,瞬间被药汤浸透。
更可怕的是,香囊里浓郁的香料味遇到滚烫苦涩的药汤,瞬间发生了奇妙的化学反应!
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香气、刺鼻草药苦和某种诡异甜腻的古怪气味,猛地从金小宝所在的药桶里爆发出来,如同一个无形的臭气炸弹!
“呕——!”
“我的天!什么味儿!”
“小元宝!你掉什么进去了?毒气弹吗?呕…”
离得最近的两个小弟子首当其冲,被这股怪味熏得眼前发黑,胃里翻江倒海,差点直接吐在药桶里。
连稍远些的陈默和张铁牛都忍不住皱紧了眉头,屏住了呼吸。
周明远更是捏着鼻子,夸张地翻着白眼,对着金小宝的方向“呸呸呸”个不停。
金小宝自己也傻了,看着药汤里漂浮起的一点点香料残渣。
闻着那令人窒息的怪味,再看看周围师兄弟们“杀人”般的目光,小嘴一瘪,“哇”地一声,彻底崩溃大哭起来。
这次不是因为烫,纯粹是被自己蠢哭的,还连累了大家。
杂役老刘头气急败坏地冲过来,一边用长柄勺试图捞出那已经看不出原样的香囊,一边指着金小宝的鼻子大骂:
“小兔崽子,尽添乱,这桶药废了!你,你,还有你!”
他指着被熏得最惨的两个,“都给我滚出来!去冲冷水,今天的药浴份例算你们自己弄没的!”
在一片混乱、怪味和哭声中,这场本应严肃的淬体药浴,以一种极其荒诞的方式接近了尾声。
陈默靠在滚烫的桶壁上,看着被老刘头拎小鸡一样拎出去冲冷水的金小宝,还有捏着鼻子一脸生无可恋的周明远等人,疲惫的脸上终于忍不住露出一丝无奈的笑意。
这铁衣武馆的根基之路,就在这群小萝卜头时而鬼哭狼嚎、时而鸡飞狗跳的日常里,一天天,扎得更加深稳。
演武场的晨光刺破薄雾,将青石板染上一层浅金。
混元桩的训练甫一结束,哀鸿遍野。
金小宝被两个小弟子架着,两条腿软得象面条,小脸皱巴巴,挂着未干的泪痕,哼哼唧唧。
周明远揉着被石勇木棍点得生疼的后腰,龇牙咧嘴,一步三晃。
张铁牛则默默活动着酸胀的臂膀,黝黑的小脸上带着一丝疲惫的满足。
“墨大哥!墨大哥!”一个清脆又带着点急切的声音响起。
赵小虎从回廊那边蹦跳着冲过来,完全不见晨练的疲态。
他一把抓住陈默的衣角,乌溜溜的大眼睛亮得惊人,满是央求,
“带我去看‘荐才壁’好不好?爹答应了,就在荣誉馆里面,现在就去嘛!”
“荐才壁?”陈默对这个陌生的名字有些疑惑。
“是啊是啊!”小虎用力点头,小脸上满是自豪和向往。
“爹说,那是我们武馆最宝贝的东西!只有最厉害、最有天赋的师兄师姐,名字才能刻在上面!”
“刻了名字,就能被推荐去大宗门,飞天遁地的那种!”
他张开双臂,努力比划着名,仿佛要拥抱整个天空。
陈默心头微动。宗门?这荐才壁,竟关乎着通往那里的路径?他看向不远处的赵刚。
赵副馆主正负手而立,看着儿子缠着陈默,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见陈默望来,微微颔首。
“走吧。”陈默揉了揉小虎的脑袋。
荣誉馆位于武馆深处,是一间独立的小殿,平日里门户紧闭,有专人看守。
今日因赵刚之故,厚重的木门被缓缓推开,一股带着岁月尘埃和淡淡檀香的气息扑面而来。
殿内光线略显昏暗,陈设古朴简洁。最引人注目的,便是正对着大门的那面墙。
那是一整块巨大的、未经雕琢的深青色岩石,高约一丈,宽逾两丈,表面粗糙不平,带着天然的山野气息,与殿内其他精雕细琢的木架格格不入。
它象一块沉默的丰碑,静静地矗立在那里。
石壁之上,深深浅浅地刻着许多名字。
刻痕有新有旧。
最古老的那些,字迹已有些模糊,被时光打磨得圆润,带着风霜侵蚀的痕迹。
较新的刻痕则清淅锐利,笔画间仿佛还残留着刻刀凿击时的金石之气,透着一股锋锐的朝气。
每个名字下方,都刻着几行小字。陈默凝目细看:
“刘月如,通脉初期入落霞派,剑法灵动,悟性上佳。”
“吴锋,通脉大成入赤水刀盟,刀法刚猛,悍勇无畏。”
“孙妙仪,通脉初期入百草门,医术精湛,仁心仁术。”
……
这些名字,这些简短的评价,如同星辰般点缀在石壁上,无声地诉说着一段段离开武馆、走向更广阔天地的奋斗史。
一股难以言喻的庄重与肃穆感在殿内弥漫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