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衍终于打破了这片几乎要凝固的寂静。
他把那个粉色水杯的盖子重新拧好。
随手放回了那个与他身份格格不入的挎包里。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奇异的、属于父亲的熟练感。
“黎奥。”
他叫了他的名字。
黎奥一个激灵，身体的控制权总算回到了大脑。
“顾先生。”
“她叫顾梦涵，小名糯糯。”
“很很可爱的名字。”
黎奥憋了半天，吐出这么一句干巴巴的夸奖。
顾衍似乎并不在意他的失态。
“我今天来，是有件事要你做。”
总算进入正题了。
黎奥暗自松了口气，工作能让他找回熟悉的安全感。
“您请吩咐。”
“给糯糯做一批衣服。”
顾衍的指令清晰又直接。
黎奥愣住了。
“什么？”
他怀疑自己听错了。
“做衣服。”
顾衍重复了一遍。
这次带上了一点不容置喙的意味。
“从日常穿着到礼服，尤其是公主裙，各种各样的，都要。”
“顾先生，奥芮我们没有童装产品线。”
他试图进行一次理性的、专业的提醒。
“我知道。”
顾衍回答。
“我们集团旗下有专门的童装品牌。
“他们的设计师是业内顶尖的，我可以立刻”
“我不要他们。”
顾衍打断了他。
“我要你亲自设计。”
黎奥感觉一阵天旋地转。
他有多久没亲自拿起划笔了？
自从他坐上这个位置，设计就成了他的爱好，而不是工作。
他只为一个人破过例。
就是眼前这个男人。
“顾先生，我”
“你不懂小女孩喜欢什么？”
顾衍反问。
“我”
黎奥哑口无言。
他懂高定，懂面料，懂剪裁，懂市场，懂人心。
“那就去学。”
顾衍下了结论。
“可爱，新颖，材质要最好，最舒服的。”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个关键要求。
“要快。”
黎奥的内心在哀嚎。
这比让他去收购一个竞争对手的公司还要难。
糯糯拍着小手，满是期待地看着黎奥。
“叔叔，你要给我做公主裙吗？”
黎奥对上那双清澈纯真的大眼睛。
他感觉自己要是说个“不”字，简直就是十恶不赦。
“好。”
他听见自己这么说。
“我给你做。”
“耶！谢谢叔叔！”
糯糯开心地笑了起来。
黎奥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
“尺寸。”
顾衍又抛出了一个词。
“啊？”
“你现在给她量尺寸。”
黎奥环顾这间大到能打篮球的办公室。
“顾先生，我这里没有工具。”
他总不能用列印纸来量吧？
顾衍没说话，只是拿起手机，拨了个内线。
“送一套软尺到我办公室。现在。”
电话那头的人大概也被这个奇怪的指令弄懵了，迟疑了几秒才应下。
黎奥觉得，今天整个顾氏大厦的人，三观可能都要重塑一遍。
没过几分钟，顾衍的首席秘书一脸恍惚地送来了一套崭新的、包装都没拆的裁缝用软尺。
她把东西放下。
全程不敢多看一眼沙发上的小女孩，逃也似的退了出去。
黎奥拆开包装。
拿着那根柔软的尺子，有种不真实的荒谬感。
他深吸一口气，走到沙发边，单膝跪了下来。
“糯糯，叔叔帮你量一下，做新衣服，好不好？”
他尽量让自己的表情和善一点。
“好呀！”
糯糯非常配合地站直了身体，还张开了两条小胳膊。
“要像小鸟一样吗？”
“对，就像小鸟一样。”
黎奥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地将软尺绕过她小小的身躯。
肩宽，胸围，腰围
小孩子软乎乎的身体带着一股好闻的奶香味。
黎奥的动作很专业，但内心却乱得一塌糊涂。
他正在为顾衍的秘密女儿量身定做公主裙。
这个场景要是被拍下来，明天他俩能一起上世界新闻头条。
“好了。”
他记录下最后一组数据，站起身来。
“还有一件事。”
顾衍的声音再次响起。
黎奥有种不祥的预感。
“小孩子长得快。”
顾衍陈述着一个事实。
“所以，每周你到家里来，给她量一次。”
“到家里？”
黎奥确认自己没幻听。
“有问题？”
“没有。”
黎奥还能说什么。
他现在已经不是董事长了，他是个御用裁缝。
一个不仅要负责设计，还要负责每周上门量尺寸的顶级裁缝。
他认命了。
就在这时，黎奥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他拿出来看了一眼，是他的秘书发来的消息。
“董事长，杨蜜小姐和她的经纪人到了，已经安排在三号招待室。”
杨蜜？
一线顶流，国民女神。
那个最近因为一部电影票房大爆而风头无两的女明星？
她来奥芮黑标做什么？
黎奥记得自己的日程表上，今天并没有和艺人见面的安排。
他正想回复让秘书先处理，顾衍却像是能看穿他的手机屏幕一样，忽然开口。
“让她等着。”
而糯糯拉了拉顾衍的衣角，小声说。
“我们可以去吃好吃的吗？”
“嗯。”
顾衍站起身，非常自然地把糯糯抱了起来。
然后，他看向已经完全石化的黎奥。
“下周六上午九点，来家里。”
他丢下一个地址，一个黎奥只在最机密的股东文件上见过的，属于顾衍的私人住址。
“记住你的工作。”
顾衍抱着女儿，迈步向外走去。
“公主裙，要粉色的哦，叔叔再见！”
糯糯趴在爸爸的肩膀上，还很有礼貌地冲他挥了挥手。
与此同时。
奥芮黑标的三号招待室里。
卢明慧第十次看了一眼腕表，焦虑地在房间里踱步。
“这都快半小时了，黎董怎么还没来？”
“蜜蜜，你说他是不是故意晾着我们？”
杨蜜坐在沙发上，倒是显得很平静。
她今天戴着一顶渔夫帽和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但依旧能看出她精致的轮廓。
“慧姐，别急。”
她安抚道。
“黎奥这种级别的人物，忙是正常的。”
“可我们也是预约了的！”
卢明慧有点沉不住气。
“直接找上门谈品牌合作，本来就有点唐突。”
“人家肯给个见面的机会，已经很不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