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篷里的空间不大，也就勉强容下两个人转身，靠墙放着一张简易的铁架床，铺着薄薄的防潮垫。
唯一的家具是个小小的铁皮座椅。
虞念请陈洛坐下，自己则随意地坐在床板上。
都是向导，哪怕是男性，身体素质跟她也大差不差。
在这边的世界，体能不再由性别决定，可在她看来跟原本的世界也没什么不同。
只是把男女的对立变成了哨兵和向导的对立罢了。
陈洛乖乖在铁皮座椅上坐下。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便携式终端，点开屏幕，上面立刻跳出边境的卫星地图，红色的标记密密麻麻。
那是一个个或早或晚落下的陨石。
“这个新坑，我们叫它b49。”
陈洛的语气沉了下来，先前的不耐被凝重取代，眼神里满是对局势的担忧。
“b49降落时携带的污染物浓度极高，周围的动植物基本全都遭了难。”
虞念的目光随着他的指尖落在地图上最靠近边境的红色区域，眉头微微蹙起。
她没想到，b49居然会离边境线这样近。
灯塔在三十年前研究出可以影响磁场的机械，改变陨石降落轨迹，用以保护现在幸存下来的人类文明。
“不过，最麻烦的不是这些。
陈洛顿了顿，指尖划过地图上一个闪烁的黄色标记。
“陨石降落时，有三四个巡逻哨兵刚好在附近，没能及时撤离，被砸进坑里，结果没过多久，塔楼发现他们“活”过来了。”
“我记得之前没有污染人类的先例”
虞念抬眼，捕捉到他话里的关键信息。
“是。”陈洛点点头，脸色愈发苍白。
“所以才说它棘手，被污染的哨兵比狂化后的哨兵更危险，他们保留着哨兵的强悍体能，却失去了理智，会无差别攻击所有活物，而且不清楚接触后会不会进一步造成污染。”
“那我们这次的任务”
虞念咽了咽唾沫，不会上来就让她打赛亚人吧。
“目前还不用正面对付污染体哨兵。”
闻言虞念偷偷松了口气。
陈洛滑动终端屏幕，调出任务清单。
“我们的首要任务是清理外围的普通污染体，疏散附近的幸存者，为后续的范围轰炸做准备。”
“轰炸？这样不会造成更严重的二次污染吗？”
陈洛像是没料到她会问这种问题，愣了一下，随即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你到底有没有好好上军部的培训课？目前军部的武器都是特制的，灯塔在去年发现了抑制污染体的矿石。
陈洛见她眼神实在清澈，忍无可忍将兜里的小册子甩到她床边，让她自己好好看看。
没有补课的义务。
那是另外的价钱！
送走了陈洛，虞念坐在床上看他留下的小册子。
封面的塑料膜已经起了毛边，显然是被人翻来覆去看过无数次。
不过保存得很好，陈洛应该蛮珍惜这个册子的。
上面详细地记录着目前灯塔对污染体的应对措施。
大到形势计划，小到衣服装备，基本全都涵盖了。
可却让虞念看着却莫名想起来，先前那个金发哨兵说的，陨石坑里的东西。
到底是什么？
陆洺一直要瞒着她。
商会对她的敌意，陆洺知道吗？
当时让她去拍卖会到底是让她去打探消息还是去赴死呢
虞念靠在铁架床上，只觉得疲惫感顺着脊椎蔓延开来。
陆洺的外套还披在身上，宽大的尺寸将她整个人裹了大半。
她抬手拢了拢外套领口，将脸颊埋进衣服里，连日来的紧绷和疑虑渐渐被倦意取代。
不知看了多久，册子从手中滑落，掉在防潮垫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陆洺开完会，不耐烦地打发走围上来汇报情况的士兵，脚步不自觉地朝着虞念的帐篷方向走去。
帐篷门帘没有完全拉严，陆洺放轻脚步走过去，透过缝隙往里看。
虞念已经缩在床上睡着了，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呼吸均匀而绵长。
那本小册子掉在她手边，书页被风吹得轻轻翻动。
陆洺走进屋内，蹲下，将书册捡起来搁到她床头上，有些无奈。
“没心没肺。”
他声音很低，低得只有自己能听见。
这种时候，没心没肺或许是好事吧。
边境局势诡谲，b49陨石坑的污染体虎视眈眈。
明天和死亡永远不知道哪一个会先来。
越是有心有肺便越是难以说服自己在这样没有希望的日子里活下去。
陆洺叹了口气，他其实有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虞念。
那时候他站在父亲的病床前，眼睁睁看着父亲在痛苦中死去。
他恨她。
可偏偏，她救了他。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不喜欢被她影响，不喜欢看到她就心跳加速
明明该恨她，却又控制不住地被她吸引。
这种矛盾像藤蔓一样缠绕着他，让他浑身不自在。
虞念睡得并不安稳，边境的夜晚格外冷，她蜷缩着，双手下意识地抱住自己，却还是止不住地发抖。
陆洺看着她，最后还是妥协地闭了闭眼，精神体红狼从后颈跃出。
它走到床边，小心翼翼地卧在虞念身侧。
虞念像是感受到了热源，颤抖的身体渐渐平静下来，纤细柔软的的手掌顺着红狼的脖颈滑下去，落在腰间，轻轻环住了它。
精神体与哨兵共感，放在红狼腰间的手也像是落在了陆洺腰间。
陆洺的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呼吸也乱了节奏。
红狼似乎很享受虞念的触碰，轻轻蹭了蹭她的脸颊，发出讨好的呜咽声。
“安分点。”
他戳了一下红狼的鼻子，低声斥责它。
人家把你当狗耍，偏偏你非要凑上去，求她，讨好她。
图什么？
他气得牙痒痒，却还是站在她床边，看了虞念许久，直到确认她睡得安稳，才转身轻轻拉开门帘，悄无声息地走了出去。
帐篷外的寒风扑面而来，他抬手按在自己的腰间，缓缓垂下了眸子。
怎么办
他好像真的有点喜欢她。
该死的。
他到底是怎么了？
陆洺烦躁地揉了把头发，转身回了营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