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冥挠头,道:“所知甚少。我一开始还以为,慢院里面没住客人。后来,突然,这对母子就出现了。他们深居简出,基本待在房间里,很少出来。我偶尔听见,这宅院里的红衣童子们称呼那母亲为阿柿夫人。我从没见过他们,只根据妖气判断,那阿柿是食气鬼。想必,你也嗅出来了。”
食气鬼,是一种以人类或非人的气脉为食物的鬼怪。气脉既是指人与非人的生命气息,又是指灵魂里的气运。因为会被吸走生命与运气,所以哪怕是非人,也厌恶食气鬼,非常排斥它们。而食气鬼行走世间,也会尽力伪装自己,不被非人发现自己的身份。
白姬笑道:“我也就只知道她是食气鬼了。”
因为食气鬼善于藏匿妖气,伪装自己,离奴一开始只察觉阿柿是非人,并没有察觉她是食气鬼,现在听了,顿时咋舌,道:“哈?鬼王的相好竟然是一只食气鬼?食气鬼和僵尸能生出什么样的娃?食气僵尸,还是僵尸食气鬼?听起来,都不长命的样子,怪不得那孩子一直生病”
白姬提醒道:“离奴,说笑归说笑。我看鬼王的举动与神色,他追踪食尸鬼母子应该不是你猜测的原因。他单独行动,远离长安,神色凝重,情绪低落,平常总是跟在身边的夜叉和玳瑁等四大妖女也都不见跟随,只怕是平康坊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离奴一听,如遭雷击。如果平康坊遇见危机,那玳瑁的安全就难说了,一想到妹妹玳瑁的安危,离奴就不能冷静了,他一跃而起,道:“主人,还是您思考周全。离奴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呢?!食气鬼可是会吸食非人生命的,离奴这就去找鬼王,问一问玳瑁的消息。”
说完,离奴一溜烟地跑没影了。
白姬见了,愁道:“轩之,早知道离奴这么心急,我就不该告诉他我的猜测。”
元曜道:“今天遇见的事情太多了,小生现在脑子里全是浆糊,一团糟乱。罢了,任由离奴老弟去吧,但愿他能问到玳瑁姑娘平安无事的消息。”
白姬点了点头,道:“只能这样了。
青冥开口道:“白姬,你还想问住在疑院里的人吗?我对他最在意了。他和你们同一天来的,只比你们早来一会儿,他是一只巨型僵尸,从妖气上看,是一个大妖怪!”
白姬摆手,道:“不用说他了。他是鬼王,我跟他是老熟人了。”
青冥一愣,道:“哦!原来,他就是那个鬼王啊!大家都说,你俩是老相好,你会嫁给他?”
白姬闻言,噗嗤一笑,道:“青冥,是你瞎了蛇眼,还是我瞎了龙眼?鬼王长相如此粗糙丑陋,还浑身都是僵尸臭味,我怎么会看上他?更别说嫁给他了!”
青冥笑道:“白姬,爱情令人盲目,你盲了目,也说不准的。如果你俩之间没事,为什么我总是听见千妖百鬼在说你俩的传言,听说你俩在长安那边的婚宴都办了,还有鬼王为你不眠不休地在龙首原种了十里桃花?”
元曜一听,急忙为白姬澄清,道:“青冥兄弟,白姬和鬼王没关系!那婚宴是玉面狸冒充白姬,诓骗鬼王举办的。那十里桃花更是一场天大的误会!”
白姬翻了一个白眼,道:“青冥,少听传言,管好你自己。你别成天八卦别人,还是先处理好你和心月狐、白骨夫妻之间的烂摊子吧。想了想,鬼王情绪不对,离奴脾气火爆,他俩遇见了,一言不合,恐怕出事。我还是不放心离奴,得追过去看一看。轩之,你不是要劝诫青冥吗?我去追离奴,你就跟青冥待在一起吧。”
说完,白姬就化作一条小白龙,飞走了。
元曜望着白姬离去的方向,心中有些无奈。
青冥望着元曜,问道:“轩之,你要劝诫我什么?”
元曜思索着如何劝诫青冥,让他改掉勾搭夫人的不良毛病。此时,他感到肩头的担子很重,但还是决定尽力一试。
元曜正色道:“青冥兄弟,君子行为要端正,凡事当约束自己,走向正道。你别再四处招惹夫人了,这不仅非常危险,有杀身之祸,还有失君子之德。你应该修磨自己的品性,端正自己的言行”
青冥一听,顿时头大如斗,他满不在乎地打断元曜的话,道:“轩之,我又不是君子,也不想做君子。人活一世,及时行乐,才是正理。而且,轩之,你不懂夫人们的好。每一位夫人都有独特的韵味和风情,她们成熟、温柔、善解人意,令人沉醉。我实在没办法改掉喜爱夫人这一爱好。”
元曜顿时语塞。
青冥又道:“可惜,在这个世界上,真正懂我的夫人还是太少了。心枝不懂我,夜儿才是我的灵魂伴侣,我与她的爱情,是这世间最纯粹美好的感情。”
元曜和青冥站在庭院中的假山前面说话。
听到青冥的言语,一想到青冥、心月狐、白骨夫妇这四人复杂的情感关系,元曜就觉得头昏脑胀,眼前发晕。
小书生身形不稳,往后退步,却不料后脑勺猛地碰到了假山的一块石头上。那块石头突兀地立在假山的一角,和元曜差不多高,形状怪异。
“哎哟!”
元曜吃疼,急忙伸手捂住后脑勺,眉头紧皱,疼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青冥见状,顿时停止了诉说爱情,赶紧上前查看,关切地问道:“轩之,你没事吧?怎么磕到头了?严重不?”
元曜摇了摇头,说道:“没事,只是碰了一下,有一点疼痛。”
“没事就好。要是把你磕傻了,白姬非得杀了我!走吧,咱们别站在这院子里了,进房间坐着闲聊吧。”
青冥提议道。
元曜同意了。
青冥走向房间,元曜也跟了上去。
走了几步之后,元曜不经意之间回头望了一眼刚才不小心撞上的石头,顿时心中咯噔一下。
刚才隔得近,没有看清楚那石头的形状,现在隔远了望去,那石头竟隐隐呈现出一种人的形状。它的轮廓仿佛是一名成熟妖娆的女子,有头,有手,有曲线曼妙的躯体,美人头的部分似乎还隐隐浮现出五官,她的眉目之间充满了惊恐。
元曜心中一惊,刚想叫青冥来看。但是,再一定睛细看,横竖也就只是一块普通石头,而它像女人的地方细看了又不像,只是隐约有些神似。
元曜揉了揉眼睛,暗自思忖,也许是自己看花眼了。这宅子里的石头本就形态各异,怪诞非常,神似女子也不奇怪。还是别叫青冥来看了,免得他借由头嘲弄自己,说自己心术不正,看石头都像女子。
“轩之,你怎么了?”
青冥转头,问道。
“没事。”
元曜不再看那石头,道。
“轩之,你们既然是从我的生日宴会上来的,那抠门的白姬给我送了什么贺寿之礼?”
青冥笑着问道。
元曜答道:“十二支翡翠玉簪,翡翠成色极佳,清透盈润,按月份各雕刻了一种花,你肯定会喜欢。”
青冥听了,眼睛一亮,笑道:“白姬这礼物听起来倒是合我心意,回去我得好好谢谢她。”
元曜没加思索,正准备脱口而出,白姬还打算给你办葬礼,幸好话出口的瞬间,过了脑子,没说出口。
这要真说了,青冥非气得跳脚,一龙一蛇估计会当场绝交。
元曜跟着青冥进入房间,两人跪坐下来,闲聊叙话之余,还找童子要来了午饭,一起吃了起来。
元曜和青冥正在吃午饭,白姬和离奴回来了。
元曜放下碗筷,道:“白姬,离奴老弟你们回来了。”
白姬笑道:“回来了。”
离奴垂头丧气,道:“真是活见鬼了。到处都找不到那老僵尸!”
白姬安慰道:“离奴,你别心急,虽然平康坊可能出事了,但是玳瑁应该没事。如果有事,以鬼王的耿直性格,遇见你之后,不会瞒着不说。”
离奴道:“主人,离奴就这么一个妹妹,还是得问上一句,得到那老僵尸的肯定答复,离奴才能心安。这老僵尸神出鬼没的,真是难找。”
白姬道:“离奴,你别急,在这荒凉的地方,鬼王还能跑去哪儿?最后他肯定会回他的院落。”
离奴道:“主人说得也是。那食气鬼也不见踪迹,她的娃不是卧病不起吗?她怎么还抱着病娃四处跑,真是怪事。”
白姬笑道:“这座宅子里,就没有正常的事情。哎呀,突然肚子也饿了。轩之,青冥,你们怎么吃上饭了, 也不等我们。”
青冥道:“又不知道你们什么时候回来。我和轩之饿了,就先吃了。”
白姬揶揄道:“青冥,你的生命,你的灵魂都失踪了,你还吃得下饭?”
青冥十分放心地道:“吃得下。夜儿应该没事的。”
白姬和离奴也找童子要了饭菜,一起吃了起来。
青冥一边吃饭,一边道:“白姬,你还打算在这里住吗?”
白姬笑道:“当然。”
青冥道:“我得走了。”
白姬笑道:“青冥,你不是住得好好的吗?怎么我一来,你就要走?”
青冥道:“我住得好好的,是因为我以为我的生日还没到。我原本就打算生日前回邙山,办自己的生日宴会。结果,忘了日期,稀里糊涂地错过了。现在,肯定冥宫里一团糟乱,我得回去收拾残局了。等夜儿回来了,我们就走,回邙山去。”
白姬笑道:“这儿还挺好玩的。收拾残局,也不急在一时。青冥,难得遇见这么有趣的地方,不如我们一起玩几天吧?”
青冥犹豫了一下,还是摇头,道:“白姬,你自己玩吧。我得回邙山去。”
“也行吧。”白姬一边吃饭,一边淡淡地道,她的嘴角露出了一抹诡笑,用低如蚊呐一样的声音道:“前提是,如今你真的还能够离开”
青冥并未听清白姬的低语,他一边吃饭,一边构想等白骨夫人回来之后,两人就偷偷背着心月狐和阿原回邙山,从此在冥宫过神仙眷侣般的日子。