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殿试的题目,许仙神色古怪。
当日遇到那道人之后,许仙回去,也认真思考过那三题。
毕竟这三题,都是当今朝政要点。
科举的时候,真有可能会考。
所以许仙认真思索,也想出了自认为满意的答案。
不曾想,如今竟然考试的时候,竟然还真的用上。
三道考题一模一样。
许仙眉头微皱,想起当日那道士,不知那道士是什么意图。
这是想帮他做状元?
这么好心?
许仙心中思量,最后还是提笔开写。
不管那道士是什么目的,他眼下都只有一个选择,认真答题,拿下状元。
总不能在这时候,高呼这考题有道士已经告诉他了。
那样的话,等待他的只有一个结局,扰乱考场,冒犯天颜,轻则逐出考场,来年再考,重则打入牢中,永不录用。
而且这是殿试,考题是皇帝亲自拟定的。
在这里说有人漏题,你是在质疑圣上吗?
这也是许仙不怀疑有人想害他的一个原因。
会试可能有舞弊,但殿试不存在。
除非,许仙不想要这个状元,或者说不要进士,成为有史以来,第一个考中会元,却成了同进士的倒楣蛋,否则的话,他没得选。
而好不容易考到这里,许仙自然不会后退。
无非就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糖衣炮弹,只吃糖衣,美人计,只享美人。
当下,许仙提笔回答。
很快一日时间结束,作为最后一场考试的殿试也随之结束。
比之会试一考就是九天,还只能呆在那狭小包间的压抑,殿试虽然沉闷,但这环境实在是好太多了。
考试结束后,所有考生都大大松了口气,在太监的引领下,按序走出宫门,等待几日后传胪大典,由圣上亲自宣布最后的成绩。
这也才是真正的天子门生。
许仙走得潇洒,但考官们却开始忙碌起来。
虽说这考试最终的成绩是由皇帝确定的。
但总共三百名考生,皇帝日理万机,不可能一一都看了。
通常是由八个考官先看了,每人一桌,轮流传阅,选出最好的十张进呈给皇帝,再由皇帝,钦定一甲。
当然,如果皇帝勤奋些,想要多看一些,也是有的。
不过近来,皇帝龙体欠佳,想来不会多阅试卷。
所以也就是十张试卷。
八个考官仔细阅卷,用了几日的功夫,方才完成,选出最好的十份呈给天子。
当今天子,大周皇帝,虽是病体初愈,却依旧勤政,考官求见之时,尚在处理政务。
听闻殿试出结果了,大周皇帝微微抬头,令那考官将试卷送来。
皇帝目光落在十份试卷上,率先拿起一份,仔细阅读,面上不禁露出惊叹之色道:“此子文章竟如此喜人,针砭时弊,可为宰相根苗也,此是何人?”
“回圣上,此文章乃是会元许仙所作。”考官回道。
“哦?会元许仙?沉师的弟子?”皇帝问道。
“是的,乃是沉仲文的学生,说是关门弟子,据说与沉仲文独女两情相悦,科举之后,大抵便要成婚了吧。”
能做殿试的考官,这考官自然也也非寂寂无名之人,乃是户部尚书,欧阳尚。
与沉仲文也是旧识。
政见上,他与沉仲文不合,但政见是政见,私人感情是私人感情,他和沉仲文的私人感情却是不错,尤其是沉仲文致仕之后。
“哦?那倒是大小登科一起,双喜临门了?”皇帝听闻,苍老的脸上不禁浮现出一丝笑意道,“不曾想沉师回乡之后,还给朕送了这么一位大才,若当真成婚,真还要送上一份礼去。”
他年岁大了,朝中百官也老了,似许仙这样能给朝廷注入新鲜血液的年轻学子,他极是喜欢。
而沉仲文,当年就在身边的时候,他有时不太喜欢沉仲文的刚正,但几年不见,那些缺点渐渐淡忘,反倒想起当年的好。
欧阳尚笑道:“这许汉文进京之后,便住在韩侍郎府中,如今有此造诣,想来韩侍郎也功不可没。”
“韩侍郎?韩退之?”皇帝闻言,微微皱眉,露出几分不喜。
韩侍郎,有才,不然他也不会重用。
他甚至知道韩侍郎对他忠心耿耿。
但韩侍郎也实在让他气恼,这些日子以来,不断进谏,毁谤佛门。
着实麻烦。
“正是。”欧阳尚道。
“但愿此子不似韩退之那般冥顽不灵。”皇帝叹了口气,继续翻看其馀的试卷,最终发现,虽各有长处,但却无一份可以和许仙的相媲美,毕竟他们思考的时间,远不如许仙想的久啊。
仓促之间能写完,就已经是人中龙凤了。
“就定许仙为状元,崔恒为榜眼,罗彬为探花。”皇帝道。
“贺喜陛下。”欧阳尚闻言道。
“缘何贺喜我?”皇帝奇怪道。
“回陛下,许汉文已是解元、会元,只差状元便是连中三元,这还是本朝第一个。”欧阳尚道。
“哦?他还是解元?三元及第,倒是好事。”皇帝闻言,面上也露出几分喜色,本朝出现一个连中三元的,能凸显他的文治。
又叮嘱了几句之后,皇帝让欧阳尚退下,继续处理奏章。
处理到一半,看到韩侍郎的奏章,想着教导许仙还是有功的,拿起他的奏章来阅读,只是看到第一行文本,皇帝眼底深处便冒出熊熊的怒火,额头青筋暴起。
“伏以佛者,夷狄之一法耳,自后汉时流入中国,上古未尝有也。昔者黄帝在位百年,年百一十岁;少昊在位八十年,年百岁————”
“汉明帝时,始有佛法,明帝在位,才十八年耳。其后乱亡相继,运祚不长。宋、齐、梁、陈、元魏已下,事佛渐谨,年代尤促————”
一行行文本入眼,皇帝呼吸陡然间变得急促起来,胸腔剧烈起伏,看到最后,怒而将奏章拍在桌上,怒吼道:“韩退之安敢如此辱我?”
这奏章文本虽不少。
但意思却极是简单,佛法,西域夷狄之法,并非正宗,古之圣皇,不闻佛法而得长生,汉明帝后有佛法,然后汉明帝早死,汉明帝之后一个个礼佛的皇帝也都早死。
再简明一点就是,不礼佛,长生,礼佛,早死,皇帝你别礼佛了。
皇帝盛怒,宫中一众伺奉的太监、宫女面色大变,徨恐地跪在地上。
一旁伺奉的大太监,也是心惊胆战,徨恐地说着:“陛下息怒。”
然而皇帝眼中的怒火却迟迟不消,一道口谕,即刻将韩侍郎打入死牢。
霎时间,整个官场震动。
韩愈,正三品侍郎,朝中大儒。
若非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皇帝也不好处置他,除非皇帝不要名声了。
但这事就这么发生了。
一个三品的侍郎下狱,无论何时都不是小事。
所以谁都想第一时间,了解原因,看到底是就追究韩愈一个人,还是一场风波的开始。
许仙也猝不及防,隐隐间猜出了真相,却无可奈何,只是安慰韩夫人,韩侍郎乃当世大儒,并无犯罪,哪怕一时进去了,也很快就能出来。
韩夫人是内宅妇人,骤然遇到这等事情,不禁六神无主,二子又俱不在身边,如今许仙虽是晚辈,却是韩家唯一一个支柱,听着许仙的话,方才稍稍放心,但依旧慌乱。
小心生的小脸上难得露出几分认真的表情,给韩夫人念着安神咒,哄她入睡。
“韩大人,没事吧?”白素贞面露忧色道。
相处两月,她对韩愈也颇为敬佩。
“放心,韩叔父清正廉洁,大概是直谏获罪,但本朝还没有因直谏而死的三品侍郎,韩叔父的朋友,朝中官员也会尽力救援的。这侍郎之位怕是没有了,但想来不会死。”许仙道。
能做到侍郎,韩愈在朝中自然是有些朋友的。
而且在保韩愈一命这件事上,哪怕是韩愈的政敌怕也会帮忙。
毕竟直谏不死,这是所有文官共同的追求。
而且许仙感觉这件事不简单,背后可能还有神佛。
但既有神佛,韩愈到底是韩湘子的叔祖,这层关系,背后的人也不会不看。
要知道上洞八仙是道祖的人。
“那便好。”白素贞闻言松了口气。
只要不死,便有转机。
“明日,我去打听打听消息,你变回女子身,去宽慰婶婶吧,也可以适当地显露些法力,让婶婶安心。后日,便是传胪大典,我进宫拜见天子,看能否多知道一些。”许仙道。
白素贞轻轻点头。
许仙抬头,看着天空,思绪纷飞,他有预感,后日见天子怕不是件容易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