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异常安静,只有医护人员偶尔经过时轻不可闻的脚步声。厚重的安全门后,是特制的软墙病房。
野上子站在病房门外的观察窗前,通过强化玻璃,看着里面那个被束缚在病床上的身影。
黑崎美月。
她穿着厚重的白色拘束衣,象一只被蛛网捕获的蝴蝶,无力地蜷缩着。
黑色的长发凌乱地散落在苍白的脸颊旁,厚重眼罩复盖的上半张脸。她的嘴唇微微翁动着,发出极其细微如同梦般的呢喃,却听不清具体内容。整个人散发出一种令人室息的绝望感。
野上子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如同覆盖着一层寒冰。
主治医师站在她身后,声音低沉而谨慎地汇报着病情:
“按照您的描述,以及我们这段时间的观察,病人本身就具有非常强烈的自毁倾向。之前支撑她活下去的唯一动力,是复仇。她将自己定位为一个纯粹的复仇者。”
医生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不忍:
“但新宿广场事件那场因她能力失控导致的惨剧,彻底摧毁了这个支撑点。即使那并非她的主观意愿,但造成无辜者死亡的事实,是无法改变的。”
“她无法接受自己从“复仇者”变成了“仇恨的制造者”,变成了和她仇人一样的存在。这种身份的崩塌和强烈的负罪感,将她推向了自我毁灭的深渊。”
“一旦解开束缚”医生的声音微微发颤,“病人会立刻表现出极端的自残行为。上一次如果不是护士及时发现,她差点闭着眼睛隔着眼皮把自己的眼球抠出来:”
医生的话像冰冷的针,一根根刺入野上子的心脏。
新宿广场的惨剧黑崎美月的过错?
不。
野上子放在身侧的手指,不易察觉地蜷缩了一下。
是她提议招揽了黑崎美月。是她将这个背负血海深仇力量极不稳定又充满毁灭性的少女,带入了对策室。
是她在新宿广场事件中,没能及时阻止失控的魔眼!
如果当时她能再快一点,再果断一点
但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
冰冷的现实如同铁幕,沉重地压在心头,
“无论是绝食,还是自残行为,”医生沉默了片刻,声音带着沉重的叹息,“根源都是病人内心强烈的赎罪心理。她渴望得到审判。渴望用痛苦和死亡,来偿还她认为无法偿还的罪孽。”
审判么
野上子眼中,一丝锐利如刀的寒芒骤然闪过!
“打开门。”她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我进去和她谈谈。”
门锁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野上子走进病房,反手关上门。隔绝了外界的气氛,病房内的压抑感更加浓重。她走到病床前,才听清黑崎美月那不断重复如同梦魔般的低语: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她的身体在厚重的拘束衣下微微颤斗着,象一片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枯叶。
“黑崎美月。”野上子开口,声音清淅而冰冷。
黑崎美月毫无反应,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机械地重复着那三个字。
野上子沉默地看着她。
片刻后。
她突然伸出手!
没有一丝尤豫!快如闪电!
一把揪住了黑崎美月凌乱的黑发!猛地向后一拽!
同时,另一只手高高扬起!
啪一一!!!
一声清脆到刺耳的耳光声,在寂静的病房里炸响!
力道之大,让黑崎美月的头猛地偏向一侧!嘴角瞬间裂开,殷红的鲜血豌蜓流下,白淅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肿起来!
“醒过来了么?”野上子的声音如同寒风,冰冷刺骨,带着毫不掩饰的残酷,“你以为自残就能赎罪了?你以为把自己弄瞎、弄死,就能弥补什么?”
她俯下身,凑近黑崎美月被眼罩复盖的脸,声音压得更低,却更加锐利:
“新宿广场上,死在你魔眼之下的普通人,有47个!47条人命!47个破碎的家庭!是你这条命就能偿还的么?!”
黑崎美月的身体猛地一僵!随即更加剧烈地颤斗起来!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如同受伤小兽般的呜咽。
“想赎罪?”野上牙子咬着牙低吼,“那就给我活着!”
她一字一顿,声音如同淬毒的冰锥,狼狠凿进黑崎美月的灵魂深处:
“像条狗一样!卑微地!痛苦地!给我活着!”
“只有活着,你才有资格去赎罪!死亡,是对那些已经完成赎罪、问心无愧之人的嘉奖!你,
不配!”
她猛地松开揪着头发的手,任由黑崎美月无力地瘫靠在床头。
“从今天起,”野上子站直身体,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声音恢复了冰冷的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掌控力,“你的这条命,不再属于你自己。”
“你将成为对策室的工具。一件为了偿还那47条人命而存在的工具。”
“当你所做的一切,真正配得上“赎罪”这两个字,当你偿还了足够多的罪孽对策室,会给你一个公正的审判。”
“在此之前:”
野上子最后看了一眼那个蜷缩在角落浑身颤斗的身影,转身,头也不回地走向门口。
“给我马上恢复过来。作为工具,就要有工具的样子。”
“随时能够使用,才是好的工具。”
“膨!
厚重的病房门被关上,隔绝了内外两个世界。
脚步声在走廊里渐行渐远,最终消失。
病房内,死一般的寂静。
许久。
那蜷缩的身影,停止了颤斗。
黑崎美月被拘束衣捆绑的身体,开始艰难地、一点一点地挪动。她摸索着,从病床上滑下,象一只失去翅膀的虫子,蠕动着,爬向墙角。
那里,放着一个冰冷的餐盘,上面是早已凉透的、糊成一团的流食。
她低下头,如同最卑微的牲畜,将脸埋进餐盘里,用最原始的方式,无声地吞咽着。
干裂的嘴唇翁动着,发出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声音:
“要活着”
“要赎罪”
卫生间中野上子站在洗手台前,拧开水龙头。
冰冷的水流冲刷着她刚刚扇过黑崎美月耳光的手。她看着镜中的自己。
那张脸,依旧美丽,依旧冷静,依旧带着职业性的疏离。
但此刻,镜中的那双眼睛深处,却翻涌着连她自己都感到陌生的情绪一一厌恶,疲惫,以及一种深不见底的自我唾弃。
她在做什么?
拯救她吗?
还是亲手将她推入了一个比死亡更黑暗、更绝望的深渊?
用“工具”的身份,用“赎罪”的锁,强行锁住一个一心求死的灵魂?
这真的是救赎吗?
还是另一种更残忍的刑罚?
“呵””
一声极轻的、带着无尽嘲讽的冷笑,从她唇边逸出。
“!!!”
毫无征兆!
野上子的右拳,裹挟着压抑到极致的怒火和痛苦,如同出膛的炮弹,狠狠砸在镜中那张令她作呕的脸上!
“哗啦一—!!!”
整面镜子瞬间爆裂!无数碎片如同冰晶般飞溅!
鲜血,从她指骨破裂的伤口中涌出,顺着布满蛛网般裂纹的镜面残骸,缓缓流淌下来。
一滴,一滴
砸在冰冷的陶瓷洗手池上,晕开刺目的红。
江户川区樱之宿酒店305号房。
过本夏实站在305号房间的门口,眉头紧锁。对策室鉴证科的人员已经忙碌了很久,现场勘查似乎进入了收尾阶段。
“迁本警部!”现场负责人看到夏实,立刻迎了上来,递上一份初步报告,语速飞快:“现场勘查基本结束。房间内虽有明显打斗痕迹但经过反复检测,所有生物信息痕迹,都只属于大岛美丽一人!”
他指了指走廊天花板角落的监控探头:“酒店监控也反复核查过了,从大岛美丽入住305房间,到她‘失踪’的时间段内,没有任何人进入过这个房间!”
“门窗完好无损,从内部反锁。”
“这这简直象是一起‘密室失踪案”!”
过本夏实一边听着汇报,一边走进房间。她的目光锐利如鹰,扫过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同时,
她体内磅礴的斗气悄然运转,如同无形的触手,向四周扩散开来,捕捉着空气中残留的任何一丝异常能量波动。
“密室?”夏实嘴角勾起一丝冷笑,“现在这个时代,‘密室”对某些存在来说,就是个笑话她的脚步在卫生间门口停下。
这里的“气”,有些不对劲。
一种湿滑冰冷的气息,微弱地弥漫在空气中,最终指向了坐便器!
“卫生间是最后发现大岛美丽生物信息的地方。”负责人跟在她身后,补充道。
卫生间不大。洗漱台、坐便器、浴缸,布局简单。墙壁上只有一扇狭小的、带有密封百叶窗的通风口,别说成年人,连只猫都很难钻出去。
过本夏实没有理会负责人的话。她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股微弱湿冷的气息上。她蹲下身,
目光聚焦在坐便器上。
坐便器看起来很干净,显然被清洁过。但她的目光,却落在了坐便器内部,那弯曲的回水弯处。
那里,是清洁的死角。长期使用,总会留下难以彻底清除的、暗黄色的污渍。
但此刻,在过本夏实锐利的目光和斗气的感知下,她清淅地“看”到,在那些陈年污渍之上,
覆盖着几道奇怪的摩擦痕迹!
那痕迹不象是马桶刷清洁留下的规则刮痕,也不象是自然形成的污垢堆积。
更象是有什么东西,从那个狭窄、污秽的渠道里,强行钻出来时留下的刮蹭!
“这些痕迹,”过本夏实指着回水弯内部,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是怎么造成的?
负责人一愣,连忙也蹲下身,凑近仔细查看。他拿出强光手电筒照射,又用放大镜仔细观察。
几秒钟后,他的脸色变了!
“这这痕迹不象是清洁工具留下的!”他声音带着震惊和难以置信,“更象是有什么东西,从下水渠道里爬出来过?!”
迁本夏实猛地站起身!
“立刻上报情况!”她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调取这栋楼及周边局域所有下水渠道图纸!查!这条下水道最终通往什么地方!立刻排查周边所有下水道出入口、检修井!任何异常痕迹、可疑人员活动迹象,全部记录下来!快!”
“是!!”负责人被她的气势所,立刻应声,转身冲出去安排!
线索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